私藏军粮

    姜洪璨在府里团团转,把本来就没几根毛的头头搔的更秃了。

    他任河北道按察使已经六年,莫名其妙,一道圣旨突然把他调去了岭南道,那地方,据说瘴气横生,常年潮湿阴霾。

    他心烦意乱,又摸不清上面的意思,惹的嘴上的疮都多了两个。

    及到有人来报,说赵青川已经到,请大人提审,他才反应过来,还有这事。

    赵青川他是认识的,赵文徽的侄女,赵文徽是个极为伶俐的人,两人颇有私交,若查了没什么大事,他是愿意给他个面子的。

    所以他也不急,便先派人把她的卷宗拿过来。

    一看之下,他觉得不太好,这事有点大。

    卷宗上说她涉及私藏军粮,以次充好,以及私卖军粮,以权谋私,桩桩件件都是大罪。

    而且从表面看证词俱全,证据充实,这是大事。

    拔出萝卜带着泥,保不齐营州能有多少人卷在里面,他立马决定把这个烂摊子留给新任的河北道按察使。

    赵青川关在监牢里,没人提审她,也没人看望她,她就像被遗忘了一样。

    她也不急,拿草堆成一团,便坐在了上面,没事就用草折各种动物,她手极灵巧,一会,便折出了一只兔子。

    中间萧玉来了一次,来的时候是一边哭一边骂,赵青川好不容易才从她的话里听说来,大约是她去了都督府,都督府门却不开。

    她的话,赵青川早有心理准备,赵文徽是什么样的人,她比谁都清楚,留她一条命,已属仁慈,他自然不会去惹这一身骚。

    她拿草在地上又折了只小狗,这小狗憨憨的,她正拿跟草引小狗。

    忽见有人从逆光处走来,其人长身玉立,一身简单的藏青色长袍包裹着精瘦修长的身躯,周身气质淡雅平和。

    他走到她面前,对她说“小青儿,好久不见。”

    赵青川站起了身,光在两人身上缓缓流转,她在那斑驳的光影里看清了他的脸。

    谢涟半夜三更的穿了一身黑衣,头发还用黑布包了起来,任谁看他一眼就知道,这人不是去做贼就是去偷香,反正不像个正经人。

    红眠见他这身打扮,也不惊讶,只把他引到一侧门处,“郎君,这里边便是支度府了,请你万万小心。”

    他点头示意她放心,就翻墙入了支度府。

    红眠在门口捏了捏手里的钥匙,觉得自家女郎可能是多此一举了。

    支度府早已下值,此时并无一人,他绕道后花园从花园小径入了赵青川书房。

    赵青川书房物品摆放齐整,井井有条,看的出主人是个性格极为严谨的人。

    他点了火折子,细细查验她以往所批公文。

    因被抓捕的突然,她左边桌上还摆了几份尚未批完的公文。而右边则是她已经批过,还未发出的,她负责的事务颇为繁杂,土地,赋税,军资,军粮都有涉及。

    他摸了摸她的桌子,又手指半屈敲了敲,敲了一会儿,突然在桌角一处停了下来。

    他摩挲一侧桌角,然后一扭,那桌子竟然从中间裂出一个格子来。有一锦盒赫然放置其中。

    他打开锦盒,发现里面有一枚玉印,还有一盒印泥。他正要拿出来查验。

    突然,他耳朵一动,听见似有数人脚步声,他急忙吹灭火折子,一个跃身,躲到了梁上。

    借着月光,谢涟发现来人约有四人,且各个孔武有力,脚步扎实。

    他们穿黑衣,以黑巾覆面,腰配鄣刀,脚穿军靴,再观四人举止,谢涟认为这四人应该出自军中。

    他们以两人一组各抬一个大箱子,箱子沉甸甸的,里面似有不少物品。

    他们似对这书房环境并不熟悉。其中一个头领模样的人,在室内转了半天,才终于来到一处璧龛前。

    他在墙角摸索了一会,用脚一踢,随后那璧龛便豁然从中列开,里面顿时出现了个密室。然后几人便一起把箱子抬了进去。

    谢涟躲在梁上,等四人俱都出去后,他才翻身下来。

    他并未急着去找密室,而是继续研究刚桌下暗格里的玉印和印泥,他用手摩挲了下印面,又撵了些印泥,放在鼻头闻了闻。

    他眉头微微皱了皱,随后又把物品放回原处,连印章的摆放角度,印泥里微微翘起的角,都进行了复原。

    随后,他来了置物架处。

    他并未着急找密室机关,而是先用手在架上四处敲击了下,然后又在墙壁处刮了些土下来。突然,他脸上生出了些疑惑来。

    他按下机关按钮,打开密室。

    密室似是已数年没人来过,蛛丝绕梁,遍地灰霜,地上凌乱的踩了几个新的脚印。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包,先从里面翻了一双手套出来。

    想了想,他又在鞋下装了个新鞋底,这鞋底也不知道用什么制成的,走过再多灰尘的地面都不留下一丝痕迹。

    他先是从头到尾的摸了摸箱子,连最细微处的划痕都没放弃。

    然后也不知道怎么弄的,他也不用钥匙,只轻轻一按便打开了箱上的锁,一掀开箱子,里面赫然堆满了满满的铜钱。

    赵青川身着囚衣跟一同样打扮的年轻男子跪在公堂里。

    公堂上方则端坐了两位官员,一位官员自然是营州都督赵文徽,他负责一州事务,像这种属官犯事,他肯定要参加审理的。

    而另一位郎君则更年轻些,他身穿深紫袍官服,内穿白纱中单,脚踩黑舄,腰系玉带,头戴乌纱翅帽,这便是新到任的河北道按察使李宣了。

    他其实还有一个身份,几度被废又几度被立的太子李耽之子,但因着他父亲的原因,众人都自觉不提此事。

    他生的极出色,气质淡然,面若美玉,尤其是眼睛极其漂亮,上眼皮弯曲弧度大,内眼角尖而内陷,外眼角细而略弯,眼尾轮廓长而深邃;偶尔扫过来的目光蕴含着沉稳,内敛又睿智的风华,另人见之难忘。

    堂边还分别坐了五位参军,一位左卫中郎将,一位录事参军事。

    算起来营州重要参政官员基本全都到了。

    李宣巍然张口“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赵青川”“何郢”。

    何郢听他声音,对她嗤然一笑。

    他年纪不大,不过二十出头,眉毛斜飞入鬓,双目炯炯有神,五官有如刀刻。是个长的很有精神的小郎君。

    其实这事说来并不复杂。

    何郢原是赵青川手下的司簿,负责整理屯田军粮账务。

    有一天,他在赵青川的桌脚下发现了一本账本,支度府多的都是账本,本不是多大的事情。

    可他突然发现,那账本上记得屯田所得军粮与公账上的数目并不相等。

    他前几日刚从各个田庄里把粮食清点清楚,他记得非常清楚,当时记录在册的是八百万石。而在这本账册上记录在册的是九百万石,那么还有消失的一百万石去哪里了?

    他起初以为这可能是一本做错了的账册,便想扔掉,可他突然在账册的夹页里发现了一张王记粮行的契货书。

    契货书里的交易金额是一百万石,也就是说这账本是赵青川的私账。

    而且她用虚报假账的方式,私吞了这一百万石粮食,然后与王记粮行的老板进行了私下交易。

    私藏军粮,然后还倒卖军粮,从中牟利,这放在任何时代,都是要杀头的大罪。

    他不敢隐瞒,立马报告给了河北道按察使。

    然后就有了赵青川被捕一事。

    何郢此人口才极为了得,三言两语便把事情说了清楚。

    人说赵青川手里不留庸才,看来果然如此,一个小小司簿说起事情来都是条理清晰,头头是道。

    那么要判断赵青川到底有没有私吞这一百万石粮食,其实只要一问这王记粮行的老板即可。

    于是李宣便把王记粮行的老板杨守山叫了过来。

    杨守山约莫四十左右,是个满身自带招财进宝气息的中年郎君,他逢人就带三分笑,到了公堂,依旧带着他的标志性的笑容。

    但他毕竟第一次来这按察府,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跪在下面,脸上虽然带着笑,拳头却牢牢篡了起来。

    李宣指着赵青川问他,“你认识这个女子吗?”

    杨守山这时候才敢转头看向旁边的人,见她虽穿着囚衣,却是个斯文秀雅的女郎。

    他点点头,“我见过她,她曾经来我店中看过粮食,她对米市的行情极为了解,我还有次与她聊了好久。”

    “你共见过她几次?”李宣问他。

    “大约是两次,她每次来,都只是问下行情,然后看看就走了,也没买什么东西。”

    “她有没有与你交易什么?”李宣紧紧盯着他问道。

    杨守山觉得压力很大,其实上方的郎君年纪并不大,看上去也不过双十左右,长得也十分文雅。

    但他盯着人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让人觉得脊背通凉。

    但他还是回答“没有。”他十分肯定。

    “”那这张契书是什么情况?李宣让人把契书拿到了他面前。

    看着面前的契书,杨守山的眼神变得很奇怪。

    他拿起那张契书,对着日光上下左右的看了个遍,连纸张也从头到脚摩挲了个遍。

    “还不快回答大人,你是不是想拖延时间?”卢知恩在旁边喝问道。

    六曹,一别驾,一录事参军,今日全都到了。

    他居士曹,所以也来堂上旁听。

    见卢知恩出声,李宣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但不知为何,卢知恩就觉得脊背一凉,那种眼神,看似淡然,内蕴凌厉,那是上位者的威严,不许任何人挑战。

    卢知恩把话又憋了回去。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