澧竹(二)

    梦山剑宗虽说顶着个梦山二字,实际上却有四个峰头组成。碧霄峰素来以无情剑道出名,而澧竹峰虽然同样修习剑道,在锻剑上却独有造诣。

    可以这么说,全天下十四州,几乎有一半修行剑道的人士都会以拥有一把澧竹峰锻造的剑为荣。不过,澧竹峰同样时常为世人所诟病的就是,他们锻造的剑常常售价达到上万灵石之高。

    并且,即便是同门师兄弟,澧竹峰的人也不会给友情价。

    宋悬尚且记得自己上一次到澧竹峰去挑振合适顺手的剑时,望着价格普遍上千灵石的剑而自感囊包空空,身无长物。

    “可是我们有那么多的灵石吗?”宋悬犹豫地问道,如果闻琢斐真要花上那么多灵石就为了给他买一振剑的话,他恐怕真要先羞愧而死了。

    宋悬暗下决心,自己今生今世必定要给闻琢斐当牛做马在所不惜。

    闻琢斐疑惑道:“要灵石做什么?难道不是随便拿一振剑就可以了吗?”

    宋悬眼神呆滞:“……啊?”

    说来话长,实际上不过几分钟后,师徒二人就到了澧竹峰的山门之前。朱漆的门柱,墨灰石瓦的飞檐,匾额上书赤金色的“澧竹峰”三字,蒙上一层陈旧的灰尘,略显得凋敝败落,门庭冷清了。

    从门内进去,一条蜿蜒蛇行的山间小道曲曲折折地延伸到举目不见的幽深山林之中去。以宋悬的目力之极,只隐约辨认出澧竹峰的正殿在山腰间某个房檐重叠处。

    两侧的萧疏竹林掩映,丛生的叶影在石阶上摇摆。

    闻琢斐收好剑后,径直往门内的山间小道上走。由于门派内规定在各个山头的正门内是不许随意御剑飞行的,所以若想要登上澧竹峰,必要经过这道正门,必要登上这条将近有上千级石阶的山道。

    宋悬已有过上澧竹峰的经验,心知这必又是师尊给他的一场困难的试炼。

    闻琢斐回头,宋悬心有灵犀地刚好对上师尊期待的眼神。

    “我先上山,你在这里慢慢走上去吧!”

    言下之意,就是闻琢斐不会走上山,而是另寻他法了。

    宋悬噎了噎,问道:“那师尊您要怎么……”上去?

    闻琢斐身侧的剑再次飞出落在她的脚下,宋悬话还没问完,就眼睁睁地看着闻琢斐御剑飞上了那看着远在天边遥遥无际的澧竹峰正殿。

    所以到头来,为什么他会拜上这样一个师傅啊?宋悬一步一步移上石阶,内心真可谓是无语凝噎。

    澧竹峰正殿的前方是一块儿大广场,两边分别正正伫立着青铜炉鼎,花纹反复,只是有些许铜锈,想来年头已久。闻琢斐一上这铺石地面,就感觉有点奇怪。

    偌大一个山峰,竟然未见一个弟子出没。

    莫非澧竹峰在她闭关的时间里,悄悄败落了?也罢,没人正好不妨碍她取剑。

    闻琢斐先是走入了广场前方的正殿,推开墨漆的木门,烟霉味扑鼻而来。空荡荡的殿内,暗沉无光,两侧的藕荷色窗纱寂静的随风飘动。

    藏书架、授课厅堂、锻造炉、兵器架,闻琢斐一一走过这些无比熟悉的事物,依旧没有看见一个人影。于正门的屏风之后的矮桌上,横放着一振通体墨黑的长剑,隐隐约约有光泽含蕴流动。

    闻琢斐心知这是掌门从前的佩剑。曾经闻琢斐到这宫殿里闲逛,一眼就看中了这振佩剑,千方百计想要占有这振剑,然而每一次都能准确被她的师姐赫兰阻止。

    赫兰师姐对她百般纵容,唯独不许她拿走这振佩剑。

    闻琢斐挥去心中的想法,抬手便抚摸上剑柄,光滑细腻,不见纤尘,一触即知此剑平时绝未疏于保养。桌案上也一丝灰尘都未见。

    不若先去剑阁一看。

    闻琢斐只在正殿稍停留一阵,就从后门转向山间小道,不知几折转弯后,她的眼前就露出了剑阁高耸的灰瓦屋顶。转到剑阁入口,门前的石阶两侧分别坐着栩栩如生的石狮子。

    许久以前的剑阁,经常发生弟子偷窃剑器的状况,要不然就是某些仗着自己武力高强而想硬闯剑阁以夺取上等佩剑。尤其是在闻琢斐闹过两次剑阁以后,澧竹峰的人上下无不惊惶,瞻前顾后,故而特意请了这两头石狮子来坐阵。

    这两个石狮子,或者相当于一对阵法,没有获取进入剑阁许可的人不能进入。元婴期的修士或可尝试一闯,但至少也要脱层皮才能走的出来。

    当然,对闻琢斐而言,以上都是废话。她向来是自由出入剑阁惯了的,并且尤为喜欢与这两头石狮子逗乐说话。

    闻琢斐抚上左边石狮子的头颅,眼睛望着剑阁紧闭的朱门,问道:“左石狮兄,为何我一路走来都没见到一个澧竹峰的人影?”

    闻琢斐手下的石狮子灰色的表面晕起莹莹白光,声音颇为苍老,“止念仙君……是您来到这里啊……”

    “怎么?发生了什么事?”闻琢斐蹙眉问道。

    以她和这两座石狮子的熟悉程度,当她听到它们叫她止念仙君时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想来您闭关三年,不知此事也是正常的。”石狮子叹道,“澧竹峰……已叛出梦山剑宗。两年前,峰主苏绿韶就逃出山外了。”

    “叛出梦山剑宗?逃出山外?”闻琢斐冷笑,“左石狮兄你最好把话说清楚了!不然我可饶你不得!”

    那声音连连哀叫道:“哎呦……我的小仙君呀,我哪敢骗您啊!听说那峰主苏绿韶自己就是魔道的奸细,多年来潜藏在梦山剑宗上,不过就为了夺取闻道书而已!”

    “您也是知道,闻道书世间至宝。每百年间就要在十州七派之间交接轮转一次,最近又刚好轮到交接仪式,苏绿韶潜藏这么久若是再不偷去闻道书,交到了蓬莱岛的手上可是不好下手啊!”

    闻琢斐疑道:“可是苏绿韶有什么下手的理由?她绝不是那种会窃取闻道书的人。”

    “哪有什么理由?能知道飞升的秘密还不够吸引人吗?”石狮子道,“我本也不相信峰主会窃取闻道书,可是……”

    “可是?”

    “闻道书是在她的殿里丢失的。而且丢失的第二天,苏绿韶就再也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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