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打

    “你怎么会认识他,我好像没有带他回来过家里吧?”江河惊诧转头,眉头挑起,眼里写满了不解。

    江意低头,手在与豆角做着斗争,忙里抽闲回,“他有来过一次,说要你道歉来着,说那些话是他喝多乱说的云云,还有好多,可惜当时我光顾着编蚂蚱,没记清他说了什么。”

    “那我这个当事人怎么不知道?”江河心里隐隐冒出一个猜测,不会就是那件事吧?

    他才刚刚回忆这件事,转头就从自家女儿嘴里听到后续,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你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来了,是小哥不让我告诉你的。”说到这,江意本来模糊的记忆瞬间变得清晰起来,时隔十年的记忆仿佛形成一颗颗珠子,因为江河的询问,得以串起来。

    江意那会人小,满心里都是今天吃什么,哪个小伙伴又吃了顿藤条焖猪肉,以及今天有什么好玩的,可以说,那会的江意是最快乐的,也是她最怀念的时光。可惜,快乐的时光一去不复返,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握好当下,过好每一天,不让自己后悔,还有赚够生命值,扭转家人悲惨的结局。

    前面的几个可以说不着急,慢慢来,而后面的那个却是她当下必须完成的!

    江意收起思绪,将择好的菜放进篮子,装水清洗,“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不是你刚才提起,我都要不记得这个人了。”她其实是有话想说的,可话到嘴边,又觉得现在说出来已经没有意义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江河也用他自身的行动证明他的选择。

    所以何必呢把那件事说出来,让江河不高兴呢?反正这些年她都没见过林浩过来串门,见得最多的就是何叔叔了,也许,早在那件事后,江河已经跟那人绝交了呢。

    江河眼神沉了沉,嗯了声,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忙活起手里的鸭子,“我跟你说,这鸭子可是你何叔一大早骑车村里找我买的,听说是老人家养了大半年呢,每天都能吃主人家剩下的饭菜,养得可壮实了。”说完,他还得意地拎着鸭脖子摇了摇。

    江河这话没有说错,不用江意上手摸,仅凭肉眼就能看出这家伙的彪壮,腹部紧实,随着江河的动作,鸭子也跟着晃动,这鸭一看就很好吃。

    江意只是看着,唾沫不自觉分泌,大脑已经自觉给出一百零八种做法,烧烤炖炸等。

    “爸,我们今天吃甜酸吧,你外孙爱吃。”

    “安安爱不爱吃我不知道,反正我知道你爱吃。”江河转身,回头给鸭子拔毛,“别想了,今天不吃甜酸。我要好好给我外孙露一手。”

    “果然隔辈亲,有了外孙,心里就没有我这个女儿了。”江意感慨,“唉,也不知道安安娶媳妇了,也不会变成你这样呢。到时候我不会就会是孤家寡人一个,饿得露宿街头吧。”

    “我就知道,我是最惨的,都说没有娘的孩子就像地里小白菜,我啊,就是那颗长得发烂都没人摘的菜,还让我出生干嘛,还不如让我烂在地里呢,还能给土地供肥,从而反哺蔬菜,”她越说越投入,还比起了动作。

    江河本来不想搭理她的,自家的女儿他最清楚,越搭理她她越上劲,不说话,静静听她讲,任她自说自话,很快她就会没了兴趣。谁知几年没见,曾经懂得尴尬的女儿如今像是换了个人,脸皮比鸡蛋还要薄的人变得比长城还要厚,说话越发没个把门。

    要是江意有读心术,肯定会赞同点头,谁说不是呢,想当初她多么热爱这个世界,结果当面迎来一棒,打得七魂八落。得益于觉醒的记忆,她在那本书里见过更美的风景,见过更幸福的生活,也见过那时候的人勇敢表达内心的想法,这也让她怎么敢放弃呢?

    前路坎坷,荆棘爬满又如何,她亦能脚下生花,走出一片属于她和家人的天地,即使,抵达终点奄奄一息又如何?

    前有家人,她无悔。

    也正是因为这种想法,所以江意才会学着后世人耍宝,企图当件暖和的棉袄。可惜的是,由于她修炼没到家,没能学到精髓,导致棉袄漏风。本意是让江河高兴,结果却让后者生起“磨刀霍霍向猪羊”的念头。

    江河心里安慰道,别生气,是亲生的,这个是亲生的。

    这边在努力做着心理安慰,那边却大胆发言。

    “爸,你说,等你老了,走不动路,不会吃饭时,估计只有我会照顾你,我哥哥他们肯定当起甩手掌柜,你信不?不过我教你一抬哦,你就说,我们家里哪个地方埋着好几箱黄金,谁对你好,你就给谁,在快要不行时,你就说你已经把黄金埋在你墓地的周围,我哥他们三个肯定上赶着照顾你。”江意越说越觉得这这是个不错的主意,放下菜,凑到江河身边,刚想开口,似想什么重要的事,扭头看了眼外面,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悄咪咪说,“爸,您别不信哦,这个不要百分百会发生,但还是0.000001的概率发生哦,为了咱们到时候被打个措手不及,所以我们现在就要做好成全的准备,好给他们一个惊喜,让他们尝尝什么叫做人间险恶!”

    “现在是新社会了,咱们要翻身,咱们要做掌握主动权。”

    一开始,江河是当乐子听的,毕竟干活时身边有个相书是个不错的选择,既可以解闷,又能免费听故事,就当是个给自己个惊喜。谁知,到了最后,解闷变成麻烦,惊喜变成了惊吓。江河抽空瞥了眼手舞足蹈的闺女,本意是让对方安静,停止无所谓的猜测,然而,这一眼却被江意理解成了鼓励,以为他对这种事感兴趣。

    想想也是,现在有人们对孝道还是很看重,不像以后那样,所以江意得到这个暗示后,绞尽脑汁搜刮记忆中残存子女虐待老人的新闻,一一举例给说给江河听。

    说到口干舌燥,江意才得以停下来,“爸,您记住了没有?我说得可都是真的。”

    江河怎么也没想到,自家乖巧的闺女怎么下了个乡,跟变了个人似的。要放在之前,这些话不可能从江意嘴里说出来,别说说了,可能连想都不会都这方面想,毕竟,闺女长这么大,可能受到最大的磨难就是下乡了,虽说江意少了给亲的陪伴,但他们江家四个大男人一齐补上这个空缺。“这些话你是从哪听到的,还是你江如那混小子跟你说了什么?”

    江河眉心皱成一团,心想不应该啊,江如这个人比他还要宝山江意,怎么可能会跟她说这些话,还是说,江如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换了种想法?

    江意本来想继续表现的,可她是个灵敏的,察觉到江河身上笼罩着怒气,到嘴边的话乖乖吞了下去,赶紧解释道。“没有呢,这是我随便说说的,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当真,确定不是为了哄我,随便说的,还是说江如他威胁你,不让你说?”

    江意暗暗害怕,完了,这个笑话似乎开得有点大了,她该怎么把真相告诉江河?

    “不不不,没有,我刚才干活无聊,就随口一说,真不是江如威胁,不让我说。”她如临大敌,赶紧摇头。

    她这会是看出来了,这些事在江河心里并不是个玩笑,相反,是件很严肃的事情,值得他重视,所以在听到后半段后,他直接变得认真起来,手上的动作都暂时放在一边,俨然忘了,他进厨房的初衷。

    江河板着脸,神情郑重,正想去把一回家只会睡觉的江如给拉起来,好好给他上一堂课,是谁让他有这种想法的?

    “欸,爸,你要去哪?”江意手疾眼快,一把拉住已经拿起棍子的江河,“爸,你听我说, ,刚那些话,三哥都没有跟我说过,是我偶然在一本书上看到,觉得挺有意思,所以才会跟你说的。真的,我发誓,三哥就是一个憨憨,怎么可能有这种想法?”江意为了帮助自家倒霉哥哥洗清嫌疑,赶忙举手发誓, 杏眼眨呀眨,表情认真。

    然而江河是什么人?生为江意的亲爸,他能不知道自家女儿的尿性?江意胆子本来就大,再加上有三个哥哥宠着,就更加胆大,小小年纪就混成了胡同里的孩子王,不然也做不出瞒着他们在乡下结婚生子,一个人硬是撑了下来,逢年过节写信也绝口不提这件事,其中苦楚,又岂是他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

    在女儿考上大学回城时,见女儿独自一人回来,心中还暗暗自喜。幸好,女儿在农村撑了下来,没有遇到那些事。其实江河也不是不赞同女儿在那里结婚生子,那个时候,人人自危,局势动荡,谁也不知道下一步路会在哪里,甚至有可能一辈子都会留在那里,所以,在农村结婚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怕的是女儿生活习惯跟当地村民不同,怕娇滴滴的女儿干不惯农活,更怕她会遇不上讲理的婆婆,被婆家欺负,

    天高黄帝远,万一江意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又怎么能及时知道,并赶到她身边,给她做主,讨回公道?他怕他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会……

    江河会这样想,是有原因的。几年前,胡同里曾发生过一件大事,起因是一位回城探头的姑娘,才短短两三年不见,尖果变成了苍果儿,见到长辈不会主动喊人,而是低着头,快速跑过,“啪”地关上门,没有了往日的风采和自信。

    正当大家都在想这妞儿经历了什么,怎么下个乡就大变样?

    第二天,探头假结束,本应回去的妞儿却在胡同大喊大叫,不顾一切撞开去想安抚她的人,形似颠狂,恍如疯婆子。江河上去帮忙了。

    后来才从她家里嘴里得知,妞儿下乡就被当地颇有地位的人看上,妞儿第一反应肯定是不从,她一个城里娃长得漂亮,又读过书,自是幻想着能嫁给一个仪表堂堂的男人,而不是大字不识,歪瓜裂枣,整天游手好闲带着一群人去别人家里闹事的男人。所以,妞儿在第一次言辞郑重拒绝了。

    这件并没有给妞儿带来多大的影响,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妞儿从不适应,每次下工双手双脚都磨出水泡再到长出茧子,干活又快又好。然而,好景不长……

    “妞儿,她……她发现自己被无意间针对,每次分给她的活都又苦又累又脏,干得比别人多几倍的活,到头来,工分却连同院一半都没有!妞儿是个性子烈的,第一时间质问起来,本想给自己讨一个公道。谁知……”妞儿娘说到最后,几乎哭死过去。

    妞儿爹也跟着抹眼泪,接话道,“妞儿看似掰回一局,实则却让她走进了死局,睡同个屋的知青在有意无意孤落妞儿,上工不叫她,吃饭也不带她。就这样又过半个多月,一天夜里,有位知青突然肚子痛,问妞儿能不能陪她去越趟小诊所,她怕黑。我们把妞儿教得很好,自□□她要做好事,多帮助别人。所以妞儿二话不说,带上手电筒,陪那人去了诊所。偏偏正是这抹善良毁了她!”

    “咳……咳……去诊所要经过一条小路,白天可能还有几个人会走,到了晚上,几乎是没有人会走的,那姑娘……她……她把妞儿带到那后,直接把妞儿推到一个茅草堆里,撒腿跑了,还没等妞儿反应过来,她已经不省人事,第二天,被路过去上工的村民发现。迫于无奈,妞儿只能嫁了。”

    “你们说巧不巧,妞儿嫁的人正是那个家里有权势的儿子,而那个生病的知青在一个月成为大队小学的老师,你说这事得有多巧合啊!因为这件事,妞儿婆家觉得丢了面子,抬不起头,碍于面子,不会在大庭广众下说什么,私底下却仗着婆婆的身份使唤妞儿干活,屋里屋外都是妞儿一手做了,一开始,妞儿是不肯干的,可是那家畜牲,好几个人围着我妞儿打,硬是把她打到听话。大冬天,让妞儿大着肚子去外边洗一家子的衣服,在一次打滑中,妞儿不慎摔倒,在冷冰冰的河水里泡了很久,被救上来后,却没了当妈妈的可能。小家知道后,都没让人来照顾她。”

    “那婆家脑壳里全是粑粑,摇一摇,晃一晃,今天的午饭都要有着落了!”旁边一位姐妹骂道。

    屋里人正说着话,众人嘴里的主人公此时醒了,一醒就在疯狂的砸东西,又哭又叫,“爹,娘,我不要回去,我会死在那里的,求求你们了,让我留下来好不好,我吃得很少的,不要再让我回到那个可怕的地方了。”

    声音凄厉,尖如猫叫,就连江河一个大男人都在白天生出一身冷汗。

    妞儿爹娘赶忙跑进屋,妞儿娘许是太紧张了,鞋子都跑掉了一只。有些热心肠的大妈也跟着进去,而大老爷们互相瞅了几眼,都默契没有上前一步,纷纷找借口离开。

    江河离开前,正好妞儿又是大喊,惊得他一个踉跄,险些绊倒。他同样是个父亲,同样有个如珠似宝的闺女,更能理解妞儿的遭遇。然而此时的他并没有想到,很快,他的闺女也到了下乡的年纪。

    这件事以妞儿家人求人拜佛找人帮忙而落幕,日子平平淡淡又过了一个月,新的下乡名额出来了,还没等江河帮她找工作留下来,江意已经填了名单。

    江河是在名单确定下来才知道的,可已经无法挽回,只能抓紧时间给江意换钱换票,好让她能吃好点。

    下乡的几年时间,江河可谓每天都在提心吊胆,害怕闺女受委屈、被人欺负,以及遇到那些事,不可避免的,他想越起了发生在妞儿身上的事,就更加担心,那段时间嘴角都长了好几个泡。

    所以江河在看到闺女全须全尾回来,心里是高兴的,结果他白白担心了,江意没有被人欺负,相反,是她欺负别人!

    瞒着他们偷偷在乡下结婚生子,要不是林庭之找上门来,恐怕他还要被瞒在去鼓里呢!

    一想到这些事,江河更生气了,抬手给她一个“奖励”,后者立马捂着额头唉哟唉哟叫起来,“好痛好痛,果然有了外孙,你就忘了我这个女儿。”

    “别贫了,快过来干活,你男人和儿子还在外面等着吃饭呢。”江河手又抬了起来,快落到江意身上时,余光瞥见厨房门口,装做挥蚊子,自然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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