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到考试，苏橘才有了感觉，那种以往任何一次考试都没有过的紧张感、兴奋感。
可太过于紧绷，反而会起反作用。
她常常，半夜都起来练台词，又常常天不亮就站到阳台练形体，因为害怕打扰到李清和休息，最后干脆搬到了最靠边的客房。
她搬走后，李清和才是真的睡不着了。
外面雨下的大，李清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还是没有睡意。
没有想到，睡觉还有依赖性，就像小孩一样，身边睡惯了人，突然一个人睡，哪儿哪儿都觉得不对劲。
他起身，悄悄出了门，到客房门口透过缝隙看到里面没有开灯，思虑之下，他还是转头，拐去了厨房。
一杯冰水一口气咽下，他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定定神。
可下一秒，身后的人，吓得他差点儿没有把已经到喉管儿里的水又吐了出来。
阳台的窗没关，雨丝细细密密打在纱窗上，隐约发出沙沙声，带着水汽的风吹过堂，揉在薄嫩的银杏叶上，挂在枝头轻轻摇晃着。
她就静静的站在夜色下。
站在他面前，眼睛直直朝前望着，可眼里却什么都没有装进去，就好像一尊雕像，只是望着。
时针指到两点，秒针滴答滴答划过，李清和弯下腰来，看着面前站直的女孩。
心跳和钟条，不知道是谁在隐藏。
手指在白皙的脸前晃了晃，并没有任何回应。
“苏橘？”
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女孩依旧站在原地，眼皮耷拉着望着前方。
“……”
他低头浅笑，嘴角无奈翘起。
正当他打算抱梦游的人回房间的时候，却反被她拉住了手，小手不像之前那么暖和，冰冰凉的。
他第一次牵这双手的时候，还是在意外之下，下意识的举动。
他可以清晰感受到她手腕，一手可以轻松握住，他就像贪图无厌又见不得光的地下蟒蛇，想要多停留一秒，可现实告诉他不能。
他从来不是得体有界限的人，苏橘也不知道他有多么偏执和阴暗。
他想要的，自始至终，就只有那个身影，那个人。
而现在，仅仅是这么轻轻被她握着手，就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
可他的女孩偏偏就是不让他安生。
她双手伸开，穿过他的臂弯，一步步靠近，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挽着腰，紧紧地抱住了他。
胸口被毛茸茸的脑袋占据，她很乖，就连梦游的时候都是一样。
发丝挠着他的脖子，他的下巴，她的手臂就好像紧箍咒，箍得他都不能大口喘气来纾解自己的悸动不已。
他无奈，手掌轻抚上胸口的脑袋，安抚小猫一般，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头发。
雨夜的风透着沁人的凉，可此刻的李清和，却如同在蒸笼，
烧的他脸红心跳。
……
天天的训练再加上来回的工作，苏橘在原来就单薄的身子上又瘦了一圈儿，脸都有些脱相。
李清和每日早下班一个小时，回来给苏橘做了各式样儿滋补的餐食，也没有把小脸补回来。
所以他常常把苏橘晚上喝的水偷偷换成热牛奶，希望会好一些。
就这样，一直到了初试的时候。
……
?
朔京的冬天，又干又冷，和北川一样，风像刀子，刮得脸生疼。
苏橘就选择了朔京的戏剧学院和电影学院，所以不用再辗转其他地方去参加面试。
李清和早早地订了房子，想着面试完要带着苏橘在朔京到处转转，所以订的时间较长，足足有一个月。
早上天不亮，李清和就叫了苏橘起床，由于面试有要求，所以苏橘匆忙往脸上抹了霜，就和李清和出了门。
小巷子里的早点摊冒着氤氲热气，熬豆汁儿的大伯脸颊通红，从大锅里舀出了两碗，放在小桌上。
“真的……要喝？”
李清和手握住碗不肯放，和苏橘在那里僵持着。
“嗯！同学说了，上一届也是喝了这儿的豆汁儿，两个学校都稳稳飘过了！”
苏橘手也附了上去，微微带了劲儿，
“所以，给……我吧！”
最终还是没有拗过，李清和无奈的叹口气，对着碗吹了吹递过去，然后早有预料似的，从包里掏出来软糖和水瓶。
不出所料，对面的人喝了一口，就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了。
那一口含在嘴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表情古怪一时难以描述。
李清和摇摇头，笑着拿塑料袋接着。
苏橘摇摇头，眼睛紧闭，喉咙一动，表情痛苦，咽了下去。
本着不能浪费又不想让李清和也喝这一口的原则，苏橘头一横，碗一抬，硬生生地喝掉了一整碗。
等她咽下最后一口睁开眼的时候，却看见对面人的碗已经见了底。
她望望不动声色的那人，神色是一点都没有因为这碗奇特的味道产生丝毫变化。
苏橘皱眉，充满疑惑，她上下打量了对面的人，咽下了残留在嘴里的最后一丝味道，才张口说，
“喝完啦？”
他点点头，撕开糖纸拨出来一颗，伸手喂到苏橘的嘴里。
吃糖的人含糊着又说，
“不觉得难喝？”
就着苏橘喝过的水瓶，他也仰头灌了一口，“不觉得好喝，但也算不上难喝。”
苏橘低着头，
“没想到，你还好这一口……”
天边泛起鱼肚白，两人站在校门口，身旁已经陆续有背着书包穿着长袄的学生过来排队。
艺考生里面，不乏长得好看的，放眼望去，全部都是浓眉星目的俊俏少年郎，但李清和站在这人堆里，却还是吸引着小女孩们的注意。
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头对头窃窃私语，眼睛却一直朝李清和这个方向跑。
他倒不在乎这个，只是检查苏橘进去要带的证件，还有她的发型仪容。
可被检查的人却有些吃味，看看远处的小女孩们，又抬头看看面前的那张脸，干脆伸出手，
“遮住遮住，太招摇了。”
面前的人浅笑出声，
“那你要遮严实一点，不然可能会起反效果。”
对于自己的脸，李清和还是有经验的，有的时候带个口罩，比脸上什么都没有还要招人。
电影学院门外面围着的人很多，大多数都是等着考生的家长，也有不少端着摄像机的记者，企图能在这群新面孔里找出未来的璀璨明珠。
而站在校门口揣着大棉袄的这位，成了他们的目标。
左三右三递名片，摄像头话筒也随之靠过来，他却只是摆摆手，把脸上的口罩整好，低眸往路边更隐蔽处走去。
本来害怕某人出了校门看不见自己，现在不得不找个拐角去藏起来。
李清和也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早知道，就再戴个帽子。
晌午的时候，铁门拉开，里面的学生一个个的像企鹅一样穿着厚重的长棉服踱着小碎步朝门口冲过来。
李清和往校门口走过去，在一众家长之间足足高出来大半个头。
他身板站的正，脊背笔直，想要第一时间看见她出来。
看见她的时候，她正低着头翻口袋，不知道在找什么。
周围还有其他的女孩子，都冷得把脑袋缩进厚厚的围脖里，露出两只圆眼睛眨巴眨巴，看着门外同样看向她们方向的高个子黑衣服男生，然后激动地互相头对头说着悄悄话。
李清和一声声劳烦与抱歉，终于到了人群最前面。
然后正正的把人抱进了怀里。
“找什么呢？你就不怕抱你的是别人啊？”
他掖掖苏橘身上厚厚的棉服，赌气似的抱得更紧了些。
“我在找我的身份证，身份证不见了，怎么办……”
怀里的人语气很着急。
李清和松开了些，环着苏橘，拉着她的手迁到了一旁的护栏边，靠墙围住，摸摸她的脑袋，
“不着急，仔细想想，刚才面试的时候，身份证有可能被放在什么地方？”
他低头，帮忙在衣服的其他地方寻找。
再一抬头时，眼前却多出来了其他的东西。
苏橘白净的手，手指微弯，合成一个心形，怼在了他的面前。
“哒哒！身份证没丢，丢了一颗心。”
她笑得灿烂，眉眼弯弯，嘴角的小窝浅浅。
“还好被找到了，那就送给你吧。”
只见她把心扩大，借着胳膊，环住了面前人的腰，头靠在他的心脏一侧，说的话李清和都能够通过胸腔共振感觉到，
她说，
“作为男朋友，乖乖站在这里，等我的奖励。”
周围的人来人往，此刻都与他们无关，只有冬日里的阳光洒在身上，它仿佛在耳边说着，
“去大胆地接受属于你的幸福吧，你们还有璀璨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