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毙

    苏橘,不要怕,是我……不要怕。

    ——李

    雪下的越来越大,李清和带着苏橘进了附近的商圈。

    人很多,你挤我我挤你,一下子就变得暖和起来。

    李清和拉着苏橘的手,放在自己兜里,就没有掏出来过,即使是在这有暖风的还有很多人的商场里,也丝毫没有松开的样子。

    在苏橘挣脱之前,李清和带着她进了一家火锅店。

    “下雪天,吃火锅暖暖身子?”

    他身子微微惬着,头向苏橘这一侧仰下来,漫不经心地,却又有种不一样的帅气。

    “这可不是一般的火锅店。”

    他嘴抿了抿,语义中听起来十分夸张。

    苏橘挑眉,抬头看了看,照这名字念出了声,

    “养——生——火锅?”

    “嗯!”

    他点头,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这一家的火锅,不一般。”

    “火锅……”

    苏橘有些怀疑,

    “怎么养生?”

    李清和嘴角勾起来,成功引起女朋友的好奇心,就是完美的开始,他直起身子,揽过苏橘,

    “走,我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直到锅底上来,苏橘才明白了所谓的养生,真的是“硬件养生”。

    各种补身子的药材食材飘在奶白色的汤上,为了让苏橘都尝一遍,对面的李某把所有的锅底都点了一次。

    “李先生,你怎么这么浪费?”

    苏橘扫了一眼桌子,抬眼吐槽。

    李清和抿抿嘴,“嗯……”

    眼角有一丝不好意思,

    “太激动了,点多了。”

    他把碗筷清理好,放在苏橘面前,

    “你吃,我来殿后。”

    他点点头,让苏橘相信自己。

    苏橘看看周围,最终还是没忍住,身子底下来,手搭在嘴边,悄声说着,

    “这么补,是合理的吗,不会出事吧?”

    ……

    火锅驱散了寒气,吃完后周身都热了起来,两个人走出了商场,外面的雪还是下个不停,暗粉色的天空撒着棉花一般的雪,掉在脸上冰凉凉的。

    路上的积雪落得更厚了,踏进去留下一路脚印,在人多的地方,变成斑驳的黑色水窝,倒映着路边的灯火霓虹。

    两个人并肩走着,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雪下的大,最终苏橘还是决定不让李清和去取车,坐地铁回家。

    不过他们回家的方向不同,所以要在这里就分开了。

    苏橘摆摆手,让李清和注意安全,对面的人倒也没有说什么,也挥了挥手,站在原地看着她进地铁口。

    苏橘掸了掸下地的雪,然后下了扶梯,灯光打在身上,不一会儿,大衣上的雪就化成了小水珠,进而渗透成小小的水斑点,最终蒸发不见。

    刷卡,进闸机,她站在站台边,愣着神。

    北川没有地铁,她最常坐的,就是公交,到后来到了江宁,却正经没有坐过几次,不是地铁,就是出租车,没有公交的晃荡感,也没有车窗靠着徐徐吹进来的微风。

    也没有当初的那个人……

    “叮咚……”

    穿城而过的地铁飞驰在我们看不见的黑洞里,然后再那一刹那,他比地铁还要先一步出现在了这里。

    车门缓缓打开,里面的人纷纷走了出来。

    苏橘看着微微喘着气的李清和,没有言语。

    随后,她伸手,拽住了他外套的袖子,很凉,像是穿过风雪,还来不及让温暖将它融化,就来到了她的身边。

    她将面前的男孩子拽到了自己的身边。

    他喘着气,直起身子,在下车的人都走了之后,才拉起苏橘的手,往那大车厢里走进去。

    他握住栏杆,将苏橘带到靠窗户一侧,然后自己背对着过道,一手抓着上面,一手握住苏橘身侧的竖杆。

    他平视着前方,不言语,嘴角的笑意还没有淡下去。

    苏橘抬眼看看,又低眸思索,视线对准他黑色冲锋衣上的小水珠,眼眸眯了眯,嘟嘴冲它吹了口气,小水珠啪嗒滴在地上,离开了她男朋友的衣服表面。

    然后,她才略显满意地,瞥了瞥嘴巴。

    “你怎么,又过来了?”

    被圈在臂弯里的人扒拉了一下嘴边的围巾,在他的耳边悄声问了一句。

    他低下头,微抿着嘴角,微微弓着身子,下巴靠在了那只小小的肩膀上,围巾上的毛毛挠的他鼻尖痒痒的。

    “想着还没有一起坐过地铁呢……”

    苏橘忍不住侧头笑出了声,喝出的气喷洒在他的脖颈间,挠的他下意识缩缩脖子,两个人的头蹭在了一起,发丝起了静电,直往起竖。

    “那岂不是以后,我坐什么新鲜玩意儿,你都得跟着?”

    苏橘反呛一句。

    “嗯,麻烦女朋友了,以后出行,多多照顾。”他下巴尖又捣了捣她的肩膀,嘴角的弧度更明显了。

    苏橘发觉,原来他笑起来,也是如此好看。

    ……

    出了地铁口,就离苏橘住的小区不远,但雪天路滑,两个人也磨了好一阵才到门口。

    李清和搀着苏橘,随着她一起进了大门。

    物业已经提前安排人将道路进行了清扫,走起来比外面好很多,两个人并肩,不一阵儿就到了苏橘住的那一栋楼下。

    突然想到什么,苏橘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把手从李清和手里抽了出来。

    “咳……我到家了。”

    她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

    “你也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李清和知道,她在回避什么,倒也不戳穿,但是也没有打算离开,只是在原地站着。

    黑夜里,两个人影,在昏黄的路灯下,拉得又斜又长。

    像是下了很大决心,高她一个头的男孩子,伸手拽住她的围巾尾巴,低着头,嘴巴紧抿着,半晌,才委委屈屈地来了一句,

    “雪太大,我回不了家了……”

    啪嗒——

    苏橘按开了玄关处的灯,一抹橘黄从头顶洒在两个人头顶,他们无声地坐下脱鞋,苏橘顿了顿,四下里除了她的鞋子并没有多余的鞋给李清和穿,想了想,索性将唯一的一双拖鞋递到了他眼前,

    “你穿这一双吧,可能有点小。”

    不是一般的小,她的脚,37码,对于一个男生来说,确实是小。

    李清和挑挑眉,从小脚凳上移开,顺势单膝跪在了地上,他并没有穿那双拖鞋,而是拿起一只,另一只手轻轻抬起苏橘的左脚,然后将手里的拖鞋套在了上面,进而把另一支也套上去。

    他看了看,点点头,然后站起来,伸出了右手,

    “起来吧。”

    上一次进来还是在他与苏橘重逢后不久,他清晰的记得那一幕幕带给他视觉还有心理上的双重冲击,如今再次出现在眼前,心境却已然不同。

    就像是枯木逢春,一缕阳光偷摸着照进来。

    在这一片灰黑暗地里,多了一抹金黄色,仔细望去,原来是他的足迹,是那一副银杏画,正安安静静地靠在墙角。

    在不知道的日子里,他已经悄悄地,再一次深入苏橘心底。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椅子上,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安静地只剩下秒针唰唰唰的声音,空气中流动着暧昧与尴尬的气息。

    “你要喝些什么,我出去买?”

    苏橘搅着手指头,准备起身,

    “家里只有白水……”

    李清和抢先一步握住苏橘的手腕,苏橘因为他的阻拦停下了动作,转头去看他,可只能看到他低着的脑袋,头发璇儿隐藏在浓密乌黑的发丝间。

    那头发旋儿左右摇了摇。

    灯光昏暗,橘黄色把头发染了色,镀上了一层温暖,又透露着无奈。

    半晌,低着头的人缓缓抬了起来,他的手依旧握着苏橘不放。

    怎么会放呢?不会放的,上天网开一面给了他第二次机会,他死也不会放。

    “……”

    他的气息有些不稳,也许是全部哽在喉头,苏橘仿佛都能听到他气息中颤抖的声音。

    “这些年……你过得……是不是不好?”

    不知道有多少次,他想问出口,却又因为各种原因,最终吞进了肚子里。

    过得好不好?全部都已经从眼睛看到了。

    但他还是想,亲耳听到,她的感受。

    像是一根尖刺,直直地插进心尖里,苏橘僵立在原地。她不是一个爱诉苦的人,除了至亲,她从未对其他人露过软。

    可偏偏,伤害她的,就是至亲;嘲讽她的,就是至亲的至亲。

    过往告诉她,她没有资格说过得不好,父母生她养她,她有何资格说自己的生活过的不顺心?

    经验鞭诫她,她应该要把打落的牙齿吞进肚子里,一点血都不能吐出来。

    这么多年,从未变过,她一直奉行着这条诅咒一般的规则,小心翼翼苟活。

    可是,此刻问她的,不是别人,是李清和。

    是她远到都快看不见的记忆里,那个让她有闪过光的男孩。

    头顶的白炽灯一闪一闪,猛然扑灭,瞬时间,四周进入了黑暗,只剩下有些许微弱光亮的窗子,在地上映出了四方形的月白色格子。

    “我……我去看看电箱,好像停电了。”

    苏橘挣开他的手,借着黑暗想要再次逃离。

    可坐着的人哪里会给她机会逃走,他被挣开的手抬起,直接环住了面前人的腰,往自己怀里一揽,结结实实的抱住了她。

    苏橘被他紧紧的从后抱住,她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腰侧的人在颤抖。

    “苏橘……回答我。”

    苏橘,回答我,不要让我,错的更离谱,好吗?

    也许是被传染了,苏橘的嗓子咽得生疼。

    她这么做是对的吗?

    卸下防备,丢掉伪装,让自己可以破除诅咒,让自己可以有资格去说,有资格去露怯?

    “苏橘,不要怕,是我……不要怕。”

    对啊,这一回不一样了,是李清和,不是别人,是他。

    黑暗里,女孩垂下了头,一缕缕发丝在地上落了影子,轻轻晃动着。

    “嗯……”

    喉咙酸涩,鼻音有些重,

    “不好……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像是在深海里溺水,压抑的透不过气,怎么挣扎都浮不上岸来,私下里全部都是蓝黑色的海,一眼望不到边。

    多少个黑夜里,她哭到喘不过来气,直直的望着天花板,望着它从黑色变成乳白。

    甚至有那么些时候,她都以为,自己要在这片深海里,沉下去,再睁不开眼来。

    一旦有了气口,就会迅速破冰,然后整座冰川,便会在片刻间轰然倾塌。

    她抽泣着,止不住声。

    “真的……真的不好受。”

    大滴大滴的眼泪滴落在地上,溅出一片片水花。

    “救救……救救我。”

    无数次在梦中的求救,直到今日才说出了口,才有人听到了,迟来了近十年的呼唤。

    在这个雪夜里,在漫天白的江宁城里,苏橘只带着一幅画和一个玻璃方盒儿,就跟着李清和离开了她住的地方,离开了那个沉在深海里出不来的苏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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