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像是被血肉不断被撕裂，骨骼不断被打碎重组，透彻心扉的疼痛刺地人恨不得逃到黑暗中。
如同爪牙般挥舞的锁链再一次打飞靠近过来的女子，正要缩回却见她双手撑地又站起来，这样的情形已重复了不下十次。
好在有莫无端给予的珠子在护着她，否则以凡人之躯抵抗深重的孽力反噬早就死无葬身之地。
熊年年狠狠吐出口腔溢满的鲜血，倔强地看向那些骇人的锁链，双脚抬起。
沈厌勉强睁眼，见她继续走过来，唇角勾起一抹讥讽，“不必费力了，你，救不了我。”
“我能救你。”
熊年年眼神坚定，在走到离他七尺内时果不其然依旧被打了出去，这一下尤为严重，她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皮肉。
眼前这一幕恍如求天阶上的他，遍体鳞伤仍不肯后退放弃。
熊年年苍白着脸看向自己残破不堪的身体，终于体会到当日沈厌所受的一切，原来是这么的痛，原来是这么的疼啊。
“回，去……”
沈厌抬手使出全部的力气打算把人送离，奈何反噬太强，仅有的一丝气力也被接下来的黑雷连连击打地消失殆尽，再无聚起的可能。
意识到他想要做什么，她摇了摇头，“阿厌，我知道了一切。”感受到他的视线，笑了笑，“你来找我的时候真是太狼狈了，害我差点没认出来你来。”
“你……”
“对不起，我从来不知道你为我做了那么多。对不起，我那样狠心对你……”
沈厌闭了闭眼，低笑，“所以，你如今的不自量力是因为愧疚？”
“我……”
“够了！”他似乎缓了缓顿滞的气息，视线是压抑不住的痛苦，“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自作自受，不需要你的愧疚，也不需要你的同情！”
熊年年盯着他被锁链压迫到狰狞的面容，慢慢挺直脊背，步步靠近。
“沈厌，你知不知道自己有个坏毛病，不听人说完话也就算了，还喜欢自以为是。”
“所以你选择离开，离开我这个自以为是的人。”
灼烧皮肉的声音传入耳中，她浑然不觉，拖着越发沉重的脚步继续往前。
“是啊，我想离开，想过安稳的生活，从此天高好阔浮闲半生。只可惜，我遇见了你”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该死在大火的那一天，可偏偏我心有眷恋，临死前竟渴望见一面一个虚拟的人物，也就是你，阿厌”
“你是游戏中可以攻略的角色，我对你好是设计好的任务，只要刷满好感就能获得奖励，可惜的是，结局却被我走向了悲剧”
熊年年笑一声，看向沉默不语的沈厌，用轻松的语气叙述过往。
“所以，阿厌，当我发现自己没有死甚至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你知道我有多害怕惊惶吗？”
“每每到了深夜，我都觉得好冷，感觉天地间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无依无靠的存在”
“所以，当我再遇见你后，我真的很欣喜很开心，因为你活得好好的，因为你，我找到了一丝归属感。”
一字一句间，她终于走到了中心，看着面前电光闪动的锁链，她猛地抓住，强力的电流贯穿全身，护身的珠子被击碎变作齑粉散落了一地。
熊年年咬紧唇瓣，哪怕咬出血仍不肯松手，也不让呻|吟声冲破喉咙。
“放，手！”
见她不要命般的紧握锁链，沈厌连忙聚气想要护住她，只可惜，灵力早已被死死控制，无法使出分毫。
“我让你放手！”
沈厌目露急切地看着她，锁链被他挣扎地哗哗作响，回荡在整个天地之间。
只剩凡人身躯的熊年年终究无法以一己之力抵抗如此强悍的力量，即使身体虚弱地瘫软在地，但她依旧抓着锁链。
口中溢出的血与伤口所渗出的血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染得褴褛衣衫辨不出原本的颜色。
神思开始恍惚，视野阵阵模糊，熊年年望着阴霾遍布的天空，回忆在脑海中不断围绕。
“阿厌，你恨我吗？”
“别说话了，师父，你松手！”
“当你是紫虚上尊时，陌生得让我不敢靠近，不过我更多是在想要是与你相认说不定会给你生出许多麻烦”
“所以，我觉得自己待在某处远远地关注你就很好，谁曾想，之后会发生这么多的事”
“真的很偏执啊，无论是紫虚上尊时的你，还是沈厌时的你……”
说到最后，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撑下去，松开白骨森森的手，变作半副骷髅的身躯无力地跌向地面。
“可是，我很喜欢……”
沈厌目眦欲裂，“年年！”
天色霎时失色，黑云翻滚间，随着胸口处的黑印渐渐褪色，粗|大飞舞的锁链竟然寸寸破裂，化作烟雾消散。
飞身而下抱住血肉几乎消失大半的躯体，他颤抖着手想要触碰却怕她痛不敢碰。
“年，年年……”
熊年年勉强保持清醒，看向他笑了笑，“你，没事了吗？”
“没事了”沈厌掌心凝聚灵力，“你别说话，我现在就救你。”
醇厚灵力被源源不断地输送到怀中人的体内，然而无济于事，她的身躯像是破漏的风箱，无论怎么灌入怎么补救都像流沙一样逸散。
他不死心，反复尝试，一次不行就十次，十次不行就百次，不论如何，她不能死！
“阿厌”
熊年年用尚且完好的手虚虚握住沈厌徒劳的动作，轻轻摇头。
“你不会死的，年年，相信我……”
温暖的指尖拂去眼前人脸上的水渍，她的神情温柔，唇角含笑。
“阿厌，我好像没有告诉你”
“你要告诉我什么？”沈厌眼眶发红地轻轻回握她的手。
“你靠近些……”
他俯身，她虚弱的气息像是羽毛拂过，一如接下来渐渐沉没的声音。
“其实，再次遇见你时，我就把你……放在……心上……了……”
仍旧温暖的柔软无力地从掌心垂落，本该长眠于地底的人终究还是踏上了死途。
沈厌睁着双眼，面无表情，仿若失去情感的提线木偶。他抱着怀中面带笑意气息断绝的女子，垂下双眼。
“黄泉太冷，你会受不了。”
“师父乖，好好睡一觉，醒后再说一次你刚才的话好吗？”
沈厌并起指尖点在眉心，不多时，一团散发着莹莹白光的光团被抽离出来。
他轻吻女子的额间，手下缓缓把光团推进她的胸口，霎时间，风静水止，仿佛时间被定格在了此刻。
周围的景色眨眼间褪去原本的颜色，只留下处在中心的两抹红。
在此间，熊年年残破不堪的身躯逐渐被滋养弥补，失去的血肉重新包裹住森然不已的白骨之上，形成细腻洁白的皮肤。
死寂的胸口有了起伏，惨白发青的脸色也变得红润，枯木逢春，熊年年再度被拉出了鬼门关。
轰然一声，沈厌抱着她倒在地上，凝视面前恢复生机的女子，他带着满足的笑意缓缓闭上双眼。
片刻后，两道身影从天而降。
“臭小子，竟然抽了一半的神源救一个凡人！”说这句话的是老父亲天道。
“哎呀，紫虚的痴情您又不是没见识过。”说这句话的是莫无端。
天道吹胡子瞪他，“吾当初就不该罚他去你那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莫无端大呼冤枉，“您可要讲理啊，我只是看他寂寞无聊，陪着说说话而已。”
“哼！”天道背起手，很是不满，“一个两个都不让吾省心，这让吾有些怀疑你们的保证是否值得相信了。”
隐隐的压迫感席卷而来，莫无端强撑住没有跪倒，紧捏扇柄，极力镇定地与对方斜睨而来的目光对视。
“天道，经过此番，想必紫虚会更好地肩负起自己的使命，自然，我也不例外。”
“但愿如此。”天道收起散出去的一缕威压，看了眼地上相依相偎的两人，嫌弃地皱眉，“行了，这里就交给你了。”
“您不见他？”
“眼不见心不烦。”说罢，天道消失。
莫无端走到沈厌跟前蹲下身，用扇子戳了戳他的脸颊，“紫虚啊紫虚，你醒后该怎么报答我呢？”
临仙宗。
现任宗主陶语芙交代完长老们事情后便回了专门处理公务的殿内，甫一踏入，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毫不掩饰地冲来。
她眼神微动，信步而进，桌后一男子背对自己，她对着面前的背影合掌行礼。
“仙长。”
被称为仙长的男子转过身，竟是莫无端。
“宗主不必叫我仙长。”
“您肯出手护佑天下苍生，其宽善大义自然值得陶语芙尊称您一声仙长。”
莫无端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我这次来一是收回我的东西，二是给你带来个好消息。”
闻言，陶语芙将一根平平无奇的树枝递过去，见他接过，才问，“什么好消息？”
“贵宗曾有位修道者，称为流芳仙子是吗？”
“是，流芳仙子已经仙逝多年了。”想起那段一起经历过的岁月，陶语芙感伤地叹息。
“不，她没死。”
陶语芙愣住，“什么？”
“她不仅没死，之后，你说不定还会喝到她的喜酒。”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