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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血光之灾

    吕小彤又被关了起来。

    昨日她拿着窗栓把那江湖骗子赶出去时,吕二郎听见动静赶来阻止。二哥没经过反诈宣传教育,自然无法分辨这种高级骗术,坚定不移的相信渡厄仙长是得道高人。

    吕家镖局后院里一阵鸡飞狗跳,怎么也瞒不过吕镖头夫妻二人。江湖骗子是被赶走了,吕大娘子也被不省心的小女儿和缺心眼的二儿子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得,兄妹俩揪耳朵的揪耳朵,关禁闭的关禁闭,谁也没讨着好。

    这日,又到了吃暮食的时候,吕大娘子却没心思吃饭。她拉磨似的,在后院足转悠了半个多钟头,“怎地还不回来,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勉强等了一刻钟,吕大娘子实在等不住了。

    她端了暮食到吕小彤卧室窗外,打开了窗子上的锁,把饭递进去:“你爹和你大哥二哥,五更天不到,便被连公公差人来喊去衙门中。按说晌午该回来了,娘出去打听打听,你先吃吧。记得拿药油再揉揉头上的伤。”

    吕大娘子放下饭嘱咐两句,便慌手慌脚地走了。锁窗这事也被她忘到了脑后。

    吕小彤看着没来得及关上的窗,眨了眨眼。她决定先吃饱再说。

    一顿饭的时间,天更黑了。吕家四人依旧还没回来。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她换了身绛紫色的短打,挑了根软鞭缠在腰间。正待出门,想了想,给桌上留下一张字条:我去天机寺了,勿念。

    逃出去的异常顺利。

    到了城门下吕小彤才发现,这个时辰城门早就关了。她只得在城墙根底挑了个隐蔽处,蹲下来等着明日开城门再出城。

    一夜过去,五更天城门开启。天空阴沉沉的,似是要下雨。

    吕小彤跟着人流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城门。她深吸几口气,心底隐隐有些不安,却不知这股心慌是为了什么。

    顺着大路往西走了半日,吕小彤远远望见一座小小的茶铺。

    走了半天,上一顿还是昨晚吕大娘子送进屋的那碗面,还是停下来歇歇脚吃点东西再走罢。

    茶铺里只提供茶水和白面馒头。好在吕小彤不挑食。

    糟了,忘了带钱!

    吕小彤摸了摸腰带上挂着的香囊,幸好吕小姐的随身装备里带了几十个铜板和两粒碎银子。她从香囊中掏出铜板,买了两个馒头一碗茶,正吃着,邻桌有个官差打扮的中年人凑了上来,“你是……吕大妮?”

    吕小彤犹豫着点了点头,好像遇见吕小姐的熟人了,是不是该撒腿先跑?

    “大叔,您是……?”

    “我是你吴叔啊!你爹带你跟我学过两天刀!你不记得了?”吴叔说了两句眼突然红了。“大妮,你是怎么跑出来的?你爹娘和你哥哥……唉!”

    吕小彤听着这话音不对,迟疑着问道:“他们?他们怎么了?昨日不是还好好的吗?”

    “你不知道?昨日你爹和你两个哥哥,被连公公关押在衙里大牢中了!罪名叫做‘私藏皇家宝物’!”

    “吊起来打了一天,让他们吐出宝贝呢!你爹那人,我还不清楚么?谁都私藏宝物他也不会私藏!压根没有的东西怎么吐得出来?到夜里人就不行了。你娘傍晚去求请,怕是也……”

    吃了一半的馒头“啪嗒”掉在桌上,吕小彤双眼睁大,她感到浑身上下的血都冻住了。“怎、怎么可能?不是还说有赏吗?”她喃喃道。

    难怪她在城墙下蹲了一宿也没人来找!

    “大妮呀,你逃出来了就好,赶紧跑吧!去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找个男人远远嫁了。不会有人再来追查你的。当初……”

    吴叔话音没落,吕小彤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出茶铺。她顺手牵过路边拴着的一匹黑马,“吴叔,借你的马一用”,一个纵身跳上马背,狠狠抽了几鞭子,朝着来时的路奔去。

    天空中乌云滚动,偶尔有几点水滴落在行人脸上,雨要下不下的。

    城门楼子下挂着三具血淋淋的尸体,随着风轻轻晃动。

    正是吕家父子三人!

    城门上站着个面白无须,身材肥胖的男人。“经查实,吕家镖局在押运宁贵妃娘娘的宝物时,私吞珍珠十数颗。现吕家已认罪伏诛!咱家将这等不忠不孝之徒挂于此处曝尸一日,以儆效尤!”他冲底下看热闹的人群喊道,尖细的嗓音带着股森然之意。

    “晚上把他们扔到乱葬岗去喂狗!”这太监转头吩咐完手下便下了城楼。

    吕小彤挤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她捏紧了腰间的软鞭,右脚在地上蹭了又蹭,“别冲动,吕小彤!他们和你没什么关系!”她在心中默念:“千万别冲动!你还要回家的!”

    此时,吕大娘子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一下子扑倒在地,抱住那太监的小腿:“冤枉啊!吕家冤枉!”她衣衫不整,发髻散乱,额上一片血污中掺着泥浆,“我们当家的绝没有私藏宝物!你们……”

    那太监一把捏住吕大娘子的下颌,阴鸷一笑,低声道:“是什么不要紧。厂公说是你们藏的,便是你们藏的。谁让宁娘娘心情不好呢。娘娘心情不好,便是陛下心情不好,陛下心情不好嘛……自然,要看点有意思的东西了!这是你们的命不好!赶上了。怨不得旁人!”

    他的拇指在吕大娘子颈上摸搓了几下,又使劲拧了把她的面颊,猥琐地笑到:“半老徐娘,倒还有几分姿色。啧,在这乡野地方,也算滋味不赖了!哈哈哈……”

    “阉狗,分明是你们……”吕大娘子用力挣脱开来,高声叫道。

    那太监听闻此言,面色瞬变,一掌拍在吕大娘子头顶,当即将她毙于掌下:“哼,贱妇!”

    吕小彤见吕大娘子还活着,再也按捺不住。正要上前救她,旁边伸出只手紧紧拽住了她:“你找死吗?!连太监是大内高手,你爹都打不过他!你冲上去有什么用?!”

    话音间,吕大娘子也死了。

    吕小彤猛地转过身,恶狠狠地盯着这个拦住她的人。

    这人身着道袍,面目俊雅,眉眼间看着有点眼熟:“道爷前日就让你们走,你们不信,非说道爷我是骗子……”这人竟是渡厄,只是没了胡子,看着年轻仿佛了许多。

    渡厄还是抓着吕小彤的胳膊不肯撒手,生怕她不知死活地又冲了上去。“你冷静点!你爹娘兄长,他们也想你好好活着的!”他顿了顿,温言劝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这会去也没用啦……今晚,今晚道爷……我陪你去将他们偷出来好生安葬了……”

    连太监早已走了,两个衙役拖着吕大娘子的尸体,好像拖着一条死狗。

    吕小彤捂住脸蹲下,眼泪大颗大颗的砸在土里。

    昨天还插着腰教训自己的人,今天已经成了一具尸体!她第一次感到这是个真实的世界,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人命如草芥!

    她心中充满了害怕。

    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变成和主线剧情全然没联系的一个人,不知前路如何,也不知是否真的能回去!

    渡厄看着缩在地上不住抖动的单薄肩膀,想她小小年纪骤失之亲,实在是很可怜。他伸出手去想拍拍她的肩,觉得不大妥当,又将手收回背在身后,“你……节哀顺变……”

    一道闪电劈开夜空,照亮了乱葬岗上横七竖八的残尸断臂。雨憋了一整日,终于倾盆而落。

    渡厄将背上扛着的吕二郎放在平板车上,抹了把脸上的水,搭手帮吕小彤安置好吕大娘子的尸首。“你想把他们葬在哪里?”

    吕小彤茫然地摇了摇头。她对这个世界完全不熟悉,才刚感受到一点家人的温情,转瞬间又回到孑然一身。

    “那就去前面的小山头,风景好风水也好,他们会喜欢的。”渡厄使劲推起平板车:“来,搭把手,一会就到。”

    大雨磅礴,乡间的路泥泞难行。两人在雨中摸索着,走了不知多久才将四具尸体拉到山上。

    渡厄看吕小彤浑浑噩噩,只会跟着自己走,停下来就在原地发呆,好像伤心得傻了。他心里实在怜惜这个女孩,只能好人做到底,让她在原地休息,自己去山脚下寻到把破锄头。

    两人合力在地上挖了四个浅浅的坑,草草安葬了吕家四人。

    雨停了,天已大亮。

    吕小彤此时已振作起来。

    不论如何,她有了回家的线索。天机寺!只要到了天机寺,就能摆脱这个凶险残忍的世界!

    吕小彤跪在四座新坟之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她想了想,从脖子上摘下平安符,在吕大娘子坟前点燃,看着它烧成飞灰,心中默默念道:“爹娘、大哥、二哥,我不是你们的亲人吕小彤……你们泉下有知,去找她吧!也许可以找到她团聚呢?望你们全家可以早日团聚!”

    她心中感激渡厄,对他是个江湖骗子这件事也不再介怀,站起来走到渡厄跟前。

    折腾了一整夜,渡厄累得靠在树上气喘吁吁:“接下来呢?你打算,去哪?”

    吕小彤正想说自己要去天机寺,忽然听见不远处响起一阵马蹄声。

    她转身望去,“大妮,你果然在这里!”是吴叔找来了。

    “我找了你一夜!见马在前面,料想你就该在附近了。你这孩子,你家就剩你一个了,再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好?!你怎的如此冲动?!”

    “渡厄,谢……”吕小彤回头起身,却发现渡厄已经不见踪影,只得暗暗记在心中,不知还有没有机会报答他相助之情。

    吴叔在坟前拜了几拜,带着哭腔与吕镖头的新坟忆起当年:“老吕啊,那年我俩个……”过了大半个时辰,他才抹了抹眼泪,“你放心,大妮我会看顾这些的。你可要保佑大妮平平安安,逢凶化吉啊!”

    “大妮,你接下来是个什么打算?走,先跟叔回家去,让你婶子给你找身衣裳换上!”

    吕小彤从吕家跑出来时,除了把鞭子什么都没记得带,只得跟着吴叔回去,好歹先把湿衣服换了。

    “大妮啊,听吴叔一句,别想着给你爹娘报仇。咱就是贵人脚底的泥,贵人碾死咱们不跟碾死蚂蚁一样简单?走得远远的,你一个女娃,只要不在附近晃悠,不会有人想起来追究你!吴叔在衙门做事,托人给你另办个户籍。明日里,送你到你婶子的乡下老家去,先躲几天!”吴叔蹲在地上磕了磕烟枪里的灰,叹到:“老吕倒霉啊!”

    “吴叔,我想……”吕小彤本想说自己要上天机寺。记起那日吕家父子听说她要去天机寺时,如同见鬼一样的表情,她话音一转,道:“吴叔,您知道天机寺怎么走吗?”

    “天机寺?你去天机寺做甚?!”吴叔果然大为不解。

    “我,我娘说她有个远亲,额,表妹,是表妹,嫁到天机寺山下的镇上。我,我想去……”吕小彤生平第一次撒谎,脸涨的通红,短短几句话说得磕磕绊绊,声音越来越低。

    “那感情好,我就说你一个女娃娃孤身一个在外乡,可没发过日子。你这老头子,净出不靠谱的歪主意,还没小彤一个娃娃想得周到!”吴婶子端着碗姜汤递到吕小彤手中。

    “妇道人家!你知道天机寺在哪吗?天机寺在洛州城东,离咱这里少说有一个月的脚程。大妮才多大点?她自己怎么去?”吴叔冲吴婶子嚷嚷。

    “是啊,小彤,你准备怎么去?你出门时可带了盘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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