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齐答题纸，琴朝露招呼江雅宁一起去办公室。
教学楼到行政楼要经过一条林荫路。灵墨一中历史悠久，道路两旁皆是参天大树，郁郁葱葱，十分阴凉，晴天出门都不用打伞。
前方，地上的一只小鸟忽然闯进视野。身躯僵硬，漂亮的黑色贯眼纹和褐色尾羽上沾满斑驳血迹，似乎是不久前从树上摔下来的。琴朝露并不惊讶，生态好的校园是这样的，逛得多了，死去的小鸟、松鼠甚至大老鼠都能见到。她移开了视线，继续朝目的地走去。
沈夏不在办公室，刚才一路走来也没见到其他学生。联赛前并非寒暑假，空荡荡的校园必然是有意为之，看来找NPC套话的计划是泡汤了。
“师姐，这次怎么没有队内语音了？二十个人的身份不好确认啊。”
“不分阵营的时候就是这样。Lark设计的副本更倾向于玩家合作而非对抗，这也是受欢迎的一大原因。”
“合作吗……我不喜欢和人打交道，维持一段关系对我来说太累了。”
“没关系的，不合作也是一种玩法。对了，正式比赛之间还有一周的休息时间，大家会自发组织一些小活动，想来玩儿吗？”
“……人多吗？”
“不到十个人可以吗？”
“还是算了吧……不好意思。”
“哈哈哈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们把Lark赶出去，叫他陪你玩儿。”
江雅宁果真是热情外向的性格，这话由她说出来，听不出一丝揶揄的意味。琴朝露笑了笑，没说话。她心道：原来Lark的偏心真有这么明显，大家都看出来了……
不过几分钟的工夫，回来路上再经过林荫路，地上的小鸟已经不见了，连血迹都被清理得一干二净。水泥路上到处散落的细沙，没有一粒还沾着血污，一条曾经鲜活的生命，仿佛没有存在过。
“打扫得实在太迅速太干净了……一所百年历史的高中，难免会有各种原因自杀的学生……”消失的血迹似乎暗示着一桩冤案，但这条线索出现在一片沉寂的校园里，又显得太突兀了些。
“嗯，我已经搜了这所学校的贴吧论坛，没有任何相关内容。也没有能打听消息的学生。”
“也正常，这种消息一般都是封锁的。那只能直面鬼怪咯。”
“诶？我分明记得Lark评价你——‘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
“……”琴朝露沉默片刻，低下头笑了笑，“小命当然要紧啦，能稳则稳嘛。不过必须要面对怪力乱神的时候，也没什么好怕的。”
“我们还赌你会不会来呢，结果我输了……真的是，都这么说了，还赌你一定会来，你俩怪得还挺有默契。”
“因为，要言而有信吧……虽然我也没答应过……”
“等一下，他是不是又骗我们！欺负我们没看那场资格赛的录像！”
不愧是师姐，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琴朝露自然知道Lark是故意坑她们，可但凡那家伙在场，她势必要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我，苟命玩家？你再说一遍？
回到竞赛教室，里面气氛十分活跃，一群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黑板上。“再画一颗媒婆痣！”“大一点，画大一点！”“痣上面再画三根毛，那种很长的毛！”“哈哈哈哈哈哈哈也太恶心了！”
脸盲症患者琴朝露在刚才发作业时，以门边的座位为原点建立坐标系，把坐标和玩家特征一一对应，以此记住每一个人。讲台上两个拿着粉笔，按照下面提的要求画人物肖像的学生，正是原点的蓝帽子和（3,7）的圆眼镜。
蓝帽子指了指黑板，又指了指圆眼镜，“这是你。”
圆眼镜在头像边写上蓝帽子的名字，还画了三个箭头，“这是你！”
再一次哄堂大笑。
琴朝露忽然很羡慕，对他们来说，这就是一个沉浸式解密游戏，故事发生在高中，他们便可以无所顾忌地扮成高中生嬉戏打闹。
那时候，她和其他同学曾经问沈夏，“为什么要当高中老师？压力那么大，工资也不高。”沈夏说：“就喜欢和你们这群年轻人待在一起，整天傻乎乎的。”教练说的，就是这个样子的他们吧，真的很傻，也真的很快乐。
江雅宁朝大家摆摆手，表示没得到什么有效信息，他们于是继续抽签玩游戏。琴朝露坐回自己的位子，在教室欢脱的气氛里心情大好，继续安安静静地当观察者。
“云生，你抽屉里竟然有个过期一年的面包！”
“我去，都过期一年了还栩栩如生。”
“你可长点儿心吧，这得多少添加剂啊。”
“又不真是我的抽屉！”
“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
“起开，我也要去翻你的抽屉！”
半分钟后——
“哎呀江枫，你抽屉里有封没送出去的情书诶！”
“我都还没看！”
“亲爱的秋月白……”
“还给我！！！”
过期一年的面包真的存在过，是教练发现的；情书……当年是有个喜欢课代表的倒霉蛋，家长会那天被母上大人从抽屉里翻出情书，还交给了班主任……
与解谜毫无关联的东西，为何会如此之多？难道那时候有闲得无聊的阿飘，天天跟着她去楼上听文化课，又去楼下听竞赛课？过分还原的细节，像是赤裸裸的威胁，叫人头皮发麻。
晚自修上课铃响后，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江雅宁这才随口问道，“教室都搜过没，有什么发现？”
“到处都是书！”“书上没有字！”
“你们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哈哈哈哈哈！”
“放硬币的桌子里有一本《动物行为学》。”琴朝露默默合上课桌翻盖，迎上了一众错愕的眼神，“怎么了，沈夏只说不让坐，没说不能翻。”她继续查看其它四张杂物桌，里面都是空的。
大概是秋月白名声虽响，真正与她打过交道的人并不多。所有人只惊讶于这一举止的冒险，却没人对她的身份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