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三位仙女室友找资料是有代价的，鹿宁悠承包了她们后两周的餐饮与甜品。

    这段时间下来，怎么跟陆白瑜搭上关系的办法没想到，三位仙女倒是先长胖了两三斤，以及日常穿着甜妹套装被人要了几次微信。

    甜妹这种生物看起来简单乖巧，底子又还行，声音也娇弱，就容易让男生产生保护欲。

    这里的男生明显不包括陆白瑜，几次装偶遇都被他直接无视，让人不禁怀疑这人眼里只有学业与要剪辑的影片。

    说不烦躁是假的，自己可能选了个地狱难度的挑战副本，可另一边又是非自然不可抗力。

    要进海边之夜剧组，她实际上没得选，只能硬着头皮迎男而上。

    这些天的努力只摸清了他一个习惯。周二至周五，有很大概率会在图书馆刷新出现，他会选在窗边有WIFI又有电源的座位呆满两个小时，然后跟朋友一道从东门离开。

    不过，知道这点又有什么用？又不能在别人用功的时候打扰他。

    鹿宁悠长长叹了一声，身心疲惫，摇摇欲坠。她将下巴搁在矿泉水瓶上，愁眉苦脸地咬着笔杆。

    上下牙忽然一碰，笔被人抽走。

    一道男声从上方传来，“鹿宁悠，笔好吃吗？皱着眉在想什么呢，都下课十分钟了，还不回宿舍？”

    问话的是她双人舞搭子，卓修远。穿着很有艺术气息，审美常年在线。上学期末考试全靠他的编舞与指导，他们的组合才能拿下高分。

    “没做什么，思考人生呢。”鹿宁悠有气无力地应。

    “这种问题晚上点开网抑云再想。”卓修远看了看表，俯身问，“这学期戏剧影视文学你选了吗？选了的话，我们一去过去。”

    戏剧影视文学……那就是戏导专业的大课，也就是说陆白瑜也可能会去。

    想到这，鹿宁悠抬头，瞳仁映着晨光瞬间熠熠生辉，“没选也可以去啊，我很有兴趣！我只是没抢到这门课。哎，选的人怎么那么多啊，没抢到真是太可惜了。”

    叹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边上默默听着的安钰，“……”

    你最好是。

    前往阶梯大教室的路上，到处都有勤奋练功的学生，或坐或立地练习台词，练形体。梧桐树下还有穿着古装汉服拉二胡与弹杨琴的人。

    中艺戏院的要求一直很严，大家都在忙着提升自我。也正是因为积极向上的内环境与优秀的教学质量，几十年来大量的影后视帝、顶流偶像能在这里先后诞生。

    选择来到这里的人，谁还没个明星梦，脚踩万丈光，踏上传奇路。

    C区教学楼506的门敞开着，黑压压的一片。人多得快要将教室填满，大家笑闹着讨论舞台设计与情节构制。正值雨季，门口零零散散地开着颜色各异的雨伞花。

    陆白瑜确实也上这节课，可惜他作为助手坐在第一排，此时已经被学弟学妹们包围。看少女们对着他冒着的星星眼，鹿宁悠就知道今天是搭不到话了。

    不过来日方长。

    他一丝不苟地回答着提问，始终平和有礼，声线具有辨识度也特别好听。

    很快身穿旗袍的钟半夏教授踩着点站到讲台前，这一瞬间所有人安静下来，各自有序地回到座位。

    她快速扫了一眼教室，发现又多了好几位生面孔，显然不是冲着自己这堂课，便调整了下扬声器。

    “大学生活很精彩对吧？”她慢慢踱步，语调轻缓，“你把时间花在什么事情上面，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如果你的时间都用来社交，你大学结束会获得一群好朋友；如果时间用来健身，那么你会获得好身材。”

    钟教授突然温柔地笑了下，“叔本华说过，人可以做他想做的，但是不能要他想要的。好了，我们开始上课。”

    点到为止。

    陆白瑜收到钟教授的指示起身收卷子，顺着教室阶梯拾级而上，不一会儿就来到鹿宁悠身边。

    “同学你的作业呢？”

    他问询的目光缓缓而来，幽远宁静。

    鹿宁悠眉眼弯弯，热情洋溢地笑着向他晃了晃手。

    陆白瑜没有回应，随意地从资料夹中抽出几分空白题纸放到了她的桌上，继续往后收作业去了。

    “这是什么？”

    鹿宁悠迷茫地接过纸张翻看。简单地扫了两眼题，没有被鲁迅评价过的作家是谁。这么硬核的吗？

    “戏文初试真题。”卓修远很快理解了陆白瑜的意思，“估计学长是见你第一次来，就照例发了几套卷子给你做。选修这门课的学生都要写这个。”

    鹿宁悠很高兴，虽然只是给了她几份卷子，但总比无视自己要好，而且他也没有表露出一丝不耐烦。

    “你要写吗，这卷子最后的戏文创作起码要写三千字。”卓修远思来想后，还是补出了这一刀。

    “每一份都要写？”

    “对。还有比如这张，最后那题要写三个不同的创作情景。”

    鹿宁悠，“……”

    高兴早了，此事需从长计议。

    随着下课铃声响起，各种声音纷至沓来。七嘴八舌的议论声，闹哄哄的脚步声一同充斥着耳畔。

    鹿宁悠跟在卓修远身后离开教室，听到有人响亮地冲着陆白瑜问，“学长，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

    一大群人停了下来，不约而同寻声望去。

    陆白瑜倒是很坦荡，“你问，要是太过私人，我会拒绝回答。”

    “学长，你是不是准备要复出了？最近你一直再翻这本书。”学弟指了指他桌子上的《笼之鸟》，正是海边之夜的原著小说。

    “暂时还没有这样的打算。”他耸耸肩，回答很简单。

    学弟学妹们的叹息声回荡开，说不上到底为什么，就是替学长觉得遗憾。

    而鹿宁悠的视线停留在那本小说上许久，眸光流转间她有了新的主意。

    接下来的两周，她天天往图书馆跑。在陆白瑜经常坐的位置上，拿小刀刻下一行又一行的字。

    类似大家都在抱怨的话题，编剧专业好难，就业方向也好少。看书好累，好想放下一切，去看看诗与远方。

    没能引起他的共鸣，自然也没得到回应。

    她也没气馁。竟然他不吃撩汉那一套，那就通过他的喜好，打个破甲弹一枪渗透敌军内部。

    晨光落在勤奋的小鸟身上，枝条的跳跃就是对它不知疲倦的回应。

    鹿宁悠托腮转着笔，回忆了下《笼之鸟》的剧情，写下对她女主独特的评价。

    唐玲最后对时文应该是有爱的，即便谎言催生而成的爱，那也是爱的一种。习惯去欺骗，成为了一种爱的习惯。不然她最后也不会因男主的离开，而孤独终老。

    写完这一段，鹿宁悠没有再赖在图书馆，背起包去上她自己的课。

    两个小时后，陆白瑜推门而入，坐在了同一个位置上。他连上电源线，厚重的笔记本电脑完完全全遮挡住了鹿宁悠的笔迹。

    直到暮色渐深，夕阳朦朦胧胧地剩下一个轮廓。

    他揉了揉眉骨阖眼，关上屏幕。重新睁开眼，视线才捕捉到桌面上的留言。

    与众不同的看法，他不禁陷入思考。

    陆白瑜沉吟一会，拾起铅笔在边上徐徐落下几个字。

    隔天，鹿宁悠迫不及待地来到桌前，终于如愿以偿地等来他的回复。

    你觉得夏池爱他的小跟班吗？

    问是是原著中的反派那一方的爱恨纠葛。他的笔迹非常洒脱，并非大开大合的行文，而是漂亮的复古衬线体，鹿宁悠从中看出了份认真。

    她在下方写：不爱，是占有欲。所以他得到之后便会立刻索然无味，弃之如敝屣。其实夏池也不爱女主，他只是出于胜负欲与探索欲。

    探索欲，有意思的想法。

    陆白瑜再次提笔。

    这张长木桌成为了他们的留言板，有深有浅，一笔一划地交流着对小说的看法。

    这一周，陆白瑜来图书馆的频率比平时要高，桌面留的字已经斜斜地沉到了底部边界线。

    时机已经成熟，来之前鹿宁悠特意补了个全妆，自觉还蛮闭月羞花，准备再次发动真诚攻势。她平复了呼吸，掐着他的时间点来到图书馆。千算万算，没料到陆白瑜今天不在。

    鹿宁悠只能凑到同学身边，压低声音问，“请问下，一直会坐在这桌的男生今天来了吗？”

    隔壁的女生疑惑了下，“谁？”

    “就是那个看起来长得很值钱的男生，腿长两米二，右眼下两颗痣，而且一笑就想让人拿钱砸他脸那位。他要是出生在古代，妥妥是伶人馆头牌啊。”

    女生愣怔着听完她狂野的形容词，一顿分析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说的是陆白瑜学长？”

    “对对！”鹿宁悠喜笑颜开，她很庆幸，帅得跟别人不是一个画风的人就是好打听。

    女生往她身后看了一眼，揶揄一笑，“你要不回头瞅瞅？”

    不是吧……

    “……”鹿宁悠僵着笑容，慢慢转过身去。

    陆白瑜垂眸瞥她一眼，“找我，伶人馆头牌？”

    想表演个魔术原地消失，鹿宁悠怂怂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陆白瑜也不废话，提起背包转身就走。

    “陆学长等下。”鹿宁悠拉住他，这次没等他有所动作就松开手，退回了礼貌的社交距离。她强装失忆，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学长，其实那些留言是我刻上去的，我们是不是可以加个联系方式，交流下读书心得？”

    “原来是你啊。”陆白瑜清朗一笑，上扬的语气显得心情很好。

    欣喜来得太突然，鹿宁悠还没来及有所表示，就听到他的大喘气。

    “我正愁找到不破坏公物的人，差点就要背这口黑锅了呢。既然你都承认了，那就记得去自首，然后把钱交一下。”

    脸上的笑容也没了，又打开了他生人勿进的气场。

    “……”

    短暂地失语片刻，鹿宁悠重新鼓起勇气道，“学长，我不知道去哪自首。”

    陆白瑜再次侧眸，眼底的情绪已全然冷了下去，实在算不上友好，“你一个大二，不知道去哪里交钱？怎么，还指望着我送你过去？”

    “陆学长……”鹿宁悠停顿了下，忽然发现了个盲点，“学长你怎么知道我是大二生？我之前只告诉你我是表演系的。你偷偷打听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