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关

    元凤难得扳回一局,心情大好,却在看到那艘小船时呆住了。

    “这船破成这样还能用吗?”

    辛辛苦苦把船拖回来的无常两手一松,船‘哐当’一声砸在沙地上,“怎么不能用了?”

    元凤又打量了一番,“这底都快没了。”

    屃遗也走了过来,背后的天色阴沉得仿佛融进海里,“不如仙君施法补一补?”

    “你怎么不说吃饭还要我喂呢。”

    屃遗摇扇子的手一顿,半晌,轻笑道:“仙君若是有如此要求,在下定当满足。”

    元凤一噎,丢人不能丢面,当即反驳道:“行啊,有机会本仙君一定做到。”

    越说越离谱,无常适时打断两人的对话:“先走吧,快下雨了。”

    海面辽阔,天水相衔,乌云里时不时传来几声闷雷,有几道闪电劈下,海面被照亮了一瞬,又迅速暗下去。

    元凤小声道:“这才晴了几天 ,老龙王这么快就休息好出来上工了?”

    屃遗回他:“春分一过便是农忙,地里的农作物需得春雨滋润才能昌茂……与其关注别人,不如先关注自己。”

    “关注自己什么?”

    “你再不上船我们就走了!”

    元凤立马转身,跳上去,木船很小,加上船蓬占据了中间的位置,能下脚的地方又少了一大半。

    上去之后,发现唯二两处可以下脚的地方被几人占领,只余屃遗旁边有一小片地,于是他毫不犹豫跳过去,还顺带踩了旁边一脚。

    屃遗:“…………”

    乔喜已经做好让位的准备,谁知元凤一转头就跑去另一边。此时,屃遗扇子一挥,这艘承载着四人重量的小船便平稳升起迅速穿过结界。

    小船刚一消失,结界被打出来的洞蓝纹闪现又恢复如初。

    硕大的雨珠说掉就掉,砸进浪里激起一小串水珠又被海浪吞掉。

    今日天气不好不宜出海,渔民难得闲赋在家,谁也没有看到海滩上的情景。

    “我发现了一个问题。”乔喜出声打破平静。

    “什么问题?”

    站立的地方实在有限,元凤干脆坐在船沿上,脚下是拆了船蓬填补的底,一些水溢了进来。进入冥海便不能用法术,是以之前说的用法术补补不现实,只能捡现成的先填上,只要船不沉就行,瞅着脆弱如同豆腐渣般的工程,他是不敢碰。

    乔喜小心挪动,坐到了他旁边,“这船没有船桨,待会儿该怎么划?”

    “还能怎么划?用手呗。”元凤半吓唬道:“船上四个人,两人一边,同时划,保证比划龙舟都快!”

    这句话卡在乔喜脑子里,明显顿了一下,“你又吓唬我。”

    元凤哼哼两下,算是回应。

    乔喜的担心不无道理,他没来过蓬莱,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比如,这边的水流速很慢,船却行驶得很快。比如这船为什么逆水而行。比如这里的天为什么比外面的还黑。

    天境的云都是白白的,常见的颜色也就被阳光各种渲染成灿烂的颜色,阴天最多暗沉了点,乌云倒是没多见过,更没摸过。

    乔喜伸出爪子摸了摸周围的乌云,刚一触上,一股酥麻便窜上了手掌,仿佛被电一般。

    他看着掌心,回忆着刚才除了酥麻,什么都没感觉到,想要再去摸一下,被屃遗打断。

    “我们正进入冥海,容在下提醒:之后的所见所闻皆不能当真,有人诱导你下船也千万不能下,这水可不是一般的水,还有,不能用法力。”

    “用了会怎样?”乔喜问。

    屃遗摇摇扇子,“也不会怎么样。”

    乔喜刚要松口气却又听见他说:“也就会被反噬而已,小问题!”

    乔喜刚呼出的气又倒吸了回去,也不是说他的话吓到了自己,而是…………

    “仙君?老板?无常兄?”

    乔喜有些欲哭无泪,这船上竟只剩他一人,其余三人眨眼间就不见了,他刚想用法力突然想起老板的嘱托,便只得放弃,闭上眼睛静坐不动。

    元凤也也纳闷,就一个转头,几人都不见了,他张口想喊,却被迎面而来的乌云塞了满怀,生吞一口凉气,呛得他直不起腰来。

    掩面咳嗽间,元凤想起老板给自己留的字条落款,十分自然的把‘老板’替换成了‘阿遗’。

    “阿遗,乔喜,无常,你们在哪儿?”

    喊了几嗓子,回应他的只有一团接一团的乌云。元凤拨床帘般不断拨开云团,然而没拨多久,前方出现一个背影。他们站在船尾的位置,那个背影在船头,中间隔着没有顶的船蓬,且云团掩映,虚虚实实,辨不清真假。

    “阿遗……”

    背影动了动,却是往前走,犹如以往梦境。

    元凤急了,穿过船身,鞋底踏进水里又牵起一串水珠,云团被衣袍煽动,四处晃动,如此夹风带水的抵达船头,那人影却骤然消失。

    元凤猛地转身,四周空洞又拥挤,目光所及皆是灰得发黑的云。木船还在行驶,水流声隐隐可闻,云团一窝蜂的朝他挤,仿佛身上带有极为吸引它们的东西。

    “元凤!”

    有人在唤他。

    元凤抬眼,屃遗竟在不远处面带笑意的看着他,他松了一口气。

    “你跑哪儿去了?”说罢便要抬脚。

    一声轻响在耳边响起,似两块儿冷玉相互碰撞,清脆森冷,惊得元凤抬起的脚顿在空中。

    他想起来了,屃遗说过,进入冥海,所见所闻皆不可当真,也不能下船,而且,这个‘屃遗’面上没有面具,他记得今天老板是带了面具的。

    元凤低头,愣住,脚下的哪里还是那艘小破船,周围也不再是煤球似的云团,天边霞光灿烂,屃遗就站在不远处,周身暖意,嘴角带笑,唇下的痣愈发显眼,手中的不是那把羽扇而是雪白的折扇。

    恍惚间,元凤生出一种错觉,那人就应该是这样温和随意,肆意玩乐的模样,而不是一副冰冷沉着,深不见底的姿态。

    屃遗还在笑着,手中折扇轻晃,看他的眼神清澈而又直白,明晃晃的直中心脏。

    元凤仿佛被魇住了般,收回的脚再次提了起来。

    然而,在他脚踏出去的那一刻,一双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思绪瞬间回笼,所有的景象烟消云散,周边依旧是黑沉沉的云团,脚下也依然是破烂的小船。

    元凤站立不稳,身体向后倒,搭在肩上的手改为揽着肩膀。然而,下一秒,他就感觉那只手一用力,倾斜的上半身被猛的甩正。

    真的是甩,元凤本就站立不稳,此刻一甩差点又要重蹈覆辙,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一旁的桅杆才不至于掉下去。

    半晌,他无语道:“你就这样对客人的?”

    屃遗背起一只手云淡风轻道:“没有哪个客人像你这样。”

    “我哪样?”

    “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一直以来,凤临阁的客人皆是有求于他,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从不反驳。

    元凤直呼冤枉,随后一阵解释,但,任凭他说得口干舌燥,屃遗面具下的容颜依旧不动分毫,周身气质照样冷冽。

    元凤咂了咂舌,深觉今日的老板有些不同,是哪里不同来着?突然一个念头窜起,流通四肢百骸,他朝屃遗挪近,语气里的小心思有些藏不住,他说:

    “你不会生气了吧?”

    其实屃遗表现得很正常,甚至无常来了也分辨不出他到底生没生气,毕竟他平时也是这样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但元凤还是察觉出了不一样。

    老板虽然平时也这个样子,但说话的语调却是言少随和,从不会带一点沉重的语气,可刚才那句‘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明显比以往的语调重的多,再结合之前的动作,他斗胆猜测就是生气了。

    屃遗转过身丢下一句:“仙君想多了。”元凤忙追上去。

    “别跑啊,我开玩笑的,你等等……”

    跑步的力度打破了小船的平衡,使得船身晃动了起来,元凤立即站着不动了,他怕再动下去,这船真得祭了天。

    小心翼翼的从船头移到船中央,元凤刚想问乔喜去哪儿了,船头突然出现一人,手里提溜着一只浑身湿漉漉的小鸟。

    小鸟一见到元凤,开心的喊出声:“仙君仙君……”

    得,这是乔喜。

    也不知这傻鸟干了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元凤有些无语:“你干什么去了?怎的这幅样子?”

    无常率先出口:“不知看到了什么,掉水里了,幸好我动作快,不然他就废了,眼下暂时恢复不了人形,只能保持原身。”

    乔喜抬起翅膀捂住了脸,他没脸见人了,四人就他一个不听警告,还下了船落了水。

    元凤表示:不,不止你一个人 。

    元凤甚是好奇:“你看到什么了?”

    “没……没什么。”为躲避追问,乔喜干脆挣开捏住自己后颈脖的手,朝对方衣襟里钻。

    无常任由这只落水鸟打湿了胸前的衣衫,以眼神询问元凤:你不管管?

    元凤则回:无能为力。

    无常:“…………”

    四周云团不知何时消散,只余一层淡薄的水雾,模糊了水面。

    “这是快到了吗?”元凤问。

    屃遗眼睫垂了垂,回:“不是,真正的难关——来了!”

    难关?什么难关?

    乔喜从衣襟里探出头,豆大的双眼往前看,出声道:“那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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