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钱多多的细心讲解,这第一拜总算是顺利过了关,礼官松了一口气,擦干净脸上因紧张渗出的汗水,高喊下一句:
“二拜高堂!”
“高堂是什么?”屃遗问。
钱多多回答他,“拜高堂就是拜双亲!”
这一拜还未开始,元凤先不乐意了,他有父母,岂会拜两个假人。
没错,两人面前的椅子上并不是坐的人,而是两个纸扎的假人。
纸人面色惨白,两颗眼珠黑漆漆,嘴唇红得渗血,怎么看怎么怪异。
这套婚礼行程估计是从凡间流传而来,凡间拜堂要有父母,有样学样,妖界也必须得有。
屃遗倒是不在乎这些,拜了就拜了,也不会少块肉,随即腰一弯,对着两个纸人盈盈一拜。
元凤看着他拜了,怀着想放把火烧了这里的心,眼一闭心一横,耿着脖子弯下了腰。
虽说姿势不太对付,就是再给礼官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指责。将手掌冒出的汗液不动声色地擦在袖子上,心里只想着快点完事儿。
“夫妻对拜!”
这一声砸得元凤有些懵,‘夫妻’他懂什么意思,‘对拜’二字他也知道,联合起来就有种令人头晕目眩的感觉,让人无端飘了起来。
等思绪落了地,他便已被人推攘着进了洞房。
原本这会儿新郎官应该去外面敬酒新娘则在屋里等着,可到底是新郎的身份摆在那儿,谁也不敢打搅他的好事将人从新房里拉出来灌酒。
红烛燃起寥寥薄烟,催得人身起燥热,元凤扯了扯紧束的领口,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眼睛四处寻找周围有什么解渴之物,丫鬟说的话一概当没听见。
半晌,等屋里的人都退去,元凤猛地起身,抓着那精致的酒壶就往嘴里倒,速度快得旁人都来不及阻止。
等屃遗撤下红盖头发现时,那半壶酒就已经下了肚。
“别喝!”
一声暴呵让元凤停了下来,他有些茫然的转身看着一身红衣,娇憨可爱的女子。
屃遗一个箭步,上手夺过他手里的酒壶,凑到鼻子前嗅了嗅,待闻到酒香里掺杂着的味道时,他悠悠道:“仙君以身涉险,就不怕这酒里有药吗?”
元凤有些疑惑却更觉身体里的燥热加剧,他忍着燥意道:“不对劲。”
屃遗放下酒壶,“哪里不对劲。”
元凤甩甩头,努力想让自己清醒一点,“这酒还没喝,我就感觉……”
感觉烈火焚身,情难自禁,后面的话元凤说不出口,他怕他说出来了会让对方觉得自己是个变态。
见元凤不说话,以为他没什么大碍,屃遗的元神退出,逐渐化为实形,下一秒,一旁的钱多多软趴趴的就要瘫倒在地,屃遗隔空抬手,将人托起放到那张红得刺目的床上。
钱多多法力太低,身体支撑不了两个元神,遂以,当一个元神离开身体,另一个来不及占领,那么这具躯体便会陷入沉睡。
小姑娘脸色过于白嫩,床上的红纱在她脸上印出红润的颜色,看着分外喜庆。屃遗估摸着人醒过来的时间,从袖子里掏出一颗药丸隔空塞进她嘴里。
元凤愣住了,红色仿佛沁入屃遗的血肉,不同于以往白得透明的肤色,现在就连伸出来的指尖都透着红,无端诱惑,他不自觉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愈发觉得身体那股燥意四处乱窜。
这不是他的身体,他得赶紧出来。
屃遗鼻间嗡动,他转过身对元凤说道:“这香里有猛烈的□□,觉得不对劲是正常,不过,我有一个问题。”
元凤忍得有些辛苦,他感觉身体像是有一团火,烧的他目眦欲裂,正在四处寻找发泄口,“什么问题?”
屃遗扇尖一划,桌面上便出现一个茶壶和一个杯子,茶壶的壶嘴正冒着热气。
他不会是想在这里喝茶吧?
元凤心想,下一秒就见屃遗打开茶壶,里面赫然是没有茶叶的热水,紧接着,他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只瓶子,倒出一颗不知是什么的药扔进茶壶里。
屃遗扣上盖子,眼神看向元凤,“仙君是对这具身体有什么留恋吗?”
元凤强撑着清明,坐到椅子上,“怎么这么问?”
“那为何还不从这具身体里出来?”
元凤抬起头望向他,眼神从一开始的清明逐渐变得迷茫,最后慢慢浮现出痴恋的神色,他轻声道:“出不来了。”
“什么?”
语毕,窗户被猛地打开,薛礼倚靠在窗边朝里道:“把他元神拉出来!”
元凤其实能出来,在他们谈话之前。原身体的主人真身是条蟒蛇,且修为不低,元凤本该在察觉到不对时出来,却不知为何继续停留,以至于蟒蛇的元神将其困在身体里,等反应过来时,自己的元神已经被蟒蛇缠绕,动弹不得。
屋内突然掀起狂风,红色纱帐蹁跹而起,烛火在下一秒被扑灭,黑暗接踵而至。
屃遗指尖轻点新郎额头,双目紧闭,睁眼时就已看到此人的灵海。
元凤转眸提剑就砍,昔日威力无匹的苍梧剑此时犹如砍在钢铁上般,纹丝不动,迸出的火花照亮了周遭一瞬,让他看到一颗蛇头吐着信子,缓慢地朝他靠近,金色的竖瞳满是压迫。
屃遗飞身上前,一掌拍在漆黑的鳞片上,蛇身轻微一震,喉间发出低吼。
元凤连砍数十次,四周火花四溅,趁着空隙,他脚尖轻点,飘到屃遗身边。
“你来干什么?”
“没见过,来见见世面。”屃遗诚恳道。
元凤:“…………”
话语间,黑暗扑面而来,耳边只余鳞片摩擦的声音,两人将注意力集中在听力上,呼吸放缓。
“唦唦……”
元凤握紧苍梧剑,不动声色地朝屃遗靠近,突然,垂下的手背传来凉润的触感,他心上一跳,忍不住靠得更近。下一秒,自己的手就被沁冷润滑包围。
屃遗抓住元凤的手凌空一翻,躲过蛇身间的挤压,随后感到一阵摇晃,他们竟落在了蛇头上。
“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元凤抱怨。
屃遗轻描淡写道:“身处黑暗里才能更直观的感觉周围的情况,仙君不要太过于依赖双眼所能看到的,试试闭上眼。”
元凤闻言,闭上眼睛,反过来握住他的手,指间用力。
闭上双眼过后,脑海自动放空,摒弃过多的杂念,周遭一切开始显露出声,鳞片相碰撞的声音,蛇吐信子的声音,以及身边人平缓的呼吸声。
蓦然,元凤睁开眼,手握长剑反手一划,嘶吼声乍然响起。
屃遗:“不错,仙君天赋异禀,一点就透。”
说完掏出一颗手掌大小的夜明珠。
周遭被照亮的那一瞬,两人看清盘旋在地的庞大蛇身,鳞片层层叠叠紧密相连,在珠子的照耀下反着光,蛇身中间空出一片地,地上躺着一截断了的蛇尾,有液体汩汩流出,空气里弥漫着窒息的血腥味。
“你随身带多少东西?”元凤抬起握住的那只手晃了晃,直到袖子里传出瓶子的碰撞声。
屃遗任由他的动作,“都是用得着的东西,带着比较好。”
说罢,蛇头猛地降落,将两人甩下后消失不见,蛇身从上铺下,遮天盖地,元凤举起剑,警惕的看向四周。
屃遗出声道:“右下方。”
苍梧剑应声而出,狠狠刺向屃遗所说的方向,剑尖刺到蛇身时,一阵哀嚎传来,紧接着,蛇头从缝隙里探出,竖瞳仇恨的盯着两人。
“打蛇打七寸,想必阁下已经身受重伤,何不放我们出去,我们也好就此收手。”屃遗打着商量,迎面直视硕大的两只蛇瞳。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你们自己闯进来,伤了我不说,还妄想息事宁人?”蛇头张开嘴,信子探出口腔,有透明液体从分叉的舌尖滑落。
“伤人是我们不对,可阁下也不该困住人不让其出去。”
“哈哈哈哈!”蛇头张大嘴巴,“我观你们法力高深,灵海纯粹,是大补之体,进了我的地盘哪里有还回去的道理。”
“阁下这么说,是打定主意不放了?”屃遗声音冷下来,目光炯炯的看向他。
蛇头伸到屃遗面前,舌尖轻碰他面颊,“出去干什么,留在这里不好吗?”
一道金光闪过,蛇信子快速收回去,与之擦肩而过。
“把你那恶心的舌头收回去,别碰他。”元凤语气夹冰的看着他,神色满是刀刃般的狠厉。
蛇头歪了歪:“为什么呢?我们三人一起不是更好吗?”
“好——你——妈!”元凤咬牙切齿,手中长剑不带犹豫的当头宰下。
一个残影,蛇头隐于蛇身之外,声音从外传来,“我向来很有耐心,既然不愿意归顺与我,那就看看你们能撑多久。”
言外之意是人都懂,元凤肉眼可见的有些心急,握住的那只手也从最开始的冰凉变得温润,那些刻意压制的躁意蠢蠢欲动,好似下一秒就要加倍的喷涌而出。
手心微微出汗,元凤不敢再握下去,急忙松开手,面上起了一层薄红。
“我等会儿砍出一条缝隙,你趁机出去。”元凤此时心跳有些快,说话也有些喘息。
屃遗则冷静的说道:“我趁机出去,那仙君呢?”
“管不了那么多,能出去一个是一个。”
总的来说,今天好像格外的不对劲,屃遗在身边让他静不下心来,甚至还想将人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