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满载而归的时候周猎点的烧烤已经尽数上齐。整条小巷也出现了门庭若市的场景。
这会巷子里挤的基本都是刚下班的白领和民工，还有附近开着门店抽空过来打包晚饭的店家，也有结伴而来的在附近上学的中小学学生。
周猎不吃动物内脏，点的都是常规的牛羊肉和绿色蔬菜，他也无法忍受一把辣椒上去覆盖食物原本的味道，索性点的不辣，一整盘一粒辣椒粉都没沾。
“来让我看看你都买了什么。”周猎对这类小吃的兴致丝毫不比周舟低，难得见他对什么东西上心。
三人将包装好的塑料袋一一打开，一眼望去满满的碳水化合物：鸡翅包饭、肠粉、烧麦、锅贴……
“你连粽子都上这买？！你闻闻前面的铁板鱿鱼不香吗？！”周猎无语到几乎是吼了出来，但很快又冷静了下来，“算了，我本来还指望着你能买点铁板虾滑之类的。”
“你还别说，我刚路过觉得那边有家蛋炒饭炒面什么也还特香。”但是拉住她的不是理智，是一旁的唐述之。
“…省省吧，人类只有一个胃。”周猎扶额，觉得来这整这么多碳水对肠胃简直就是个巨大无比的挑战。好在这些东西一看就不难吃，对他来说跟在周宅吃的比起来都算是盛宴了。
周猎和周舟饿货本性显露，闭了嘴就开始闷头干饭。唐述之就显得没那么饿，挑了一份着看上去比较清淡的肠粉慢慢地尝着。
就在几人埋头专心进食的时候，唐述之感觉到裤袋里手机短促的震动。他用闲置的左手从口袋中捞出了手机，习惯性地点进聊天软件，发现并没有什么新消息。
退出界面后才注意到短信图标上的红色小点。
应该是炎中发来的信息。
唐述之在家长联系栏那两栏中其中一个留的是自己的号码，所以进出校门刷卡的信息、放假通知以及考试信息都会一并发到这个号码上。
看来炎武中学的老师今天都在加班加点的批改试卷统计数据。这会已经将期末考试的数据陆陆续续通过短信的形式发了出来。
唐述之不是会好奇别人成绩的性格，但是因为和季清扬的那个赌约以及对周舟特殊的关注，他还是放下了筷子，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周舟放在桌上的手机，温声道：“期末出分了，你要不要看看有没有进前八十？”
最先抬起头的居然是周猎，嘴里还塞着半个烧麦，吐字却依然清晰：“前八十？这要求可真够堕落的。”
“……”
周舟有一种在任教老师面前公开处刑的心虚感，但还是忍不住回嘴，“前八十怎么了？我就这点追求了。”就差摆个“爷就是废物！”之类的表情了。
“嘿，你还挺理直气壮，我要只能考前八十我丫能愧到从八十楼跳下去！”周猎拿着一次性筷子点着餐盘，信誓旦旦，“我当年出国前考试没出过年级前三，出国后没出过年级和专业前5%。”
周舟摸了摸鼻子，输入密码划开了锁屏，直接点开了短信图标。
熟悉的排版和标准用语映入眼前。周舟头一回没有第一时间去看数学和英语的成绩，直接瞄向了最后。
“嗯，79…擦边进了。”周舟发自内心地笑笑，“说明您的指导很有用啊，唐老师。”
没等唐老师发表一下感言，周猎便夺过了周舟的手机，盯着上面在他看来“惨不忍睹”的成绩，嘴里还念念有词：“语文满分我记得是150？你这个108是什么鬼？还能扣这么多？shit！你数学能扣十分？也就英语还算能看，你这理综……”
周猎看到后来简直觉得不忍卒读。
就差来一句“周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玩意”了。
“得了得了，你这没经历过我国高中毒打的洋鬼子就别乱叫了。”周舟将手机抢回来继续在一大盘子里挑掌心宝吃。
周猎第一次掺和进国内高中生被分数支配的校园生活，又兴致盎然地借来了唐述之的手机，点开短信欣赏了起来，眉头瞬间舒展。
“嗬，唐述之要不你改姓周吧，我拿周舟和你换个堂弟。”
唐述之：“……”
周 舟：“……”这周猎绝对是个神经病。
周猎将手机屏幕在周舟眼前晃了晃：“我要是在炎武，保底也是这个水平。”
不用看，八九不离十，最后的理科年段排名不会跌出前五。
想来唐述之也不是一来就断层第一的逆天学霸，高一怎么样周舟已经记不清了，她只记得上学期唐述之是从年段前二十，一步步上升才挤进了前五，然后从这学期开学后就再没掉下来过。
所以说一班二班的人再看不起四班也不会看不起唐述之。唐述之对四班来说某方面就是定海神针般的存在，除了他，四班这个所谓的实验班并没有特别能拿得出手的全能学霸。
周猎将手机还给唐述之后在烧烤盘里扒拉了几十串羊肉五花肉，吃了个七八分饱，见周舟还是一头扎在饭盒子里的状态便和唐述之攀谈了起来。
两人从各地美食聊到了各地景点再到各地人文环境，最后还有模有样地对着大国关系高谈阔论。
周舟一边吃一边竖着耳朵听，心下讶然，没想到憋在理科班的唐述之还能和周猎聊上历史政治，其话题之跳跃，内容之深刻，思想之深度让周舟觉得自己根本也插不上什么话。
周猎聊到兴起便会很想听听不同人的想法，新鲜的，迂腐的，愚蠢的看法，只要是人说出来的，他统统爱听。但是碰到周舟，她只会抬起头，一脸无所谓地看着他道：“嗯，你说得对。”
周猎赏了她个大白眼外加一听可乐，晾下周舟，继续和唐述之侃侃而谈。
一顿饭吃了近两个钟头，虽是露天的环境，但在这窄巷里三人也难免沾染了油锅气。周舟刚开始吃的时候还冒着薄汗，这会随着夜幕的降落感觉周身凉快了不少。
周猎许久没吃这么撑，如果让他现在去开车那简直就是一种折磨，索性提议几人去江边走走消消食。
本是漫无目的地行走，但不知不觉就过了桥，周猎这家伙还颇为贴心地把路线往唐述之家里规划，相当于是步行将唐述之送回家了。几人在融洽悠闲的氛围中完全忘了今天出门还要逛书店这一安排。
临别前两人交换联系方式的时候周舟才惊奇地发现周猎居然有微信，那段时间这个软件刚上线，周舟虽然注册了账号但是里面一项功能都没使用过。
“你不是连□□都没有吗？”周舟凑上前看周猎手机上的微信号，也顺便拿出手机加上他们的好友。
“那是因为没什么联系人，用这纯粹是因为我爸他们现在联系都用这个。实不相瞒，我还有微博呢。”
“新鲜吶，方便透露昵称不？”周舟挑眉，实在是没想到周猎这位用着按键手机的2G冲浪选手还玩这么娱乐化的软件。
“方便啊。”周猎说着点开了屏幕上的微博软件，调出了自己的主页展示给他们看，“我还有小一万粉丝呢。”
周舟和唐述之同时凑到屏幕面前，两颗头几乎要碰在一起，周猎看着他们得意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周猎的微博和很多人一样是用来记录生活的，几乎每条的定位都在不同的国家，照片上基本是美食美景，偶尔有几张合照，合照里的周猎永远带着一副墨镜。
周舟心想：他要是把墨镜摘了拍照，粉丝应该很快能破十万。
告别唐述之后，周猎意犹未尽地咂咂嘴，猛然觉得唐述之身上的气质、性格还有说话方式和自己在美国的第一任华裔室友颇为相似，怪不得有一种旧友重逢的感觉。
“你这同学还挺有意思的，我看到他成绩的是时候还以为是个书呆子。”
周舟斜眼看他：“怎么？你有意思？”
“我确实男女不忌，但未成年什么的还是算了，更何况那小子看着像是喜欢你。”周猎也斜眼看她，眼神里全是揶揄。
周舟听到“男女不忌”的时候乐了，甚至没有仔细听后边的话，兴奋道：“你真喜欢过男生？”
“是。”周猎不是第一次对别人出柜，但还是很认真地看了一眼周舟的表情，发现没有异样后竟暗自松了口气。
他一直认为国内环境不如国外开放，回国几乎不谈及此，周舟友好的反应反而让他觉得奇怪，于是他又试探道：“你，不觉得恶心？或者奇怪什么的？”
“呃，这怎么了吗？不是说都是天生的吗？也不算心理问题什么的，我们学校也有这么几对。大家也就刚开始惊讶一下，后边同学该怎么处还是怎么处呗。”
有些就算不是也经常拉着好友在教室搞基，大家早就对这些见怪不怪了。
“什么时候国内环境这么开放了？”周猎再一次对国内高中校园生活改观。
“多看点野史你就会发现，我们自古以来这方面其实还都挺开放的。”周舟笑道。
再多看点就能体会到“太阳底下无新鲜事”的意味了，现在大家讨论的觉得新鲜刺激的那都是古人玩剩下的。
“好提议，有空我去淘两本来看看。”周猎对国内历史的掌握程度仅仅局限于初中课本，“野史”一听名字就很符合他的胃口，他必定会好好挑几本出来拜读。
周猎聊着天没忘正经事，从宽大的裤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A4纸递给周舟。
“这是我花了大半天挑的几所欧洲大学的名单，上面有简介和入学要求，你可以看看。” 周猎出于私心和负责任下的综合考虑，挑选的都是法语区的大学，也就意味着周舟需要在国内先通过一定等级的法语考试，才有资格申请那边的大学。
周舟夜间视力不错，借着被行道树遮挡的那点路灯灯光能勉强看清上面的文字。
四所都是很不错的大学，不同机构统计的国际排名均在一百名以内。但是入学要求也很苛刻，周舟指着其中一所震惊：“这怎么还要求高考成绩？这分数都能上国内名校了。”
“他吗还要求语言成绩呢！你还是趁早决定吧，晚了都没时间准备语言考试。”申请这几所都需要周舟从0开始学习另一门语言，其考核要求也不低，越早准备越好。
周舟粗略地过了一眼上边的介绍，叠好纸张收回了自己的裤袋：“嗯，我这几天看看。”
周猎往前走着，想到什么又突然慢下脚步，故作姿态地语重心长道：“这几所都是我精挑细选打爆了越洋电话从系主任到校友再到夜生活全方位做过了解并且考虑再三才决定的，中介都不会比我再上心了。你，最好不要因为一些什么人什么的放弃这次机会。”
“我也没说过我一定要出国吧？”周舟没有更多的家长可以商量，一切都是出自外公的提议，所以她还有些拿不定主意。
周猎嗤笑了一声：“你外公打算送你出去是为了镀金还是别的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建议你出去是因为我觉得咋俩挺像，所以我认为你会喜欢外面更自由的生活，我也懒得劝别人，这件事利害关系确实复杂你自己慢慢想。但我就是觉得出国的生活更适合你，如果，如果你就打算学这门语种的话，就更适合不过了。”
周舟听了一大堆后吐出一口气，周猎的话她听进去了也听懂了，并且还挺感激他能为自己指明一条路，虽然不知道周猎为什么要拉她这一把。
“嗯，我尽量早点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