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舟亦步亦趋地跟着吴文义进了办公室，还没在办公桌前站定吴文义便气势汹汹地将一张班级成绩单怼在她面前：“你自己看看，你自己看看！”
周舟伸手接过，正准备查看自己排名的时候又听到吴文义爆发的吼声：“往下看，别往上瞟！上面！中间都没你的位置！”
“噢…”周舟微弱地应了一声，倒数着往上看，在第39栏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年纪排名……149
这个排名其实比自己预想地好许多，女生顺势瞄了眼别的科目分数，惊觉这次除了数学，别的科目居然都比平时考得好。
吴文义一手批过来夺走成绩单往桌上一扔，然后又从容地坐下：“说说吧，什么感想？”
这会年级主任刚好也转到这间办公室，庞主任上学期值周两次没收过周舟的小说，对这位女生算是有些印象，看到吴文义冲着她发火，便也挺着啤酒肚看热闹似的慢悠悠地围了过来。
周舟红着脸，半天说不出话，倒不是紧张，而是她根本没什么感想，无非就是保证下次考好能进步，或者干脆扯个谎说那天身体状态不好，无论哪一句出口都还是会换来痛批，倒不如闭嘴装死。
“怎么不说话了？自习课不是挺能说的？”
“…我错了。”
此话一出庞主任和吴文义都笑出了声，当然后者是被气笑的。
吴文义很快摆回训人的脸谱，戳着成绩单盯着她道：“快高三了你跟我玩心跳了是吧？周舟啊，周舟数学不及格！笑话，我做梦都梦不到这情节！”
“不过你这样的学生我见多了，中考提前批进来的吧？进来后嘚嘚瑟瑟地跟什么似的，学习态度还不如初中生呢！一大批一大批成绩跟着往下掉。你多少名进来的？我记得是二十三名？然后呢？我看了你高一的成绩，跌得那叫一个横冲直撞啊，哈？跌出前三十的时候没想过还能跌出前五十吧？出五十的时候没想过还能过百吧？现在倒好，149名！你也就是在我们班，你这成绩放一班二班那就是五十名开外，妥妥的垫底。还想什么呢？别的科目考得好怎么就影响你数学的发挥了呢？啊？！”
女生在办公室所有老师的目光下低着头挨训，中途恨不得给老吴来一个九十度鞠躬表达诚挚的歉意，最后甚至想扑通往地上一跪，以头抢地。
四年了吧，她四年没有当面挨过这般夹枪带棒，声情并茂的训了。好在高一就被王晚晚练出了没皮没脸的劲，此刻除了想遁地之外，周舟还没有到羞愧欲死的地步。
庞主任看吴文义输出地差不多了，便笑眯眯地将桌上的保温杯往她前边推了推，接着自己拿起桌上那张成绩单，扶了扶自己沾满指纹的镜框后接替吴文义进行下一轮□□。
庞主任虽然挺和蔼，但是碎碎念的功夫不亚于任何一位中老年教师，周舟听到后来甚至有些犯困，不过还是强撑着精神附和着“是是是”，这位也得罪不起，态度好点总归是没错。
只是这样一来周舟就在办公室耽误了近半个小时，原本应该上的英语课早已过去了大半，也不知道梁馨云课上看不到她会不会想念她……
吴文义大抵也是听庞主任念得烦了，想让周舟立马走人又不想轻易放过她，于是灌了一大口茶水清了清嗓子，颇有些阴阳怪气问道：“下次数学打算考几分啊？”
周舟斟酌了一下，本着不签空头支票的原则保守地回道：“应该能过百。”
吴文义听完却觉得肝都疼了，说了大半天这人怎么还是那么不思进取？！该说她云淡风轻好还是胸无大志？
“你是不是在炎武过得太安逸了？每天回家睡觉太舒服了是不是？不到十一点就睡了吧？”
“一般十二点。”周舟稍稍反驳了一句表示自己也不是无可救药。
“呵，我就是对你期望太高。你是不是想着在四班混个中不溜的成绩再混个省会老牌名校就挺满意了？”
“当然我也不指望你能去头部那两所，你但凡成绩掉得没那么厉害，这两年能掉口气在，你冲冲C大也是有可能的啊！”
周舟挑眉，C大啊……在国内也就仅次于那两所学校了，吴文义还真看得起她，真能鼓励人。但周舟早在高一的时候就已经认清现实，放弃幻想了。
“算了。”吴文义终于大手一挥，收敛了情绪，“有一说一，你这次理综还不错，第一次上二百五十吧？”
提及此，周舟的脊背便挺直了些：“确实。”
吴文义轻笑了声，露出分外通透的眼神：“别以为我不知道谁在帮你补习。”
周舟没料到吴文义会说这话，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心里喟叹：您还真是明察秋毫吶！
“你俩…没那种情况吧？”吴文义挑着眉问她，神态倒是算不上认真，大概就是随口一逗。毕竟炎武对早恋管得挺宽，因为许多校领导的配偶都是当年他们在炎武上学的时候相识相爱的，学校坊间还流传着许多有关他们的佳话。
周舟听懂了吴班的意思，忙摆手：“没有没有。”就算有她也不能赶着现在往枪口上撞去。
“行了，去吧，拿好卷子去老许那里，小□□。”吴文义最后还不忘冷哼一声。
“好的！”周舟如释重负地赶忙转身夺出了办公室。
老许好啊，老头好，老头不骂人，笑呵呵地喝着降压茶没两句就摆摆手让周舟回去了，在女生出门前还亲切地叫了声“小□□”，乐得那叫一个开心。
在老许看来周舟这样的学生就是要考一次89才算圆满，不然他们就不知道踏踏实实好好学，这次的分数就是不好好回去打基础的报应。
在吴文义和老许那轮了一圈，也被庞主任训过了，周舟觉得这次考砸也就这么过去了。回去好好订正查漏补缺，下个月自己还是一条奔着一百四而去的好汉。
女生踩着下课铃下楼的时候恰好碰上上楼的梁馨云，周舟心情还不错地笑着冲她打了声招呼。
梁馨云停下脚步，搭上了学生的肩：“呦，被吴老师训了还这么高兴？”
“……还行吧。”嗯？小梁怎么又哪壶不开提哪壶？
“精神挺稳定啊。”梁馨云如是评价，接着又问：“你考数学的时候睡着了？”
“没，有题卡住了，心态崩了。”
梁馨云了然地点点头，她学生时代最痛恨的就是数学，每次考都特别容易崩心态，屡战屡败，噩梦一桩。
“不过你后面英语考得不错，心态修复地挺快。”
“吴老师这不是每次都耳提命面地让我们不能让上一门影响下一门嘛。”
“嗯，你这次作文也写得不错，十三中的老师都只扣了你一分，你是不是晚上连夜背范文去了？”
周舟回想了一下那天考完数学回家后的场景，老实地摇摇头，那天晚上还睡得特别早，范文也是中午临场背的，所以只能比较自信地说是天赋异禀。
“行了，继续保持吧，我心脏可没吴老师和老许那么好，你下140我都能进医院。”梁馨云难得和她打趣道。
“那我尽量让你能活到退休。”周舟说完还郑重地拍了拍老师的肩膀。
“去你的。”梁馨云将她的手拍开，从浅灰色的西装口袋里摸出两颗外文包装的咖啡糖放在周舟手里，“请你吃糖，小□□。”
周舟：“……”这帮老师约好的是吧？
教室消息就是传得飞快，那天周舟数学不及格的消息令所有人都叹为观止，但热度没持续多久都散了，林复他们也尽量不在周舟面前提起这次考试，不想惹她不痛快，也知道这货后面肯定能考回来。
但是在某个教室人烟稀少的午后，唐述之拿着一本黑皮软抄，戳了戳前座的右肩。
周舟转身，接过笔记本：“嗯？什么东西？”
“一些题。”
女生还以为是唐述之期末总结的理综难题综合题，一打开发现上面全是几何例题，还有经典的数形结合坐标轴大题。
虽然字迹还是一如既往行如流水般地潦草着，但是每题的示例图都画得十分清晰。
虽然只写了不到半本，但应该囊括了大部分的经典题。
…看样子男生好像是费了不少心思。
“借我看吗？”周舟笑问。
唐述之将脸上的银框眼睛摘了下来，揉了揉右眼：“送你。”
随即又笑了笑：“好不容易把你理综拉上来了，不能让你因为擅长的数学最后输给季清扬是不是？”
周舟做恍然大悟状：“你不说我都快忘了那个赌约了。不过你放心，我没想着输呢。”
“我也没想，这学期我可没少请他吃饭了。”想到这个，唐述之纵使再没脾气也觉得牙痒。
季清扬虽然走读，但是他饭卡钱每次充得也不比一些住校生少，奈何小少爷打菜都是闭着眼睛点四份起步，体育课动不动就请整个球场的人喝饮料，月底不要饭就不错了。
周舟还记得他上月底打球摔破点皮，借了她的卡去医务室一顿消费，直接将她的卡给刷空了。当时周舟也不记得卡里有多少钱，再本着人道主义关怀精神，就没要他还钱，但是看着那些他拎回来的瓶瓶罐罐，周舟就觉得肉疼。
“那我觉得，要是他输了，我们可得多坑回来点。”包个食堂应该不过分吧。
唐述之噙着笑看向她点点头，英雄所见略同。
女生迎着他清澈含笑的目光突然注意到唐述之摘下眼镜后眼睛下方淡淡的青灰色，她凑近些又仔细看了两眼。
“你最近熬大夜呢？不会是因为在抄那本例题吧？”如果是的话，那她势必要为上次的八十九分再一次负荆请罪。
女生离得有些近，若有似无的气息夹杂着一点洗发露的清香萦绕在唐述之的鼻尖，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抵着周舟的肩膀，将她微微推开了些。
“…这几天卧室空调噪音有点大，没怎么睡好。”
周舟见他的双耳在从教室后方大肆照射进来的阳光下显得透明且通红，起了心思故意问道：“你推我干什么？”
“你...你靠太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