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找事

    从陈庄回雁园的路上,顾津南忽然要应付一个线上会议,车靠在路边,让西荞在前边的抽屉里拿耳机。

    他自听起会议来,西荞往后排坐,索性打开侧边的小桌板浏览起稿子。

    前座时不时传来几声压低了的男声,把心思搅得不定,她兀自偏过头去看窗外。

    外面一无所见,独灰色横陈开去,都市的夜,从没有全黑的。

    脑中蓦然想起黎霁尘和她说的一句,你不觉得顾津南有些黏你吗。

    听到这样的话,西荞第一时间自然哄男友去了,说两人都是独生子女,从小像兄妹像玩伴一样长大的。她爸妈离婚了,季姨特别照顾她,因着这层关系,和顾津南来往多也正常。

    黎霁尘听罢“哦”一声,脸上显然是不快的神色,既然是男友,当然光明正大吃起醋来。

    西荞第一次恋爱,且是个直肠子,直接就和顾津南说:“咱俩暂时得保持距离。”

    顾津南的声音像在冰水里浸过似的:“我巴不得。”

    这会儿沉静想想,顾津南是有点黏她的意思,体现在没事找事上。

    听到前边电话结束了,西荞揶揄他:“临时加班连总裁都逃不掉啊。”

    顾津南从后视镜觑来一眼,问要不要坐回副驾驶,不然就把东西收好。

    孟西荞提溜着大号托特包,挪回副驾驶。

    顾津南只顾看着路,打着方向盘右转,出了这个路口后才回应那句:“你来试试总裁的日子?”

    “没兴趣。”

    他动了几毫米下巴:“也是,你要有兴趣,你爸也不急着找姑爷接班了。”

    见他挑起这话头,西荞斜乜这人一眼,“那都隔着几层肚皮的人了,我可怕被吃绝户。他俩就是太闲了来折磨我。”

    又说:“你妈呢?”

    “早消停了。”

    “怎么消停的?教教我。”

    大概三四次呼吸的时间后,顾津南才开口,视线一直盯着前边后退的商业街景,“我就说,半年或一年,我自己会带人回家。”

    西荞大失所望的样子:“这样明显搪塞的话你妈也信?”

    “怎么就不能是她对我有信心呢?”

    西荞认真打量了他一眼,瞧见那微微往上弯的眼角。

    “我看是你有信心。”

    顾津南直起背,正起神色,敛了那抹笑,“有点,但不多。”

    鬼使神差的,西荞嗯嗯两声含糊应了,没继续这话题,只低下头去看采访稿。

    轧轧的汽车声响回雁园,顾津南极为自然地在沙发上坐下,一副等她动手的模样。

    西荞拧开水龙头,水柱打在瓷碗里,沙沙地搅出漩涡,她斜靠在岛台边等水满时,由对面的镜面柜瞧见自己的样子。

    镜子右下角是顾津南交叠的一双腿,她后退两步,那镜子里的空间也扩大开去,目光缓缓而上,倏地撞进顾津南眼里。

    顾津南目光笼着她,低声笑说:“水满了。”

    西荞转开眼,瓷碗里的水正在往外溢。她“啊呀”一声关掉水,转身向着白色炖锅把水煮开。

    外边刮起强劲的夜风,把老式纱窗扇得噼啪响,那声音好似往人胸膛上击,教人分不清是心跳还是别的什么。

    想把窗关紧,却不知力气丢到哪里去了,全然拉不回右边的窗扇。西荞还想着炉上的火,转头要叫顾津南,人已经到了边上。

    “你先收回手。”

    离得太近,几乎包笼在他的气息里,西荞弓着背,从他臂弯下躲开。

    顾津南把窗栓上,来回晃动确认关紧后,就势从冰箱里拿一瓶水果汁,靠在岛台旁一小口一小口地喝。

    说是喝,更像是抿,一瓶350毫升的盒装饮料在他手上好一会儿也没少几滴。

    窗扇摇晃的声音停了,西荞反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上下扑通扑通地砸。

    摇着头甩掉这些怪异的情绪,后背一蓬长发便往前面歪,荡到锁骨前,十分碍事。

    下意识地使唤顾津南:“帮我拿着头发。”

    顿了顿又说:“你把桌子上的发夹拿来。”

    顾津南似乎只听到前一句,一把捞将起她的头发,握拳攥住,“这样好了。”

    孟西荞感觉到他带有温度的目光,动作有些不自在。

    今天穿了件一字肩的衬衫,光着两只溜圆莹白的胳膊,在那切番茄。手有些生,慢慢地一刀一刀切下去,不比手心大的番茄也切了几分钟。

    顾津南的目光移开了,向岛台另一头使劲弯腰,长臂一伸够着了那发夹,将她头发往上一折,用夹子固定住。

    却固定得不好,扯着西荞一边头皮,她在围裙上抹了两下手,双手反到耳后去整理,眼睛瞟他,“疼死了。”

    顾津南用鼻子深深吸了口气,没有回嘴,转过身去拆刚刚买回的那一箱干菇酱。

    “神经,你下半辈子的酱都管饱了。”

    孟西荞扔来这句,他蹲着抬头,看她在料理台边用刀勺和砧板碰出响。

    眼睛也不挪地笑说:“我下半辈子就干吃这玩意吗?”

    西荞大半心思在灶台上,正抓了一把干面条往冒着热气的锅里下,没细想他那话是什么意思。

    等面变软的时间里,抱拢着双臂目不转睛地盯着锅中一点。

    待一转头,发现顾津南只是默然注视着那整齐摆放了酱料的箱子。

    她偏着头说:“你想什么呢?”

    “在想怎么处理这箱东西。”

    “你留两瓶,剩下的我拿去单位分了呗。”

    他却一口驳了:“我买的,凭什么让你们单位的小白脸白拿?”

    “瞧你那小气劲。”

    “我认真瞧了,觉得自己太大方,对身心不好。”

    锅内蒸腾的水汽使得厨房变闷了,西荞打开油烟机,在低沉的轰轰声里,没听清他说的什么。

    面条变软散开在水中,被几筷子捞起摆盘,西荞接过顾津南递来的一瓶酱料,在料理台边缘一磕,轻轻一转打开。

    这时夜静了,油烟机一关,外面的风声叶浪也已经停止,霎时间四周的沉默都涌进来。

    西荞给他端了一碗面,照爷爷的习惯祝声“大吉大利”,之后便在他对面打开笔记本电脑,浏览起稿子来。

    谁也不说话,顾津南就着沉默挑了一筷子面向嘴里送,吃下小半碗,眼睛瞧着那一片片的番茄在浓汤上浮着,幽幽开口说:“孟西荞,别相亲了。”

    孟西荞漫不经心地答:“嗯,我打算自己找。”

    顾津南脸上浮着一层笑意:“找谁?你那个同事师兄?”

    在暗暗的落地灯下,显得与原来的表情极不贴合。

    西荞原本塌着上半身靠住椅背,这会儿支起身子,从屏幕后边露出半张脸说:“关你什么事。”

    “你就是会被这种男的迷住。”

    顾津南将碗底的汤喝尽,抽了两张纸擦抹嘴上的油渍,偏头错开她目光。

    肚子里还有几句,出口时话在舌尖略一转,“怎么不关,你要是找到了,我怎么办?”

    “什么?”

    “那我压力多大,我妈不得念叨死我啊。”

    “你死有应得。”

    分针在沉默里缓慢移动脚步,顾津南又说一遍:“我说真的,西荞,别相亲了。”

    西荞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分心去用脚尖点着地毯,来回刮上面的毛边。

    顾津南挑着眉,耸一耸肩:“黎霁尘、陈最,都是一个品类的,你就喜欢这样的?你不适合。”

    西荞想说那我适合哪样的,最后也没问出口。

    沉寂张着大嘴又把这空间吞了下去,西荞耳边只有顾津南微微的鼻息声和院子里传来的瑟瑟响声,那风复吹起来,摇颤着树和叶

    顾津南岔开话题,“你家厨房的灯,也该换了,把这么大个屋子弄得昏沉沉的。”

    “弄那么亮堂干什么,我上赶着做饭吗?”

    “听这意思,要不是我求着,这厨房百八十年也不开张。”

    西荞点点头,“本来就是。”

    悬着的那盏灯,抗议似的忽然微微摆动起来,西荞仔细去瞧,才发现另一边的格子玻璃窗有一格碎了。屋外的风顺着那空隙就往里钻。

    顾津南这时吃完了面,百无聊赖地屈起食指“嗑嗑”扣在桌面,附和呼呼风声似的。

    视线跟踪着她:“你常住这儿,把屋子养护成这样?”

    西荞辩说:“是前边那栋的小屁孩弄的,我回来时就看到一地碎玻璃了,查监控才看到。”

    “也就一直不补?”

    “懒。”

    顾津南笑笑,一贯的孟西荞作风。

    收拾碗筷的时候,一边把洗洁精挤到瓷碗里,一边背对着她说:“我在想,我是不是也该搬回来住了。”

    西荞顺着这话头,理智分析起来:“不方便吧,你现在住的公寓离公司近,还有管家,家务动不着你手指头。生活质量且先不说,你要回这儿住,每天开车上班都得先堵半小时。”

    “少说我也在这住了十七八年,哪来那么多不方便。”

    顾津南顺带把台面擦了,满意地看了一眼油光光毫无污痕的大理石面,把抹布挂到架子上,转过身朝她走去。

    “再说,你什么时候这么盼我好了?”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