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明华中学校庆还有一天。
柳也棠睡了个自然醒，化好全妆，拽着叶仄去学校。
李老师还没有下课，但早就有和她说，已经把嘉宾证放到了门卫室，因此她们进入得很顺利。
柳也棠把绳子绕在手上两圈，打量着这张嘉宾证，蓝色底，封了个塑料壳，只有正面和学生证不同。
她走在空空荡荡的校园里，一路介绍给叶仄听：“这儿，以前是荷花池，养了几条锦鲤，但我毕业的时候已经干了，没想到现在改成了花坛。”
叶仄看了看方方正正摆成两排的花坛，满满地植着红色的花，总结道：“水生改陆生了呗。”
高三的独栋教学楼与主教学楼之间有一条小道，柳也棠带着她从那里走到操场，看着眼前条件好了很多的地方，有些怀念：“以前这儿还是土操场的时候，我总摔，还被人一个足球命中过脑袋。”
叶仄秒切怜爱脸，心疼地摸摸她的脑袋：“所以宝现在脑袋不太好用吗，天可怜见。”
柳也棠笑着拍掉她的爪子，穿过晒过阳光的假草坪，来到宿舍楼前。
校庆的舞台已经搭建好了，果然还是老一套：一整块大背景布，粗糙的主题和几十年如一日的主题色。
叶仄走上舞台，坐到边缘晃着腿，问：“你们学校都是露天舞台吗？”
柳也棠点开手机看了看明天的天气，还好是晴：“对咯，如果明天有雨的话，还要麻烦你上台来给我打伞呢。”
她伸出手，从左边划到右边，抬了抬下巴：“明天，他们会搬着凳子把这里——到这里，都坐满。”
叶仄觉得很新鲜：“太有氛围了！这得多热闹！”
她向后撑着手，直接从台面上跳下，很潇洒地摆了个poss。
柳也棠也有点想从这里跳下去，但这个高度让她有点担心脚筋会痛，还是老老实实走了阶梯。
她们走到秋千处，一人坐了一个。
柳也棠摸着已经重新刷过的链子，闻了闻掌心，一点也没有铁锈的味道。
叶仄胆子大，脚尖使劲一踮，摇得很高。
她不敢，只是抱着链子轻轻晃。
下课铃响了，在空旷的操场里显得很悠远。
学生们从教学楼里流出来，很快成了一片青春的河。
柳也棠微微眯着眼睛，示意叶仄看向篮球场边隔了一些距离的两个学生：“赌五块钱的，他们俩绝对是情侣。”
叶仄一个脚刹停下，看着他们，一个扎着低马尾，眼看着地面走路，一个双手揣兜，步伐很是随意，有些怀疑：“隔这么远，你确定他们俩认识？”
柳也棠摇了摇头，语气很肯定：“你持续看他们三分钟就知道了。”
“虽然没有一起走，但他们俩的肢体动作都有意靠近对方，而且走出了五六十米的距离，路线仍然一致。”
柳也棠将秋千链子揽在怀里，握着手，唏嘘不已：“哎，小情侣约会又怕被老师逮，通用模式，我和前任当年就是这样。”
叶仄果然看到那对小情侣对视一眼，嘴巴动了动，像是在说话：“我趣。”
她扯了扯嘴角，语气有点迟疑：“你不会触景生情了吧？你可别触景生情啊？”
柳也棠拿手背托着下巴，目光放得很远，无比淡定：“没有啊，我可没有。”
叶仄不放心地补充一句：“你最好是，你现在精神状态正常得不正常。”
——
两人又摇了一会儿，觉得没趣，刚好柳也棠要去问问李老师什么时候彩排，她想试一试学校的设备。
没走多远，柳也棠意外发现了那天晚上请病假的男生，立刻快走几步拦住他：“同学你好，请问李老师的办公室在几楼？”
大概是她换了一身衣服，又没有戴口罩，所以男生没有认得出来，打量了一眼，看她像个好人，才礼貌告知了办公室所在的位置。
柳也棠道了谢，这才想起没有问李老师是否有课，立刻赶着还在下课时间，脚下生风地跑到三楼的一号办公室。
她平复了一下呼吸，在门上敲两下：“请问李老师在吗？”
门内传来李老师的声音：“进。”
柳也棠打开门，见偌大的办公室只有他一个人，正在写教案。
她提了试设备的事儿，李老师说，目前所有设备都在一个屋子里放着，可以提供钥匙让她自己去试。
李老师拉开抽屉，拿出一枚拴着小葫芦的钥匙，递给她：“在四楼舞蹈室隔壁，应该是连了电源就能用，那个屋，关了门隔音效果还挺好的。”
柳也棠捏了捏钥匙，也不多废话：“好嘞，您接着忙，我这就去。”
她退出去合上门，招呼站在窗边玩手机的叶仄：“走了走了，上楼。”
整个四楼都很安静，脚步声都清晰可闻，和喧闹的下三层形成了鲜明对比。
舞蹈室并不难找，只有那一面玻璃上贴着个大大的粉色舞字，十分惹眼。
柳也棠拧开舞蹈室隔壁的门，看到塞了满满一屋子的设备和道具，各种中西乐器放得乱中有序，角落里还放着几个大纸箱，支楞出彩色的流苏，看起来像是旗子。
柳也棠反锁好门，连上电源，拿起话筒：“喂？喂？”
叶仄坐在电子琴旁的小凳子上捧哏：“嗯！嗯！”
声音倒是清楚，也没什么杂音。
柳也棠满意地打开歌单，她已经选好了歌，一首民谣一首流行，词里的爱情元素都很少，比起其它歌更适合这种场合。
她用手机放着伴奏，清唱了一遍，效果果然不错。
叶仄两眼发亮，呱呱鼓掌：“独享大王天籁之音，真乃我之幸也！”
柳也棠向下压了压手掌，满脸难掩得意：“嗯哼。”
“走吧，把钥匙还回去，只等明天正式表演。”
柳也棠收拾妥当，边锁门边问：“对了，你想不想看看他们彩排？如果想的话我们就再待一会儿。”
叶仄回得很迅速：“不了吧，就差一晚上了。”
柳也棠有一点点不能从众的遗憾，毕竟她是自搜剧透党：“好。”
她们还了钥匙下楼，来到一楼大厅，叶仄眼尖地看见操场边缘站着一个好看的背影，正举着相机拍照，急忙叫柳也棠：“诶，诶！快看那边。”
柳也棠循声看去，那人高高瘦瘦，后脑勺都完美，真是个看背影就觉得帅的，压低了声音喊：“我趣！帅哥！”
叶仄偷看帅哥向来心虚，边走边说：“没穿校服，不是学生，我猜他是老师，说不定还是负责给校庆摄影的呢。”
柳也棠表示同意：“不过我看他怎么有点眼熟？”
叶仄不以为然：“那不一定，毕竟帅的千篇一律，丑的各有千秋。”
柳也棠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人也做了个要偏头的动作，吓得她一眼也没看就转过来。
她生怕被发现，连声催促：“快走快走，他好像要发现我们了。”
两人加快脚步，狗狗祟祟地走远。
——
晏今然察觉到似乎有人在看他，他微微偏头，果然听到背后响起由近及远的脚步声。
他没有好奇是谁，而是低头翻看刚刚拍的照片，画面里是明华中学的各个角落。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来到这里了，因为是中途转学的缘故，离开的年头比正常毕业的人更久，也对这里的事物的变化更加敏感。
一楼大厅里，那面由校友捐赠的镜子，署名处都已经掉了漆，分辨起来很费力了。
还有……升旗台后的柳林，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排运动器材。
晏今然一一数着曾留存他的故事的地方，大多数都不复从前，居然觉得恍如隔世。
他关闭相机，走上楼，正看到李老师从另一头走过来，见了他，有些惊喜：“你来了。”
晏今然站在原地等他走近，笑着回答：“刚在学校里逛了一圈，正要去找您呢。”
他跟在李老师后面进了办公室，在沙发上坐下：“老师，明天演出大概几点开始？我早一点过来。”
李老师接收到柳也棠发送的伴奏文件，正导入到U盘里：“下午两点吧，一直到五点半。”
关于晏今然也回来参加校庆的事，他并没有特意告诉柳也棠。
虽然当年是眼看着他们谈过恋爱的，但李老师觉得，过去这么久了，应该也没什么关系，见到了就见到呗。
说不定还能再续前缘呢，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再想谈也不会有人拦着。
总不至于到有他没她的程度吧。
晏今然记下时间，又与李老师闲聊了一会儿，起身告辞：“那我就先走了，明天还是来这儿找您。”
李老师看着眼前与少年时大不相同的青年，眉眼虽然如旧，但已经全然不复那段最后的时光里的顽劣。
他又成为了那个品学兼优的晏今然。
李老师心中感叹，同时不无欣慰：“好，明天见。”
他听着关门声，心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隐隐有些期待明天的到来。
曾经在这里相爱过的人，再看到爱过的人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他想了想，总不好意思让柳也棠白唱一回，于是点开外卖平台，为校庆的特别嘉宾预定了一束花。
五点半结束，她在中间上场，去掉开头的领导讲话，大概是四点唱完。
李老师满意地算着自己的安排，开始考虑是由他来送还是挑一个学生去送。
应该会有很多人认出柳也棠的，没个送花的怎么行，这可是他的学生，必须给足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