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殿下先走!”浑身浴血的影一挥剑砍倒一个试图偷袭的燕国士兵,冲一手提剑,一手扶着殿下的傅宣薇喊道。
傅宣薇和影七一人一边,毫不犹豫扶着三皇子魏牧朝着刚刚众人合力从燕兵包围中撕出的口子突围出去。
就在刚刚,他们一行人从燕军驻地出来不到五里,在燕魏两国交界处被燕国的一支轻骑追上。
对方是一支五六十人的小队,上来二话不说就要动手,打斗中还扬言要取魏三殿下首级。
燕魏两国从去年初春便开始打仗,一直打到现在六月份,这场战事劳民伤财不说,两军势均力敌,战况焦灼,将士百姓死伤无数。
更何况两国北部还有铁勒各部虎视眈眈。
那可是马背上长大的草原铁骑,那群蛮人似乎越见到血越兴奋,打起仗来凶猛异常。
之前铁勒各部之间各自为政,各部落之间内斗得厉害,散沙一般倒也不足为惧。
可是听说最近铁勒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部落里,似乎崛起了一位新王。
这位新王先是杀了自己的父亲,后又杀光了自己所有兄弟,这才坐上了现在的王位。
他即位之后率领自己的族人不断蚕食吞并其他部落,大有统一整个草原的意思。
如若现在不对铁勒统一进行阻止,而是把精力放在汉人之间的内斗上,难保二十多年前异族入侵,逼近长江的惨剧不会再次发生。
铁勒一动,保不齐假安分多时的西域诸族也会借机作乱。
总之,这场仗再打下去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他们三殿下正是意识到这一点,来不及向远在玉京的陛下请旨,便向这场战事的主将秦老将军自请前去燕国军营与对方主将林世羽讲和。
为表诚意,他们此行加上殿下才一共十三人。本来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谁料林世羽竟是如此喜怒无常,言而无信之人。
前脚和殿下相谈甚欢,约定修书给燕帝议和一事,后脚便派出精骑想置殿下于死地。
本来一小支骑兵他们还能勉强对付,谁料殿下无缘无故中了毒,打斗中突然口吐黑血,跌落马下。
他们暗卫十一人连同傅宣薇只好下马作战,导致他们大受对方掣肘。
后来折损了两个兄弟,好不容易杀掉追兵,一千兵马便接踵而至,将他们围了起来。
原来骑兵只是为了拖住他们,后来的一千装备精良的步兵才是真正的大杀器。
想到这影一禁不住骂娘,狗热的林世羽,道貌岸然,言而无信的东西!
几里之外的燕军驻地,主将营帐内。案前端坐着接连打了四个喷嚏的林世羽摸摸鼻子,正疑心自己是不是得了风寒。
心里泛着嘀咕,侍卫小张捧着他半个时辰前写完,要求发往皇城的手书进来,恭声道,“将军,信截住了。”
“嗯。”林世羽从嗓子里发出一丝微不可闻的嗯声。
眼睛盯着案上的密信,头都未抬地伸手,接过书信放在在案头,和那个女人走时悄悄递给他的密信摆在一起。
小张心下对于自家将军作出决定又突然反悔的举动好奇的心痒痒。
要知道方才席上将军分明被那位敌军派来的什么殿下给说服了,他们一行人走后不久便匆匆写信,请旨手书上的墨迹未干,就匆忙吩咐下去,将信八百里加急送往京都。
不过好奇归好奇,他可不敢多问,怕被将军一脚给踹出帐去。
丢人倒是其次,毕竟这种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他的脸皮和将军比起来薄的跟宣纸差不多。
可是将军的脚踹在身上真的很疼!每次将军的脚印在身上,那感觉,就跟小时候他被大马给撞飞出去的感觉差不多。
更何况今天的将军有点不对劲,特别是在吩咐他去把信拦下来,并派出追兵袭击那队刚离开不久的魏国来使以后。
小张内心戏飞速地展开,表面上却是一丝不漏,眼神都不敢乱瞟,递上信之后便老老实实地退下了。
林世羽独坐帐内,凝视着桌上薄薄的两张纸,好半天没动静。
就在刚才,他配合一个疯女人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
日头西斜,黄昏降至。
不知何时起,天边已是乌云密布。天边黑压压的一片,山雨欲来。
帐外小张担忧地望了望天,天上黑云挤作一团,并且越来越大,越来越低,压在人心头,让人无端觉得,周身都因这云压得密不透风,心中沉甸甸的。
大帐内光线愈显昏暗,但没有帐中人的吩咐,无人敢进去燃起灯火。
期间帐外响起自己近侍小张弱弱的嗓音,询问自己是否需要点蜡,林世羽没搭理。
此刻他内心很乱,他怕自己一开口,一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就会按捺不住自己,收回命令,阻止即将或正在发生的一切。
直到帐内光线暗得再也看不清两张纸上的字迹,案前,把整个身体都隐匿在黑暗里的人动了。
林世羽挺直了一下午的腰身塌下来,整个人恹恹地趴在几案上,烦躁地揉揉头,还是决定先把这密信烧了为妙。
结果林世羽一起身,猛地栽了回去,糟糕,坐一下午腿麻了。
林世羽咬牙,心中对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怨气又加深了一分。
“小张!”
“哎!”早就听见帐内动静,但碍于主子迟迟不叫他,就不敢动作的小张听见将军叫他,浑身一个激灵,整个人蓄势待发。
“进来扶爷起来!”
“得嘞!”小张得令,屁颠地炮弹似的冲进账。
十里之外的一处山洞,傅·罪魁祸首·宣薇无端打了个喷嚏。
傅宣薇揉揉鼻子,决定还是不计较自己手上这件历经染血,淋雨,又在火烤中变得发干发硬的外袍,先穿上不冷再说,省的再让她无端染上风寒,为了演一出戏再把自己冻着,那岂不是亏大了。
至于一旁先后经历了中毒,受伤,淋雨且穿着湿哒哒衣裳至今躺在硬邦邦石头上仍昏迷不醒的魏国三殿下,她报以无限同情。
谁让他这么倒霉,属下一个不剩全部效忠他了,只剩下她一个大燕细作在身边呢?
同情不多,只有一秒。谁让他是魏人,她的仇人。还是魏国那个狗皇帝生下来狗崽子。
不过下一秒,傅宣薇抬手摸摸光洁的下巴:要是就此病得下不来床就好了,她内心恶意满满地想。
若是伤得连床都下不来,他还想上战场杀我大燕儿郎?做梦!
傅宣薇突然来了兴致,眼神在魏牧身上寻摸半天,时而低头苦思,时而抬头细细观察地上躺着的人。
她在考虑,到底在哪添一道伤口才能让他下不来床。
虽然只是一个不能实现的愿望,但并不妨碍她这样一想,心里舒服多了。
傅宣薇眼神在魏牧身上徘徊半晌,视线在触及那张脸时一顿。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她还是忍不住感慨一下这厮的长相。
难怪他能装纯良无辜人设呢,长了一副欺骗人的换好颜色。
可惜不能杀了他。傅宣薇内心略感遗憾。
若不是上面指名暂时留着他,且她收到的任务是潜伏,她早就动手,杀了这个魏三皇子了。
想她堂堂大燕暗兵处第一高手,在这狗崽子这里潜伏了三个月,待得骨头都生锈了,别说获取他的青眼了,连他的身都近不了。
“傅宣薇”的哥哥不是替他挡剑死的吗?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是这位老谋深算,生性多疑不信任她,还是觉得她是个女子,比不得他身边的男暗卫们得力?
傅宣薇这样猜测着,觉得两个理由中,无论哪个她都不能接受。
害怕自己再想下去,会控制不住自己对这位倒霉落在她手的魏三殿下做出点什么血腥的事情,傅宣魏决定让自己做点开心的事。
于是,她那种熟悉的兴奋目光又开始在魏牧身上徘徊。
魏牧虽然昏迷,但总觉得,有一道明目张胆,赤裸裸的目光不住地在他身上徘徊。
让他即使是昏迷,即使体内的毒素让他十分虚弱,他也想快点醒来,拧下这个胆大包天之人的头。
洞外雨幕渐小,地上昏迷的人手指动了动,他缓缓睁开眼,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杏眼。
山洞内安静极了,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还是魏牧轻咳一声,率先避开了傅宣薇直勾勾的目光。
看在傅雪融的面子上,一向杀伐果断的三殿下决定忍了,先让傅宣薇的脑袋在脖子上多呆一会。
“宣薇。”魏牧苍白无比的脸上扬起了一抹浅笑。
该怎么形容这个笑呢,就像是冬雪骤消,春暖花开,枯木逢春,应该没有人不会在这样的笑容面前卸下心防。
如果她没看见他刚醒过来时漆黑瞳孔里一闪而过的冷漠和暴戾的话。
一个人表现的再纯良无害,下意识地表现却不会骗人。
这是一个十分会伪装的男人,傅宣薇如是想。脑海中思绪万千,但这并不会妨碍傅宣魏急切地凑上前,贴心地将殿下扶起来靠坐在石壁上,然后手脚麻利地捧出她事先用一片宽大干净的树叶收集的清水。
“殿下中毒昏迷,出了好多冷汗,还是先喝点水吧。”傅宣薇面带关切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