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想得太美，老天爷一定会扇你一个事与愿违的巴掌。
“这是我的亲弟弟，他在步行街开烧烤店，厨艺特别好。”楼上男人正式介绍这顿午餐的厨师给我认识。三角桌，我们一人坐一边。
“呵呵，你好。”对方戴着一顶咖色棉麻拼黑皮画家帽，胖墩墩的，看起来宽厚实在。
“你好，何栖。”
“李自然。”
“我这弟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他的烧烤店在全市有三家分店呢，他在总店，其它分店有人打理。为了向你表达谢意，今天专门把他喊回家。”
“何栖，你尝尝这个小四川水煮鱼，他的拿手菜，专门去四川跟师傅学过的。”他一个眼神递给自家弟弟。
李自然夹了一块鱼肉放进何栖碗里。
“嗯，确实不错。”何栖嚼着说。
“别拘束啊，就像到自家一样，随意吃。”
“真的太打扰了。”
“自家人不说客气话。吃。我这次回国有急事，没想到在我弟这才借住几天，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可见，独自居住风险是很大的。弄不好还会出人命。”
“一个人也有一个人的好处。像你这种拖家带口的男人，是没机会再享受了。”
“享受？万一再遇到我当天的危机呢？雪花可不会帮你打急救电话，也不能把你扛医院去。”
“那天雪花的功劳也很大。要不是它对着门狂叫，我也不会觉察出不对劲。”何栖对着卧在她脚边的雪花说。
“它倒是挺喜欢你，它和我弟这个老光棍待久了，对女性都很抵触的。唯独对你格外喜欢。”
何栖夹了一块土豆给它放跟前，它欢快地埋头吃起来。
“我弟弟看起来是个大老粗，实际上心很细，很会照顾人的。这个房子、隔壁的房子，都是他的全款房。将来把隔壁软装一下，未来的岳父母过来可以居住。这样两个人也不会有什么矛盾。哦，我们的父母在另一处有房产，不会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
“哥？”
“哦，不，也许是三人、四人世界。”
“大哥！你这胡言乱语的，容易吓到人。”
“有什么的，咱这屋里又没有外人。你看，你俩都单着，相互给对方一个机会嘛。说不定，咱们就成为一家人了嘛。这样，我们这些长辈也就放心了。”
何栖正在夹的甜玉米，怎么都夹不起来。
李自然用漏勺帮她送到碗里。
“谢谢。”
“不客气。”
所有的胖子倒不一样都是油腻的。何栖对他的印象还不错。原本对他哥哥很中意，得知是个拖家带口的男人，便立刻没任何想法了。只要是有对象的、家室的男人，绝不产生任何想法。这个原则永不变。
何栖在站起来的时候，被桌腿拌了一下，拖鞋那快断掉的半个鞋掌飞了出去。雪花奔过去，叼起鞋掌冲进一个门虚掩着的卧室。
何栖趿拉着只剩脚后跟的拖鞋追过去。
李自然忙冲过来堵在门口，大声呵住，“你不能进去！”
何栖吓了一跳，呆在原地。
“哦，我的意思是我进去帮你拿。”
“他的卧室，连我都不让进去。怪人一个，别理他。你坐那儿等着就行。”
“这是我的安全国度。这个国家充满自由的空气，卸下所有防备的安全感，治愈和修复自我创伤的疗愈所，反思一些事情的、只有自己一个进修者的进修园。”
“啊，其实他在大学选修哲学的。像我这样拖家带口的人士，就没有这样的国度。”
“嗯……他说得也对，每一个长期单身的人，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安全国度。”
“这样啊，想起来我单身的时候，似乎也有？呵呵，这样看来你俩倒还挺有共同话题的。”
李自然找了一只自己的拖鞋给何栖，“正好另一只被它咬烂了，你不用还，反正我也正打算扔掉。就是你穿上有点大，看起来奇怪。”
“没关系，能走回家就行。谢谢。”
走在楼梯间，何栖看着脚上硕大的男士拖鞋，心头有了那么一丝动容。她不是颜值主义者，这个男人的长相她并不是那么在意。他有一种别的什么吸引力。她有些期待下一次与他见面。
很快，在一个细雨淅沥的午后，她打着伞刚走出楼门，李自然的车便停到了她的面前。
“出门吗？”
“上超市买东西。”
“我也正要去，一起吧，坐我的车。”
熙攘的大型超市，二人结伴同行。何栖买了些牙膏、肥皂、全叶麦面包、核桃奶、橙子、卤水老豆腐、西红柿、土豆、小葱、生菜。李自然呢，买了一瓶红酒，一盒牛肉、一盒鱼肉，还有一些小菜。
“来，把你的东西放这个车里。”李自然推了购物车过来。
“晚上到楼上来吃西餐吧。想让你尝尝看我的西餐能打多少分。”
“好啊，你大哥和我共同打分。”
“不，只有你。我大哥去海南办事去了。”
李自然看出了她的犹豫，“如果你不方便就改天中午邀请你来。但我打算开家西餐店，真的很想让你来帮我参考一下口味。如果你认可我的厨艺的话，愿意和我一起赚钱，加入进来做个股东。反正钱存银行还不如投在值得的、放心的事业上搏一搏。别人想投我是根本不会同意的，只有你可以例外。有道肥水不流外人田。”
李自然推着购物车边走边说。他忽然停下脚步，真诚地望着何栖，“不好意思，我话扯远了。”
何栖看着李自然的背影，“我那有一只全新的平底锅，我的编辑出国回来送给我的，不知道用得上吗？”
“嗯，那将是我和我西餐莫大的荣幸。”
二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又紧密了一些。
李自然将购物车推至收银台，一件一件取出来放在收银员面前。
“我的东西我来结就好。”何栖说。
“一起结。”他走到出口处用两个袋子分装。
“谁来结？”收银员问李自然。
收银员用扫码器对着李自然。李自然看着何栖说，“她。”
“收款，一万零三十七点三元。”机器播报。
何栖愣住，“不好意思，我问一下，是不是出错了？我们没买那么多东西啊？”
“没错。这个鱼肉是高级忘不了鱼，一斤两千多，这里有三斤。这瓶珍藏红酒一瓶一千多。这盒牛肉两千多。这些都是高档品。”
李自然将何栖的购物袋递给她，“我们走吧，我去开车。”他放佛平常之事。
“不好意思，我只付我的那份，请重新结一下账。”何栖心里很不舒服。
“那位先生不是你的？你们不是两口子吗？”收银员问。
“哦，不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收银员将钱原路退回，然后去追李自然。何栖走去另一边的收银台重新结账。
打车回家之后，何栖将那只拖鞋扔进了垃圾桶。
“或许他是想回来之后，再把钱私下转给你？”第五天猜测。
“我们不要去猜测还没发生的事情了。”
“仔细一想，他的行为确实很不妥。按说他是几家烧烤店的老板，又有房产和车，不可能没钱啊。真奇怪。”
“管他的呢。过去了。及时止损。不愿意再为他产生任何情绪、浪费一分钟时间。”
“他会不会是在测试你？”
“不想去了解他这么做的原因，会心累的。”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何栖都没再见到过这位邻居。偶然听说，他的房被列为了法拍房。似乎是因为欠了银行很多贷款还不上。是位实打实的赌徒。
不知雪花还好吗？她倒是很惦记那个小家伙。
第五天说自己正在医院住院。
“一个人吗？”
“嗯，一个人住院，一个人开刀，也不算太凄凉。”
“开刀？”
“胃病，切了一部分坏掉的胃。”
“那吃饭怎么办？”
“高价请了医院的护工。”
“在哪个医院？”
“喜鹊公园河对岸那家。”
“那里离我不到四公里，我明天下午去看你。上午有一些工作。”
“那你将是第一个来探我病的人了。”
“你的同事、朋友、家人呢？”
“各人有各人的忙碌，到了我这个年纪，非死不想麻烦任何人。我告诉他们，我在泰国度假呢。那明天见。”
“嗯，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