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了月站在京山路派出所门口环顾四周，找到空位后，就把自行车停了进去。因为京山路的路上有很多曲折的小道，导致温了月一路骑行花了不少力气。

    她站在原地，等着急促的呼吸平稳下来，靠着派出所外围的墙壁，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过了一会，电话那头传出的是客服姐姐温柔的提示声。

    温了月也不着急挂断电话。她安静的等到这通电话的语音提示结束，就熄灭了手机，把手机拿在手上随意的把玩，眼神也落在了不远处喧闹的步行街中。

    京山路很繁华，一路上有不少纵横交错的街道，每条街道两边都开满了不同种类的商铺。

    正好面对着派出所的就是一条小吃街，小吃街街口有一家烧烤店，门口坐满了人，老板一边吆喝，一边飞快的转动手上的烤串。

    系着黑色围裙的老板娘，接过烤好的烤串，有条不紊的给每个餐位上菜。随后又麻利的腾出一张干净的餐桌，迎接下一桌的客人。

    老板娘趁着收拾盘子返回店内的空档，拿下搭在老板肩上的毛巾，顺手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温了月看到老板对着老板娘咧开嘴巴笑了一下，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就被点餐的人打断了，他连忙示意老板娘快去工作。

    她快步走到餐桌前，弯腰询问男人的需求。男人指了指身旁的婴儿车，又指了指对面的女人和小孩，把手上的奶瓶递给了老板娘，同时他的嘴里还说着什么。

    老板娘听后立马摆摆手，只是接过奶瓶，掀开帘子走进了店里。

    男人似乎是松了口气，坐在男人对面的女人笑嘻嘻地对旁边的男孩说了些话。男孩听到后点点头，将自己拿在手上吃了一半的火腿肠递给了男人，同时女人将剥好的小龙虾递到男人嘴巴前。

    男人无奈地看着他们，伸长脖子先将女人的小龙虾咬下，又咬了一小口男孩的火腿肠。

    温了月注意着这一家人的一举一动，温馨和谐的画面让她觉得有些刺眼。

    她企图用烧烤架上升起的袅袅炊烟模糊自己的视线，却还是忍不住被他们欢声笑语所吸引。

    不一会儿，老板娘就拿着泡好的牛奶出来，手上还多出了个布娃娃，她将两样东西递到男人手上。

    男人有些意外，掏出钱包准备付款。

    老板娘赶忙对着他摇了摇头，然后就用手里的玩偶去逗弄婴儿车里的孩子。

    突然间温了月的手里的电话铃声响起，她看了眼来电提醒，便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这都几点了，我的小祖宗，事情......”

    温了月打断女人的话，道：“我在派出所门口。”

    那边安静了几秒，紧接着电话就被挂断了。

    温了月不慌不忙地收起手机，往派出所大门口走去。

    很快，从铁门口走出一个穿着蓝色制服的女人。

    她的手腕上挂了一个透明袋子，还捧了一个纸盒子在胸前。

    女人很宝贵胸前的纸盒子，时不时的就要低头看一看盒子里的物品，双手还不停的变化位置。

    温了月见状，朝着女人的方向快跑了几步。

    她跑到女人面前，刚准备接过女人胸前的纸盒。

    “等会！”女人高声制止了温了月，躲过温了月伸向箱子的手，往前探身并吸了吸鼻子，“你干什么去了？一股死鱼味儿。”

    温了月觉得女人的问题有些莫名其妙，她学着女人的样子闻了闻自己身上。

    直到她的目光瞟到袖口处暗沉的污渍时，脑海中浮现低头坐在箱子里的周渟渊，这才反应过来。

    “职业病犯了？”她把防晒衣脱下来，系在自己的腰间，还不忘接一句，“现在好了吧，赵阿姨。”

    赵琳妍半眯着眼睛，审视的目光把温了月从头到脚看了个遍。

    温了月坦然自若地站在原地。她非常清楚，如果不配合眼前这位前刑警的检查，之后的相处应该不会太顺利。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心，她还特意转了一圈。

    “不正经。”赵琳妍作势要打温了月，但被纸盒子阻挡了自己的动作。

    温了月顺势接过赵琳妍捧着的方盒子，脑袋自觉的往前伸，“你打吧。”

    赵琳妍无奈地看着温了月，抬起手用食指，点了点温了月的额头。

    亲昵的动作，让温了月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猛地直起身，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着方盒子左右观察，想要透过密封盒子的缝隙看清楚放置在里面的东西，“这就是你说要给我的东西？”

    赵琳妍察觉到温了月突然的疏离，不过她不太介意，因为她自己也知道，她跟这个小姑娘之间有着难以消除的隔阂。

    于是她不动声色地离温了月远了一些，“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温了月轻轻地拆开绑在盒子上面的白色缎带。掀开盖子后，一块比巴掌大一些的蛋糕映入眼帘。

    夜幕早已降临，好在他们站在保安室窗户的外面，室内的亮光足以照亮蛋糕的样子。

    蛋糕的外观呈字母Y的样式，淡抹茶绿的奶油包裹全身。顶部还撒了些许绿色的抹茶粉，数朵小巧精致的奶油茉莉花不规则的点缀在周围。

    温了月看到蛋糕上的茉莉花时，轻微的皱了皱眉头，不过很快她就恢复到了之前乖巧可人的模样。

    “严子瑞自己过生日，干什么给我做个蛋糕？”温了月捧着蛋糕，转了身，将自己的背部靠在门卫室外面的墙上，眼神飘回到刚才的烧烤摊上。

    赵琳妍想从温了月的脸上找到她收到蛋糕是否开心的蛛丝马迹，却见温了月的表情隐入到了黑暗盲区之中。

    “瑞瑞说你每年在他生日的时候，都给他送生日礼物。却从来没吃过一次他的生日蛋糕，所以想让你也尝尝。”她拿不准温了月的想法，只能小心翼翼的试探，“你前几天让我带给他的礼物，他说是一本很难买的烘焙书。所以他也想送你一个你会喜欢的东西，你不喜欢吗？”

    温了月听到最后一句话，视线终于转了回来，她低着头看着怀里的蛋糕，小声说了一句，“我喜欢吗？”

    大概是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警局又没有冰箱。蛋糕右边的一朵茉莉花，花瓣已经开始融化。

    两瓣相邻的花瓣糊成一坨，掉落在盘子上，早就没了之前精致的模样。

    温了月伸手抹去掉在盘子上的奶油，看着焕然一新的蛋糕，露出满意的笑容。

    她笑着看向赵琳妍，“我肯定喜欢呀，谁会不喜欢定制的甜品，一定很好吃。”

    拼命咧开的嘴角，撕扯着还没有好透的溃疡，扯的她生疼。

    温了月空出一只手，拿了放在袋子里的一把木叉，插了一块蛋糕放入自己口中，一边吃还不忘吐槽，“不过严子瑞肯定不会说那么多，都是你自己想的吧。”

    赵琳妍时刻观察着温了月的状态，见她没有不悦的状态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就静静地站在温了月身旁看着她一口接一口的往嘴送着蛋糕。

    温了月不间断的往嘴里输送蛋糕，导致她很快就觉得腻了。

    她早就发现赵琳妍很多次欲言又止，趁着自己停下来的功夫，率先问出口：“您是要跟我说什么吗？您在不开口，我就要回家了。过了这村没这店喽。”

    调侃的语气，让赵琳妍也放松下来。

    她呵呵一笑，学着温了月的样子，靠在了门卫室的墙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怀孕了，我和你严叔叔商量过后，准备把孩子生下来。”

    她没有勇气再去观察温了月的态度，只能和她并肩站着，看向远处挂在天边的弯月。

    温了月许久没有说话，她用叉子漫无目的轻戳蛋糕表面的奶油。

    她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里止不住的胀痛，浑身发冷，双腿也在发抖，止不住的恶心感不断用上心头。

    她将狠狠地将叉子插进蛋糕胚里，挖了一坨蛋糕出来，咬进嘴里，生生的将恶心咽了下去。

    温了月平静的系上蛋糕盒子，提在自己手上。

    借着手臂撑在墙上的力气，站直了身体， “严子瑞他也知道了？”

    赵琳妍觉察到温了月的不对劲，想要伸手去扶她。

    刚靠近她，就被她侧身躲过了。

    温了月踉跄了几步，依旧用手撑着墙面，眼睛死死地盯着赵琳妍，“回答我的问题。”

    表情强硬，语气却是止不住的颤抖。

    赵琳妍看着温了月的状态，顾不上组织语言，只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带她去医院，“他知道，我们跟他说了，他也同意了。阿姨现在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温了月听到赵琳妍的回答反而笑了，“7年了，发生那件事情之后，你就转了文职。严子瑞那个病，要花多少钱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连电动车都不愿意换，就为了省下那几元钱。现在生孩子就不要钱了，是吗？”

    温了月脑海中不断涌现警服被血液染红的场景，耳边仿佛听到了刺耳的嘶吼声。她声音已经不受自己控制的越来越大，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本来在门卫室刷手机的大爷，听到声音，也出来当和事佬，“小姑娘，有话好好说，你赵阿姨好歹是你的长辈。”

    突如其来的陌生声音，正好叫醒了温了月沉沦的思绪，给了她喘息的几乎。她不再理会赵琳妍，拖着自己沉重的双腿，走向停靠在路口的出租车。

    没走出几步，就被一只手拽住了胳膊。

    本该是温热的体温，不知为什么，温了月感受到的却是刺骨的寒冷。

    温了月用尽全力挣脱那只手的束缚，并朝着赵琳妍怒吼：“走开，别碰我！”

    趁着赵琳妍愣神的间隙，温了月开门坐上一辆出租车，快速的报了一个地址，出租车很快就冲了出去。

    温了月将头歪在车窗上，头部剧烈的疼痛，让她的视线变得模糊。她眯着眼睛看向后视镜里穿着警服的赵琳妍，逐渐和自己脑海里某个熟悉的身影重叠。

    她把头埋进胸口，哽咽一声。

    水滴滴下，灼烧着已经麻木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