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香

    温了月抢在于佩上手之前,端起装满医用垃圾的铁盘,快速的进行分类后,将垃圾分开倒进了垃圾桶里。

    将一切都收拾妥当后,她走到于佩身边,乖巧的低下头,一幅已经准备好接受批评的样子。

    “那个男生什么情况?”于佩一边摘下医用手套一边往房间走去。

    温了月收起逐渐上扬的嘴角,再抬眼时,满眼无辜的神情,“路上偶然碰见的,我看见他脸上有血,就想着来找您看看。”

    话说的大声,像是有意说给人听的。

    于佩轻嗤一声,“我看你嘴里就没有真话。”

    温了月听到于佩的话也不反驳,始终乖巧地跟在她的身后。

    于佩走到房门口,抬手掀起帘子,对着身后说:“不是要看伤吗,还不进来?”

    温了月立马应了声好,快步走到周渟渊身边,拿过他挂在手臂上的衣服。

    还不忘对着周渟渊解释道:“那个小孩傻乎乎的,自己都没注意到病历本掉下来了。”紧接着又往他手心里塞了一颗糖。

    周了月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眼躺在手心里的糖果。

    他觉得紫色包装纸在自己脏兮兮的手掌中,显得过于刺眼了。

    -

    周渟渊刚走进房间里,就看见于佩对自己招招手,点了点她身旁的椅子。

    “我给你剃个头,没意见吧?”虽说是询问的语气,可桌子上已经摆放好了剃头用的电推子。

    周渟渊没有一丝犹豫,径直走到椅子上坐下。

    于佩在嗡嗡的发电声中抬高自己的声调,高声问:“你和月月是同学?”

    纵使她的拐了个弯问话,周渟渊也能听出她语气里的探究。

    “今天第一次见。”

    周渟渊抿了抿嘴唇,用手蹭了蹭沾上碎发后发痒的鼻尖,“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于佩瞥了一眼镜子里的周渟渊,见他泰然自若地坐在椅子上,没有一点被探听后的慌张,于是也就不再继续这个问题。

    很快于佩就给周渟渊剃了个寸头,之前藏在黑发下伤口,全部显露出来。

    好在周渟渊的伤势不算严重,除去胳膊上较长的刮伤,额头上只有几处轻微的擦伤。

    因为他的皮肤过于白皙,才会显得本身出血量不大的伤口看起来异常可怖。

    于佩看了一眼干在周渟渊脸上的血迹,结合她闻到的刺鼻的鱼腥味,大概猜到了血迹从何而来。

    她直起身指着不远处的一扇小门,“那边是厕所,去里面把脸洗一洗,注意别碰到伤口。”

    等到周渟渊从厕所里洗完脸出来,于佩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他后,又让他重新做回椅子上。

    “以前我跟月月他们一家都住在一个院里,月月小时候很调皮,有时候受伤不敢回家,就会到我这里来。”

    于佩用酒精轻轻的点在周渟渊的伤口处,慢悠悠地开口说:“有一次她的左胳膊上面全是血,那个样子真是把我吓了一跳。”

    “一开始我问她发生了什么,她也不开口。”于佩说完还特意停顿一下,趁这个空挡观察了周渟渊的表情,看见他依旧神情淡漠。

    她倒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说:“最后还是她妈妈告诉我,她在路上看到有个小姑娘被人欺负,就上去跟他们打了一架。”

    “您觉得她做错了?”周渟渊突然出声。

    于佩怔了怔,她觉得周渟渊的这句话很是耳熟,但是一下子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听到过的。

    于是她很快回过神来,在转过身拿纱布的间隙中开口回答:“小孩子之间只是说了几句不太好听的话,算不得欺负。”

    “谁没被人说过几句难听的话,不能因为这些就去打别人。”于佩低头给周渟渊的手臂上缠着绷带,始终没有再抬头看他,“特别是多管闲事以后还让自己受伤了。”

    话音刚落,房间陷入一片寂静。

    周渟渊单手揉捏着放在掌心的糖果,能够明显的感受到本身硬质的糖果已经开始变软了。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抬手将糖果放到嘴巴前,用牙咬住包装尾部,把将糖果从糖纸里推了出来。

    浓郁的奶香味充满口腔内部,让他有些不适应的皱了皱眉头。

    但随着咬下去的那一瞬间,有股花生的清香涌了出来,缓解了奶糖带来的甜腻感。

    他紧皱的眉头慢慢放松,感受着糖果在口中逐渐溶化,直至消失。

    “如果不是欺负,那就是开玩笑了。”

    语气是肯定的语气,可从周渟渊的嘴里说出来仿佛又充满了疑问,好像他是真的想要寻找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于佩绑绷带的手顿了一下,下一秒绷带从她的手里脱落,掉在地下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她暗骂一声,想要将绷带捡起来。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快她一步捡起绷带。

    周渟渊握住绷带起身,用剪刀将脏了的绷带剪去,又轻车熟路的将绷带剪到自己需要的长度。

    他咬住绷带的一头,用另一只手熟练的把绷带缠绕到自己的伤口处,然后又迅速将两处伤口包扎好。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红色纸币放到于佩身旁的桌子上,“谢谢。”

    态度诚恳,仿佛刚才言语带刺的不是他。

    于佩抱臂观察着眼前这个少年,然后走到桌子另一头,打开抽屉。她从里面抽出几张纸币,用同样的方式递给他,调侃道:“诚信经营。”

    周渟渊点点头,将纸币收回口袋,往门外走去。

    于佩看着少年的背影,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思绪也逐渐飘远,她恍然间想起来自己对于那句话的熟悉感来自于那里。

    一对夫妻正严厉的训斥面前的女孩。带着眼镜的女孩低下头一言不发,突然从她的身后蹿出一个穿着运动服的马尾辫女孩坚定不移的挡在她面前。

    于佩猛地回过神来,开口叫住周渟渊,声音有些颤抖,“对不起,只是有些事情你们还太小,还不明白。”

    周渟渊对于佩说的话并没有给予任何反应,直接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他一抬眼就看见温了月坐在大门口附近的座椅上。

    女孩靠在椅背上,出神地望着对面的墙壁,不知在想些什么。

    阳光洒在她细长的睫毛上,像两只清晨停驻在露珠上的金色蝴蝶。

    不知道为什么,周渟渊感觉到,现在的温了月看上去很悲伤。好像之前她的笑容都是装出来的,那些只不过是她掩盖自己真实内心的保护壳。

    他正犹豫要不要过去,温了月像是有感应似的转过头。

    周渟渊虽然站在暗处,但他的皮肤偏白,温月阑能够很明显的看清楚他的模样。

    她一眼就望到,之前藏在他的长发下的褐色眼眸。

    那双眼睛正不偏不倚地盯着自己。

    温了月站起身朝周渟渊走去,离他稍近时,她才注意到,周渟渊的双颊凹陷,是一种病态的瘦。

    她拧起眉头,脱口而出一句,“真的太瘦了,以后要多吃点。”

    说完就看到周渟渊弯了一下嘴唇。

    确切地说,大概是他表情贫瘠的脸上露出的轻微变化。因为太稀奇,所以很轻易就被她捕捉到。

    不过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他就恢复成之前淡漠的模样。

    温了月已经习惯了他的面无表情,比起这些,她更想知道他的伤势有没有大碍。

    “他没事,就是一点小伤。”于佩不知道在房门口站了多久。

    她看出来温月阑还想要问些什么,抢先一步说道:“血腥味是鱼血,大概是走路不小心,一头栽进菜市场的鱼摊里了。”

    周渟渊想到早上扑面而来的血水,跟于佩说的倒倒也差不多,只不过一个是无意一个是有意。

    但他也不在乎,这种事情的真实原因本就没那么重要。

    温了月走到于佩背后,装模作样的按了几下,笑着说:“辛苦您了,实力不减当年!”

    于佩没有回应温了月的撒娇,她反手按住肩膀上的手,把温了月拉到自己面前。

    女孩笑意盈盈的站在她面前,比她上一次见她的时候又要长高了一些,头发也变得更长了。

    只是于佩非常清楚,女孩的笑意永远不达眼底,只存留在表面。

    有时候她的笑,更像是为了应付长辈才会露出的乖巧模样。

    “月月,阿姨老了,我和你妈妈只是希望你们能平安长大。”

    周渟渊注意到温了月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下一秒,温了月将手从于佩的手心里抽出来,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我知道了。”

    “小于,我这里要拔针了。”一旁挂水的老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于佩应了一声,快步朝着老人方向走去,等到她拔完针起身,再回头时,两人已经不在原地,留下的只有铁盘旁边的一张红纸和几颗紫皮糖果。

    ......

    温了月解开车锁后,没有立刻跨上车,而是对着周渟渊提议道:“走一走,可以吗?”

    周渟渊抬手按在车把上,把龙头靠近自己。

    在温了月不认同的目光中,推过自行车,绕过温了月往前走去。

    燥热的暑气已经逐渐消散,太阳也藏在云彩后面。

    微风吹过,带来了一股淡淡的槐花香。

    温了月吸了吸鼻子,感受槐花香沁入五脏六腑,将烦躁赶走了大半。

    “你吃过槐花炒鸡蛋吗?”温了月歪头询问。

    周渟渊摇摇头。

    温了月站在原地,环顾四周。突然眼睛一亮,抬腿往那处跑去。

    周渟渊不明所以的推着车跟着着温了月身后。

    他看到温了月站在一颗大树下抬头看了看,随后就踮起脚伸长手去摘挂在树上的一串白花。

    她的手还没碰到一串花的最低点,就已经站不稳,扑了个空。

    重复了几次同样的动作,仍旧两手空空。

    周渟渊实在看不下去了,架好自行车,走到她身边,学着她的动作原地跳起。

    下一秒,扑了个空。

    “......”

    温了月咬住嘴唇,拼命的忍住笑意。

    她侧过,头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周渟渊的身高,发现他们的身高好像相差无几。

    打量地过程中,不小心撞上了周渟渊的视线,又迅速收回视线。

    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同时为了表明自己并没有嫌弃他的身高的意思。

    温了月故作遗憾的拍了拍周渟渊的肩膀,鼓励地说:“没事,咱们还能再长。”

    周渟渊没有理会她,抬头看向挂在头顶上方的一串槐花,思索着什么。

    倒是少年发红的耳尖,暴露了他的懊恼。

    荫翳蔽日的槐树下,两人并肩而立,各怀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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