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杭州萧山国际机场。

    一袭收腰浅灰色丝裙，勾勒出窈窕玲珑的身姿。纤白的长腿露在外面，却并不干瘦，漂亮的线条清晰可见。

    忽而清朗云风掠过，扬起缕缕青丝。

    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挽起一缕碎发，湖蓝的指甲在阳光下愈发熠然炫目，似要与碧空融为一体。

    墨镜轻抬，露出一张白嫩的脸。耳朵之下，是弧线优美的下颌。

    贝齿轻咬，粉唇微翘，自有倾城之色。

    细鼻挺翘，与面庞十分和调。

    而最令人见之失神的，无疑是那双眸。

    清冷似皎月清辉，长睫是春日临水行舟的泛波。

    眼下微微染粉，似不远处水上的新荷，无论何等思绪不经意间流露，便西子般潋滟。

    泼墨几点，晕染桃夭缱绻。

    眼尾一颗泪痣，更是销魂入骨。

    她仰头长望，开怀地感慨道——

    “故乡的蓝天，好久不见啦。”

    卫潇下了机，从转盘上拎下三个沉重的行李箱，费力地装在小推车上，推着走向出口。眸里带着五分紧张，三分期待，还有两分雀跃地朝远处张望。

    节目组会在机场迎接各位学员。

    大概会有标志物吧。

    一如意料，出口不远之处，一张庞然横幅蓦地撞入她眼帘。上有黑色金边四方大字“岁月之歌”，下为圆体的英文翻译，背景是夕阳余晖下古老的欧式庄园。沉静奢华，便是不被吸引目光，也非易事。

    她越过横幅，出示选手证明。一旁大巴车上立马走下来几名黑衣人，将她的行李利落地放置在车上。

    卫潇盈盈，迈着轻快的步伐前行。

    倏地回眸，那两位举着横幅的壮汉身躯微微颤抖。

    嗟夫！

    欲伸大义于天下，奈无倒拔垂杨柳之资。

    卫潇无奈慨叹，扁扁嘴，钻上了车。

    现在还不到两点。许是早的缘故，大巴上空无一人，这一个个座位任君采撷。

    卫潇坐到了最后一排的角落，撑着脑袋望着窗外的人潮。

    许久未见，对环境有些陌生。

    自己是慢热的性格，或许，要等一个熟稔的契机，才能顺其自然地释放自我吧。

    车上慢慢热闹起来了。卫潇露出一张清丽文雅的脸，看着先后七八个女孩子上来，亲密地交谈，听说是同一时间来的。

    目光对上，那些女孩明显愣了一愣，随即点头问好。

    卫潇点头微笑示意。

    她们客气地坐在前座，按捺不住低声交头接耳起来。

    “那个女孩子……好好看啊！”

    “上车前扫了一眼名单，应该是叫卫潇，据说是从美国训练回来的。”

    “一眼惊艳一眼沦陷，似古典美人，尤其是眼睛，太有氛围了。”

    饶是讨论声低如蚊呐，还是在总体安静的氛围里略微突兀。

    这些话一字不落的落入卫潇耳中。

    卫潇僵着脸，状若困倦地缓缓低头，一下子绷不住，咧出白皙的牙。

    我是真好看啊。

    连夜转机的困意已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对这档节目愈加浓郁的好奇。

    《岁月之歌》是由光合视频出品的，国内首档大型唱跳女子歌手团体选拔节目，在海选中选拔101位全素人学员进行封闭式录制。

    节目从暮春到盛夏，历时三个半个月，最终由场外的岁月见证人投票决出11位学员作为优胜者，组成唱跳女子歌手组合出道。

    半年之前，同公司出品的唱跳男子歌手团体选拔节目《少年之时》，令人瞩目。

    珠玉在前，这次自然要趁热打铁。

    她的目光投向车窗外。缓缓地，飘得很远。

    STARSTEM。

    大约一小时后，学员们陆续上车。几辆停在机场的大巴也终于缓缓驶动，向着未知的目的地进发。

    卫潇百无聊赖，索性拿出参赛通知单，一丝不苟地研读。

    “还是没发现什么疑点……只有这些内容吗？”

    她喃喃自语。单子上千言万语，总的来说就一句话，“带着行李和你自己准时到达。”

    这不科学。总没理由是去度假的吧？

    卫潇讷讷地，再次将目光投向车窗外，绞尽脑汁地猜测节目组的“阴谋”。

    学员们的交谈声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一颗头转了过来，两颗头，三颗头……数不清的目光齐齐投射到那张人脸大剧院上。

    那赏心悦目的清丽的脸上，登时上演了一出《雷雨》，起起落落，变幻莫测，瞳仁在进行有氧运动的两条娥眉下张张合合，承受着眼睑不能承受之重。

    随着面部生动地一起一伏，忘我地演绎着悲欢离合，她们或双目拉长，或樱唇增高，甚是感慨，不由陷入了无声的沉醉。

    卫潇沉浸地叹了口气。

    忽然，前座一个女子颤巍巍地转过身来，微张着嘴唇，艰难地抖出几个字来，娇艳欲滴的面庞上挂满了担忧：“卫潇……看你眼睛有些……劳累，要多休息。”

    这名女孩子唤作高之妤，无以言喻的温柔甜美。

    卫潇在此清甜容颜的攻击下愣了愣神，素手颤抖地爬上两颊。

    恍然间，她触到了，眼睑，那震于殊俗的余韵。

    曾经的好戏留下滚烫的烙印，烫得她差点悲愤地哭出来。

    卫潇对上女孩纯粹的眼神，欲哭无泪：“我愿向你袒露我头脑不太正常的事实。别说出去。”

    左边隔道的姑娘将头探过来，严肃地说：“我愿帮你掩藏。”

    眼见着卫潇脸上又是一片波谲云诡，高之妤忍不住笑了，凑近她的耳边，温柔地说道：“你真漂亮。”

    完了。

    卫潇沦陷了。

    她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位修眉明目的仙人。她对着那人说道：“世上没规定我女儿身，不可同喜欢女娇娥吧？”

    那仙人点头，“绝无此理。不过你问这话的缘由是？”

    ……

    无义，不成金兰。卫潇和高之妤就这样渐渐熟络起来。

    高之妤是知名音乐学院的在校生，习得中日英三语种。如此专业水准，却选择参加考量唱跳综合能力的《岁月之歌》，不由暗忖。

    高之妤仿佛能透过她的秋瞳，看清她的所思所想，无奈地叹了口气，意味深长道：“有时候，人生的步履，并不能处处落在预定轨迹上。”

    卫潇缄默。

    参加这个节目的人，都会有一个足够坚定的缘由。

    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过往。

    有人为功成名就，有人为金玉满堂，有的为得偿夙愿。有人，为了有的人。

    那么，自己……是为了什么呢。

    夕阳时分，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抵达了目的地。

    四五辆大巴，载着101位学员们。

    卫潇位置靠后，排在末尾下车。

    早先下车的女孩们发出阵阵惊呼。

    她的情绪立刻被调动得焦躁，等前面最后一个女孩下了车，便等不及地奔了出去。

    出了车门，她放眼望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天幕已由落日晕上绯色，似涟漪般逐层向外涤荡。日薄西山，万丈溶金于浮云间缱绻徘徊。而另一边已是夜幕低垂，正缓缓卸下面纱，星光隐现。黛青苍穹，有玉城雪岭之势，向那抹流光深压过去，却意外地织就两全的共融之景。

    更为震撼的是，苍穹下是一座静谧而古雅的城堡，苍翠绵延，西风摇醒草地的葱芬。整点时分，辽远而悠长的钟声敲响，庄园更加肃穆而庄严。数十匹马儿低吟着被牵回马厩，大观渐隐，万象仍有余味。

    果然是备受瞩目的项目。卫潇展眉，看得有些失神。

    高之妤指着天边的晚霞，“你看这天边灿烈似火，可有些像即将来临的腥风血雨？”

    卫潇忍俊不禁。

    俩人莞尔片刻，又同时回了神。

    是了。这场关乎成长的较量，只会有一成的胜者。只有一个人，可以站在最为佼佼的顶点。

    女孩们的喧嚣渐渐息止。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念及此理，气氛微微凝滞。

    淡淡蔓延的硝烟，无声的箫鼓，注定寡欢的一场竞争……

    卫潇久久伫立，倏地勾唇一笑。

    来吧。

    我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