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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点离人泪

    天启十六年

    北辰

    蓟州

    连日的暴雨让空气中充满了闷湿之感,此时雨虽暂停,但天边铅云如墨,让人有种压抑的窒息感。

    往日肃穆宁静的刺史府嘈杂之声不绝于耳,细听之下会发现铠甲击撞之声混杂着女人们的哀嚎。

    刺史府的厢房内,门窗紧闭,唯有一支烛火忽明忽暗,映的那在火焰上翻烤的银针不多时便红了针尖。

    枯黄的手指,抬起针尖儿轻轻一碰,露出一抹狠毒之笑。

    随后慢慢转身走向身后那个散头垂面的纤细身影。

    女子身着青色纱裙,双手反绑在后,低头垂面,仿佛一只待宰的羔羊,毫无反抗之力。

    行刑官那浑浊的双眼借助这昏暗的烛光,贪婪的盯着眼前这具曲线玲珑的身体。

    真是个美人坯子!

    枯黄的手指勾起女子的下颌,黑发如瀑,肌肤如瓷,长眉入轻云笼月,眼眸似回风旋雪,羊脂玉般的触感,不禁让往日里游走于胭脂粉巷的行刑官心神一荡。

    “这燕大人可真是养了一个花骨朵儿般的女儿啊,这小脸蛋真是让人下不去手呢,可谁让你的父亲私吞了十万两白银。”

    燕月卿低眉垂目的扫视着在下颌间游走的手指,强忍住作呕的感觉,回之一笑,摇摆不定的烛火下,这笑容如流光般璀璨,使昏暗的房间犹如明珠照耀般。

    “大人……这中间是否有其他误会……还请大人高抬贵手……”朱唇轻启,宛如黄莺出谷的嗓音便倾泻而出。

    习惯于俗粉的环绕,此刻见到花中牡丹的微笑,如何能不心动。

    常年浸泡在阴暗的牢房,习惯了血腥的行刑官,容貌较常人更多三分的狰狞。

    唯恐惊到这多娇艳欲滴的鲜花,行刑官尽量咧开嘴角,用着自己平生以来最温柔的微笑,轻快的开口。

    “你乖乖听话,我又怎么会不心疼你呢?”还未等说完,那发黄的手指便不受控制的浮上了如雪的肌肤。

    燕月卿忍住想要作呕的感觉,随即眼泪汪汪,楚楚可怜的对行刑官说道:“大人能否为小女翻案,我父两袖清风,岂会为了区区十万两白银毁了自己的清誉。”

    话音刚落,一对晶莹的泪珠,便顺势而下,溅落在地,碎了一地,看的行刑官心神不宁的样子。

    “啧啧啧……这可难办!你父亲可是上面点名要严查的!要是……”

    看到行刑官欲言又止的样子,燕月卿半含泪珠半是期盼的连忙说道:“不管大人提什么要求,只要能救我父亲,我都同意!”

    看到燕月卿这梨花带雨般的娇柔,行刑官骨头简直都酥了,连忙开口诱哄:“江小姐如此孝心,昭感天地,我又怎么能袖手旁观呢?北境之地苦寒,江小姐如此娇柔的身体又怎么能经受得住那流放的苦?”

    “大人可有办法救我脱身?”

    行刑官状似沉思,微胖的身躯却不断靠近被缚住手脚的燕月卿,直到那张略微狰狞的面孔即将靠近燕月卿那瓷玉般的肌肤。

    “我朝律例,凡是出嫁女子不予母族同罪,如果江小姐愿意做不才的妾室,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常年酒色熏染的浊气扑面而来,燕月卿压下心中的那股冲动,红晕浮在脸颊,绽开一抹娇羞的微笑,额头轻点,但随即又轻声询问:“那我的家人该如何?”

    得到美人首肯的行刑官,已是心花怒放,边伸手去解缚在燕月卿身上的绳索,边说道:“岳父大人是钦点的要犯,恐怕要先委屈着,回头路上打点一番来个偷梁换柱……”

    脑筋飞速的旋转的燕月卿察觉到身上的绳索已经渐渐松缓,而那股腐臭的味道却萦绕在鼻息之间。

    燕月卿瞥向身旁急于谄媚的行刑官,这眸光流转之间饱含着万般春色,顿时把行刑官那仅存的一丝理智也冲的烟消云散。

    “娘子,不如今日……”

    话未说完,金光微闪,行刑官的谄笑还挂在脸上,便轰然倒地,睁大的眼眸充满了错愕,看向一脸平静的燕月卿。

    他无法相信一个弱质纤纤,手无寸铁的女子,竟然用一根金线将他击倒。

    他不甘心,养鹰一辈子,最后竟被鹰啄了眼,行刑官费劲全身气力,将左臂微抬,食指轻颤的指向燕月卿。

    “你……你逃不出去的……不仅皇帝要……要你父亲的命……,还……还有人也不想你们活……”

    被割断的喉管再也承受不住更大的压力,微颤的手臂颓然倒地,鲜血汩汩的从颈间的那道细痕流出,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燕月卿收起手上的金线,明艳的脸庞已不见先前的脆弱与娇柔,美眸之中尽是寒意,看着地上渐渐变凉的身体,缓缓的说道:“人挡杀人,佛挡屠佛!“

    血腥之气渐渐充斥着整个房间,而燕月卿却没有着急破门而出。

    父亲一个边陲小镇的刺史,如何能惹的朝廷钦点?还有人要他父亲的命,这个人是谁?那十万两白银又是怎么回事?

    一个个问题盘旋在脑海中,像一团毫无头绪的线团。

    突然,烛火微闪,燕月卿身体一震。

    屋内有人!

    袖中的金线已经蓄势待发,燕月卿警觉的双眸环视着四周,似要找出隐匿之人。

    此人武功之高,令人叹服,气息之稳,竟让武功不弱的她,无从察觉。

    借助着微弱的烛光,放缓呼吸的燕月卿,忽然身体一紧,尽管那抹幽光转瞬即逝,但仍被她察觉了。

    警惕的双眸定在了房梁上逆光之处,身体已自发的进入了战斗状态。

    房间里安静的吓人,仿佛呼吸都会搅乱这无声的对峙。

    萧怀安慵懒的眼神看向立于屋内的女子,早在他们进门之前他便已经来此。

    显然他并没有错过那场大戏,当然他也无心英雄救美,但对于最后的反杀倒是颇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尤其那女子袖中的那根细如蝉翼的金丝。

    如果他没记错,那是苗疆特有的纺织技术,将蚕丝与金线混织在一起,平日里绣在袖口可做装饰,危机之时可抽出救命。

    此次他匿名来到蓟州,为的就是追查那十万两赈灾银的下落,其他的事情他并不想过多的参与。

    只是想不到她比他想象中的要强一些,竟能发现他的存在。

    幽光之中闪现出难以察觉的赞善。

    但也仅此而已。

    砰!

    房顶上的一声轻响同时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但仅微微一闪神,燕月卿再次看向逆光处,虽然仍是漆黑一片,但燕月卿确定,那人已经走了。

    身体因那人的离开也短暂的放松,但也仅仅是两三个呼吸之间,燕月卿猛的开门而出。

    只见月色之下,两个挺拔的身影在月下缠斗,一黑一白仿佛太极两端。

    黑影周围散发的寒冷之气,掌如利刃,招式凌厉,只攻不守,招招毙命,只为争抢白影怀中之物。

    而白影却周围却仿如春风,每当黑影的手掌即将落下,他总是身姿飘逸的化解开来。

    二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一个飘逸流转,一个势如飞凤,本是搏命的缠斗,月空之下竟美如画卷。

    燕月卿很确定那个黑影便是刚才躲在她房内的那道身影,虽然并没有看到面容,但周围散发的气势是错不了的。

    那这个白衣人又是谁?

    二人身手均如此不凡,却又都出现在这个边陲小镇的刺史府内,这恐怕也是这个小镇数十年来最热闹的一次吧。

    啊!

    燕月卿正在自嘲之时,差点儿控制不住惊呼,只见白影飘逸的身影此次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躲开黑影的攻势,而是硬生生的接下了这一掌。

    而黑影似乎受到内力反震,连退几步,呕出一口鲜血,骇人的目光似要将人吞噬。

    白影晃了晃手中的东西,半是挑衅半是炫耀,飞身而去。

    临走之前,眼睛不经意的像燕月卿所站的方向瞟来,虽是带着面具,但燕月卿发觉那黑眸之中透露出一股寒凉。

    让人出于本能的退避三舍。

    而借着月光,燕月卿看到了他的手中之物,那是父亲最近刚刚截获的一道关于太子养私兵的密函。

    本朝律例,眷养私兵是死罪。

    难道刺史府遇难与此有关?

    思及至此燕月卿不禁打了个寒战,突然前院的哭喊声扎进了燕月卿的耳朵。

    娘!

    燕月卿顾不得思考这两人的来历,连忙奔向前院。

    因为行刑官的指令,后院并没有士兵敢闯入。

    而此刻的前院,宛如人间炼狱,就连自是冷静的燕月卿,心中也不由发颤。

    亲人姐妹的白嫩的皮肤,混杂着肮脏的污泥和鲜红的血,交缠在一起,还有不断发泄的士兵,挣扎和粗暴的对待,带起血浪翻腾比洪水还要汹涌。

    燕月卿压住心中的恐惧,终于在主屋的一隅找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只是那抹身影已经颓然倒地,那绣着牡丹的长袍也破碎不堪,身旁还立有不断猥亵的士兵夹杂着邪恶的笑声。

    燕月卿只感觉呼吸滞在了胸口,浑身血液翻涌。

    她飞身上前,士兵们还沉浸在兴奋的享乐之中,只感觉眼前黑影一闪,颈间一凉,便都颓然倒地。

    燕月卿来不及擦拭金线上血滴,扑倒在地,跪抱起已经昏厥的燕夫人:“娘!”

    此时的燕夫人已如秋风扫落叶般的颓败,仿佛暴风中的一片鸿羽随时都会飘走,在燕月卿的哭喊中幽幽转醒,身体的疼痛,让她已经心下了然。

    “娘,我们走!”燕月卿见燕夫人醒来,惊喜万分,说罢将身上的披风覆在燕夫人身上,便要背起燕夫人。

    只见燕夫人轻轻的摇了摇头,轻声的说:“娘……走不成了!”

    燕月卿刚欲说些什么,就见燕夫人纤细的手臂轻轻抬起,紧攥的手指慢慢展开,一支刻有凤鸣九天玉佩出现在掌中,只听她断断续续的说:“这是……你父亲让我…..交付与你,你……带着它去找京城沈司空,好好……活下去!”

    燕月卿接住环扣,眼噙泪水,拼命的摇头,语带哽咽的说:“我不…..你跟我一起走!我们去找爹!”

    燕夫人轻轻的摇了摇头,一双美目环视着原本应该温馨和睦的家,如今已如风卷残云,最后视线落在了女儿的脸上。

    目光中带有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又含有决然的坚定:“带着我……我们……谁也走不掉,带着它…..快走!”

    “她们在那!”一个官兵发现燕月卿母女,兴奋的喊道,似乎眼前就是黄澄澄的赏金。

    只是,美梦尚未清醒,他便已尸首分家,见了阎王。

    燕月卿解决完官兵,意欲背上燕夫人,却被燕夫人一把推开。

    “好好活着!”说完,嘴角便流出一股鲜血,气绝身亡。

    “娘!”

    燕月卿跨步上前抱住燕夫人的尸首,任由纷沓而至的脚步声将自己围住。

    天空飘起了细雨,她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只知此时心中的那块黑洞越来越大,像是要把自己撕裂。

    她轻轻的擦拭着燕夫人的嘴角,仔细端详,像是要把这面容刻在心里。

    官兵们警惕的看着这个面容清丽,身材纤细的前刺史府小姐,并不敢贸然行动,只能缓缓将包围圈缩紧。

    只见她轻轻将燕夫人尸首放平,目带寒光的看向他们。

    这目光就像寒冬三月,让人心惊胆寒。

    “抓住她,陈刺史有赏!”一道声音从人群中冒出。

    话音刚落,只见说话那人已经颓然倒地。

    众人刚欲上前,便闻到了一股馥郁的花香,那花香沁人心脾,令人陶醉,能见想见之人,能成想成之事。

    不多时,只见一群官兵纷纷放下兵器,痴痴傻傻的笑着,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

    燕月卿冷眼旁观,拾起地上的一支火把,猛的扔了过去。

    没一会儿,刺史府便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没人注意到隐藏在暗处的身影,注视着背驰火海而去的人儿,眼中出现一股玩味的笑意:“够狠!”

    燕月卿沿着小路绕到了后院门外的偏僻小巷。

    一辆马车引起了她的注意,马车的车厢看起来质朴但却用料不菲,一看就是非常人家使用。

    燕月卿快步向前,一步便跃上马车,挥鞭就起,完全无视后面喊停的车夫,也忽略了门帘之上的文竹标记。

    马车疾驰而出,一路畅通无阻,直到城外一处幽暗的角落里才停下车,燕月卿才勒住缰绳。

    轻身一跃跳下马车,轻轻的敲了敲车底:“你最好自己出来!”

    只见一只着雪色衣袖的手从马车底探出,腕骨如玉,指如修竹,单是一只手就是无限的风华。

    随后,那犹如黑缎的乌发露了出来,月辉之下竟是如此的光亮。

    随即一张低眉浅笑的俊脸出现在了燕月卿的面前。

    多年以后,燕月卿曾回想那一瞬间,那绝世的容颜竟让月辉都暗了一暗,漫天星光大盛,她的心动了一下。

    有风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而来,到这里突然停歇,天地间一片空滞宁静,宁静里绽放出这样的绝世之容。

    是他!

    燕月卿身体一僵,一把匕首已置于背负在左手之上。

    昨晚后院的不速之客之一,却不想,竟是如此绝色的少年。

    少年笑意淡然,声音柔和:“多谢姑娘载我一程!”

    一边说着一边从马车地下钻出来,雪衣未染纤尘,如此尴尬的动作,他却优雅的如仙人字流云中款款而来,高贵地踏上俗世之土。

    燕月卿心中突然升起一阵茫然,在这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得到又失去了。

    燕月卿学着少年的样子也浅笑道:“昨夜贵客曾到访小女闺房,有失远迎……”

    少年略带害羞的浅笑,行礼:“抱歉抱歉,还请小姐莫怪!”

    此人谦和有礼,不像是普通人家的人,如果他暴露了我的行踪……

    “公子去哪,可以送你一程。”燕月卿轻声细语的询问着。

    少年脸微微红润,谦和有礼的回答:“安县即可!”

    这倒是个不错的杀人灭口之地。

    燕月卿微微一笑,侧身请少年上马车,并不动声色的收起了手中那根金线。

    少年未动,绽出一抹微笑,在雪色的长袍之下竟像一朵春风之下的梨花,如玉的质感,脱俗的感觉,虽然散发着清淡的香气,却深入人心。

    燕月卿微笑以回应。

    噗!

    一口鲜血从少年口中吐出,随即便挺挺的栽倒在燕月卿身上

    燕月卿心中大惊,连忙伸手搭脉,心中长舒一口气,还好只是晕倒。

    不过这个少年能屈能伸,受了这么重的内伤竟然还能和自己谈笑风生,对自己的生命毫无在意,想必对人对己都是心性狠绝。

    是敌非友,燕月卿顿起杀意。

    可侧头看着这惨白的脸,燕月卿终究还是犹豫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少年抱上马车上的软塌。

    这少年看起来纤秀,这抱起来可真是不含糊呢,早知道这么累,就不跟他费那么多话了。

    看了一眼昏迷中的少年,燕月卿终究是于心不忍。

    对他身上的外伤进行了简单的包扎,但对内伤却没有治疗。

    疼醒的少年,看到认真救治的燕月卿不由得苦笑:“真是,睚眦必报!”

    正在简单治疗的燕月卿不由的被这颠倒众生的微笑吸引,很少能看到男子能将雪色的袍子穿的如此清新脱俗。

    皎洁的月色之中,马车的晃动,竟让珠链颇有惯性的摆动,清脆的击打声仿佛天空中奏起的仙乐,为这个低眉浅笑,款款走来的少年喝彩。

    燕月卿正沉浸在少年的美貌之中,马车一颠,燕月卿一个不稳竟然一头扎进少年怀中。

    清茶般的香气铺面而来,一时间竟然人忍不住多吸几口。

    “小姐安好?”少年见燕月卿迟迟未动,以为是磕到了哪里,连忙出口询问。

    大梦初醒的燕月卿连忙推开少年的怀抱,面色如桃花般,羞的满脸通红。

    暗自唾骂了自己几句,燕月卿轻轻的清了清喉咙,婉转的音符便如流水般奏演成曲

    “我也算救了你,虽然只是救了一半,但也算救命之恩。你是不是得谢谢我!”

    少年真诚的附和:“确实如此,半命之恩也算恩,不知小姐想令我如何答谢。”

    燕月卿:“我岂是挟恩以报之人,你看着谢就行。”

    少年:“在下身无外物,也不知小姐喜好何物,既然小姐救身之恩,不如以身相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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