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季度的绩效结果我已经发到各位的邮箱里了，大家查收一下，如果有疑问的可以来找我。”一大早，汪清宇就在工作群里发起了聊天，没过一会儿，全员清一色回复“收到”，连喜欢跟领导开玩笑的关乐怡都只是老老实实回复“收到”两个字。

    李霖看到汪清宇的这条消息后，对自己昨天晚上的态度有点后悔，但这份悔意只持续了几秒。“随便吧，管他绩效打多少，无所谓了。”他点开了邮件，看到了一个“A”。

    “你们的绩效都打了多少啊？”金元森趁着汪清宇出去开会还没回来，直接在办公室问起来。

    “我是A，你们呢？”“我也是。”“一样的，我也是A。”

    “看来这个新来的科长是个端水大师。”

    “可以，反正只要不扣我钱、不要我加班，什么都好说。”

    “你就这么点出息了，应该要冲着升职加薪去啊！”

    “那你怎么不回你的销售部？那边才是你的快乐老家，可以实现你的升职加薪梦想。”

    “你怎么老是把我往销售那边推？我是咱们部门的一份子啊！”金元森和李霖一旦开始相声式聊天就停不下来，两个人的嘴皮子就变得特别碎。

    “你嘴上总是说要升职加薪，实际上还是喜欢在咱们这躺得平平的，我没说错吧！”

    “你这话可不能当着新科长的面说。”

    “怎么了？害怕在新领导的心里印象不好啊？”

    “那我肯定跟你不能比啊，我还要吃饭的。”“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不用吃饭似的。”李霖给了金元森一个鄙视的眼神，懒得继续搭理他。

    “二位聊完了？”林凌越走到李霖身边，拿了一份文件放在他面前。“李霖，这一份物料图是汪科长让我交给你的，有一个地方要改。”

    “好，你把需求告诉我。”两个人正在探讨工作的时候，汪清宇开完会回来了。他脸上挂着微笑，一进来大家就都感觉到他心情不错。

    “大家都收到绩效结果了吗？”汪清宇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坐在了原来陆柏宣的位置上，面前桌上的水晶名牌换成了他的。

    “收到了。”其实汪清宇给所有人都打了A，他作为一个新来的科长，需要慢慢与所有人建立关系，特别是在他了解到之前的陆柏宣跟他们相处得很好之后，他更是觉得融入他们的难度不小。

    “有一个好消息，今年公司还是有正常调薪和年终奖，会根据每个人的绩效结果来算系数，然后咱们部门被评为了今年的优秀部门，到时候还会有一个优秀部门奖，每个人额外会有一笔奖金。”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很开心。“看来今年说不定可以吃上帝王蟹了。”林凌越心想，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

    “后天我打算开一个部门工作会议，需要所有人把目前手头负责的工作进展汇报一下，方便大家一起跟进。请大家准备一下自己的汇报材料，PPT也好发言材料也好，到时候可能会有其他部门的同事或者领导来参会。”

    “这不就是打一个棒子给一个甜枣。”李霖在心里默默念叨，有一种工作被人推着走的感觉。

    “今天要说的事情就到这里，大家去忙吧。”

    没想到汪清宇比他看上去要更强势一些，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好相处的样子，时刻带着淡淡的微笑，但是说话做事态度还是很强硬的。目前为止大家都感觉到这个人可以说是和陆柏宣完全相反。

    这一切对林凌越而言都无所谓，不管在什么样的人手底下做事，她都保持着尽力完成工作的态度。“妈，今年我的奖金会比以往更多一些，你和爸想买什么就跟我说。”她给林妈妈发了条消息，然后打开美食网站，准备预订心仪已久的海鲜餐厅。

    正在犹豫订什么套餐的时候，电脑右下角图标闪烁起来，是董嘉晨发来的消息：“终于走完流程了，现在我是彻底的无业游民。”

    林凌越早有预感，听到他离职的消息，不禁回想起自己以前离职的时候，此刻董嘉晨的心情她十分能够体会。

    “恭喜你啊，重新开始人生新阶段，一起出去吃饭呗？我请客，最近特别想吃螃蟹。”“好啊，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自从工作了之后，林凌越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一年的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小的时候天天盼望着长大，觉得每天都是度日如年，长大之后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希望自己的青春能过得慢一些，能再多年轻一会儿。去年这个时候的自己好像也是特别想吃帝王蟹来着，但是因为什么原因没有吃到，她已经不记得了。

    预约好了一家海鲜餐厅，她突然想到，不知不觉认识董嘉晨好像也有一年多了。距离上次他向自己告白已经过去了很多天，自己一直都没有回复他，他也没有一直追问，可能是在忙工作上的事情吧。林凌越觉得自己是时候好好思考一下他的感情了，尽早给他答复。

    “这个新品企划提案是谁负责的？”汪清宇坐在位置上，举起一份文件，投来询问的目光。

    清冷的声音把林凌越拉回了现实。“是我负责的。”林凌越站起来，走到了汪清宇身旁。“这一部分的市场反馈数据是怎么来的？”汪清宇皱起了眉头，用手指着计划书上被他用铅笔标记出来的部分。

    早就预料到会被问到这个问题，林凌越淡定地回答道：“这些数据是我找市场部的同事拿的，经他们确认然后提供给我，就用到了这里。”“哦？这样啊，那这一部分呢，这个结论是怎么得来的？”面对汪清宇的发问，林凌越一一解释，在她吃过很多次亏之后，稳扎稳打已经成为了她的日常工作习惯，这样面对各种刁难她都能够从容不迫地应对。“好的，我明白了，你去忙吧。”汪清宇从一开始的表情凝重变成了恍然大悟，林凌越回到座位上之后，他拿起橡皮擦把之前做的标记一一擦掉。

    “你刚才真的太帅了！”坐在隔壁位置上的关乐怡发来私聊消息。林凌越还在好奇有什么话不能直接当面说的，紧接着下一句就是：“刚才科长的表情真是精彩，完全被你折服了，他估计以为能问倒你的。”“问倒我了会怎么样？”

    “我的意思是他想给你下马威的，没想到你完全抗住了。”

    “他为什么要给我下马威？”

    “我告诉你个八卦吧，这个汪清宇是从集团总部下来的，听元森说他以前跟的领导是现任市场营销部部长的死对头，然后陆柏宣不是刚被部长举荐提拔到集团总部去了吗？所以......”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会因为陆柏宣的关系看我不顺眼？”

    “其实吧，我觉得也不是说单单看你不顺眼，可能看我们所有企划科的人都不顺眼，觉得我们是陆柏宣那个派系的。”

    林凌越听她这么说，一股烦躁莫名涌上心头，她在键盘上用力敲击着：“就一个小小的企划科还搞什么办公室政治，只要不影响到我，我管谁看我顺不顺眼。”

    换成是刚入职场头一两年的林凌越，她绝对是毕恭毕敬的、领导说一不二的那种兢兢业业打工人，会因为领导的一句话、一个批评而反省很久的那种人，每天满脑子想的就是怎么能够把工作做得更好，怎么能够与同事相处得更融洽，怎么能够让自己更符合社会世俗的评价标准。

    “凌越，你这样不行的，为什么其他人都在加班，你那么早就走了呢？”“你这种性格在职场上是要吃大亏的，以后要开除的话第一个就开除你。”“你就是性子太直了，不会人情世故，这样的话你到哪里都是被人欺负。”一路走来，这些话她听了不少。

    刚开始，她陷入了证明自己的漩涡里，拼命地向领导证明自己，向同事证明自己，这种需要证明、需要改正的地方似乎永远也解决不完，领导和同事永远有不满意的地方，就算委屈自己活成了别人想要的样子又如何，自己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巨大的改变，反而身体状况和心态变得越来越糟糕，领导廉价的表扬之下伴随而来的只是更厉害的压榨、睡眠不足和脱发。

    直到有一天，又是加班到了傍晚，车站有许多等车的年轻人，他们的脸上充满疲惫，只有手机和耳机里的音乐能让他们暂时躲进自己的伊甸园里。林凌越也一样，只有戴上耳机，才能使沙丁鱼罐头一样的车厢，变得不那么拥挤。她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真正放松下来了，再怎么努力迎合不过是自我感动罢了，自己并非无可替代。想明白了之后，她果断选择调整心态，今后只为自己而活，不去过于在意其他人的眼光和评价。于是她开始拒绝无意义的加班，戒掉无用的情绪，不在意旁人的冷言冷语，一心只为达成目标。在其他人眼里看来，她变得更冷漠了，但是亲近的人知道，她只是变得更加坚强且温和了。

    “没事，你不用担心，汪清宇要是敢欺负你，我就帮你去跟老大告状！”“不用了”三个字刚打出来，联系人列表里就弹出了陆柏宣的消息：“凌越，最近还好吗？”

    一句时隔很久的问候，让她打字的双手停了下来。“听乐怡说新来的汪科长让你有些为难，如果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我能帮你解决的，我会尽量帮你。”

    林凌越鼻头一酸，红了眼眶，她赶紧低下头，从纸巾盒里抽了一张纸巾，装作擦鼻涕的样子，悄悄拭去了从眼眶里流出来的泪水。

    “最近天气冷，别感冒了哦！”

    “哎呀，衣服穿少了就开始疯狂流鼻涕，明天一定穿得厚点！”她朝关乐怡笑了笑，然后给陆柏宣回复了一个元气满满的表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