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又到了绩效考核的时间节点，在陆柏宣走后的这段日子里，企划科度过了一段没有领导、没有约束的自由时光。大家还是像之前一样各司其职，正常产出工作成果、与其他部门对接，只是加班的次数明显少了，几乎都是到点准时下班，全员对这种无拘无束的工作状态达成意见一致，大家近期的状态和气色明显都好了很多。

    “你们说，这个季度的考核要怎么做？没有领导给我们打分啊！”关乐怡首先在办公室发出疑问。这个问题确实是困扰当下所有人，林凌越听后不禁眉头紧锁，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其实，你们听没听说，公司要进行组织架构调整，企划科可能要改制到销售部门下管理，甚至......可能撤销咱们科。”金元森的声音突然从办公室角落里传出来，这才让其他人意识到他原来在办公室。

    “吓我一跳！原来你在这里啊，我以为你又溜到哪里去喝茶潇洒了。”关乐怡捂着胸口，白了他一眼。

    “我一直在这午睡来着，这个躺椅平放下来你看不见吧？”金元森从躺椅上坐起来，摘掉眼罩，头发睡成了鸡窝。

    “组织架构调整不是年年都在说的事情吗？到底有没有个定数？”

    “你刚才还嫌弃我总是溜出去喝茶，我不到处去串门的话，哪来的消息？”金元森一边对着镜子整理头发，一边得意洋洋地说起他从人事部门那边听来的小道消息。“这次是动真格的了，正好借着这次裁员，所有部门的设置都会来一次大的调整，说不定哪天就拿咱们开刀了。”

    “那你还这么淡定，马上都要失业了。”

    “是啊，咱可不像李霖，技术大神不愁不好找下家。”

    “你才是不愁下家好吧，我觉得比起企划科，你更适合去销售部门，销冠的有力后补人选，说不定以后还能当个领导。”李霖回击起来也是毫不留情，不过他说的也符合事实，听得关乐怡哈哈大笑。

    “是吧，我就说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吧，元森你留在企划科可惜了，去销售那边你的职业天花板会更高，那边的绩效系数也比我们高，业绩好的话工资要高得多。”

    “你们就别害我了，销售那边的人一个个都油得要死，到处出差几乎不着家，为了签单有时候还倒贴。你们不要光看别人拿多少，要看看别人背后遭多少罪。再说了，那边的张科长，哪个没被他骂过。”

    “这你都知道？”林凌越佩服的眼神让金元森更来劲了。

    “我不是白出去喝茶的，在企划科多舒服，咱陆科长可不像别的部门领导那么难搞，钱少点就少点，我宁愿轻松一点。”

    一提到陆柏宣，大家脸上又露出怀念的神情。

    “什么时候咱们能再聚一聚啊，不过估计以后更难了，咱们的饭碗可能都不保。”

    “你就别担心了，销售部门那边肯定会收留你的。”在他们的一说一笑之间，林凌越感觉到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临了。一直以来，她都很难建立起职场安全感，随时被替代、被淘汰的危机感始终让她神经紧绷。为此，她也在不断学习考证、发展副业，为的就是能够增强自己抵御风险的能力。

    这下她算是彻底共情董嘉晨了，两个人此时都面临一样的职场问题。一想到董嘉晨，那天晚上的告白又浮上心头。

    “你可以不用现在就回答我，想好了之后给我答复。”董嘉晨的声音带着一点紧张和颤抖，他的强装镇定之下还有掩盖不了的期望，真诚热烈的眼神与陆柏宣给她的感觉完全不同。

    “凌越，人事那边要咱们一个小时后去会议室开会。”关乐怡一句话把林凌越拉回了现实。电脑桌面右下角弹出一个系统通知，是人事部门发来的会议邀请。

    “是叫我们全部都去参会呀？是要一锅端的意思？”李霖消极的猜测加重了悬在所有人头上的压力。金元森整理好仪容仪表，对着镜子来了个自信的笑容，然后像平常一样，情绪满满地为大家加油打气：“没事的，工作嘛，也不都是能由我们决定的，事在人为，不勉强。”“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明天就要立马走人一样，你跟李霖就那么肯定是要把我们企划科都裁掉啊？”

    “不是裁员就是调岗呗，该来的总会来的。”“凌越，怎么连你都这么说？怎么你们就都这么悲观？”

    “那不然乐怡你觉得人事叫我们过去会是什么事？”关乐怡想了想，觉得其他人说的也有道理，于是也低下了高昂的头颅，变得有些丧气。“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金元森关掉电脑屏幕，拿起桌上的咖啡杯，溜出了办公室。

    大家变得无心工作，各自坐在位置上一脸凝重。林凌越打开了电脑微信，不自觉地找到了董嘉晨的头像，给他发了一条消息：“上次是你跟我诉苦，如今我也一样，等下要被人事部门叫去开会，以后不知何去何从。”文字后还配上一个掩面哭泣的表情，尽量显得语气不是那么严肃。没想到董嘉晨几乎是秒回：“不会吧？你们也有人事调整？应该不会涉及到你的！”

    “谁知道呢？如果我失业了，正好咱们一起重新找工作。”

    “你先别这么悲观，先看看你们公司怎么说吧。今晚继续来我家吃饭？我上次做的菜还不错吧？”

    “不能总是让你请，今晚你选一家店，我请客。”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林凌越的心情变好了一些。她比董嘉晨要更谨慎一些，可以说从上班的第一天起，她就没有放松过神经，每半年都会更新总结一下自己的简历，做好了随时转换赛道的准备。所以她总是看起来非常忙碌，没有一刻是闲下来的。陆柏宣还在的时候，曾经也劝过她，让她偶尔放松一下紧张的情绪，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你这个终身学习的态度和劲头绝对是好的，但是偶尔也要让自己的节奏慢下来，不要太快了，放松一下，注意劳逸结合。”每次听到陆柏宣在办公室这么安慰她的时候，她会暂时卸下坚硬的防备，露出疲惫不堪的样子，但是几分钟之后，她就又变回那个高冷坚毅的职场女青年。

    上一次这种全员到齐开会的场景还是陆柏宣走之前的最后一次项目小组沟通会，只不过氛围完全不同。

    人事部的张姐跟企划科的同事都是老相识了，但是这次还是稍有不同，她和另一位男士早早地就在会议室里等候，人到齐后，她一改平常和蔼亲切的语气，正式地向大家介绍身旁这位陌生面孔：“这位是汪清宇，从集团总部调来我们分公司的，以后企划科的科长了，希望大家以后能支持配合汪科长的工作，大家欢迎！”旁边的陌生男子立刻站起身，向所有人鞠躬打招呼：“大家好，我是汪清宇，初来乍到，以后就在企划科与大家一起工作，希望我们以后能愉快共事！多谢大家的支持！”

    眼前这个站起身来鞠躬的男人，看着比陆柏宣还要年轻几岁，反倒是金元森看着都比他更像领导，脸上看不出一丝被工作摧残的疲态，反而很有活力和精气神，稍显幼态的娃娃脸让一旁的张姐都他捏了一把汗，怕他气场不足以后管不住企划科这群人。

    “你们各自做一下自我介绍，从元森开始吧！”

    听到是张姐来介绍新领导，大家暂时松了一口气，不过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个新来的企划科科长是个什么背景和路数，以后才能慢慢清楚。

    一个一个自我介绍完之后，张姐带着汪清宇去见其他部门的领导，企划科同事们回去办公室，刚刚坐下，他们就发现公司内部系统上的组织架构里，多了汪清宇的账号，他们的工作群也正式成立，以前有陆柏宣在的那个工作群已经自动解散。

    “原来是新官上任，那么我们科就还是很安全咯！”

    “刚才到底是谁说的我们要被裁员的？”关乐怡瞪了金元森一眼，没好气地说。“你看看你这是哪里得到的假消息，根本不灵。”

    金元森倒是很淡定，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从容地说：“哎呀，这不是结果更好嘛，起码不用担心失业了！”“这个新来的科长看着好年轻哦，元森你赶紧出去打探一下他的背景，怎么还是从集团空降来的？咱们老大都是从分公司一点点做起来的，感觉还没他升得快？”

    “还张口闭口‘老大’呢？现在已经改朝换代了！”金元森一盆冷水泼下来，此时正好碰上汪清宇手里拿着笔记本走到办公室门口。

    “你们在聊什么？气氛这么沉重？”一身笔挺的西装，只可惜个头比陆柏宣矮了一点。一时间大家不知道接什么话。“那个，林凌越是吗？你来一趟会议室吧。”

    被单独点名的林凌越一头雾水，但还是立马起身拿起笔记本，在其他人好奇的目光下往会议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