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理。”在他解释后，枫原万倾很认真地思考一番，还说服自己般地点点头，“如果是你，可能不止这种程度。”
想起过去无论何时都是明面正经背地腹黑的笑脸，万倾有充分理由怀疑就算自己没出手，这人也有方法躲掉那杯茶。
“是我误判，下次不会再这么做了。”她起身理理衣衫，准备连夜赶回神里屋敷。这里的事情目前也告一段落，她该回去收尾，“先走了。”
神里绫人没有留人，点着头送她至门口。九条家和柊家的人还在为刚刚的乱子而手忙脚乱，这边的眼线也少了一些。
“路上小心。”神里绫人靠在门边，目送她的身影消隐于夜色之中，瞳孔中对方的痕迹彻底消散，也只是一直静静地看着。
他没有问万倾是如何发现柊慎介的计划，也没有问她是如何在守卫重重的情况下潜入会客室的外面。
不是没发现，而是没问。
神里绫人内心一直对一件事存疑。
几个月前，枫原万倾的精神在一夜之间开始衰弱，症状还不断加剧，与她经常比试的人都看的出来，但根本不明白来源。
他当时用各种方法来探查，甚至当她去神里屋敷时找借口让医师为她诊断。
可都是毫无发现。
这也是为什么以万倾当时的武力，对上几名野伏众却会受伤的原因。
他心急，却不知该做什么，好像除了焦急与等待，没有其他选择。
而在万倾辞别三日，再度回来时，之前的神智恍惚出乎意料地恢复如初。并且刀术有了大幅度地提升，更是蕴含了无限杀意于其中。
如此大的变化，枫原景春可能无法清晰关注到，一直牵挂着她的枫原万叶和神里绫人可不会忽略。
只是，那三日发生了什么已经无从而知，神里绫人派出去的忍者打听到的消息都说万倾从未离开鸣神岛，却不知是去了哪里。
而后又是八重宫司的出现，让他意识到，这件事的背后，牵联到的事情已经不是他现在的能力能够得知亦或是背负的。
神里绫人虽然好奇，关心，但也决定不深究。
这是万倾自己的事情，她不说，那他便装作毫无察觉。
况且有八重宫司守着，理论上是绝对不会出现意外的。
“只是，总被自己喜欢的人保护着，自己却被瞒着些什么，会让人心急的。”
他轻笑，随即转身回屋。
今夜还未结束，长夜漫漫，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可不是细想这些情感之事的时刻。
“你们的瞳孔中会有星星，原来如此。”
离岛至鸣神岛的路上，少女一人喃喃自语，没有人在她身旁，却宛若有人一样在对话。
“血统纯正的坎瑞亚人的特征。”一道更清亮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这已经是不知第几个声线在与她对话了。
“你们到底有几个人。”她已经记不住了。
“无数个。”又是很多声音夹杂在一起，“在漫长的年岁中，我们不断有相似的意识在重合，现在留下的，大都都是不同身份，不同地位，不同认知的人。”
“上至王室，下至平民百姓。”
“坎瑞亚也有王室吗？”枫原万倾脚步一顿。
没有人回答她。
【意志】总是这样，一旦问及坎瑞亚更多的信息，总是闭口不谈。
绝大多数信息还是他们聊着聊着说漏嘴。
“那，为什么是我？”
她又换了个话题。
过了这么长时间，她已经想通了。
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丝柯克当初愿意交她和阿贾克斯武艺，肯定是有某种原因。
阿贾克斯是为什么尚且未知，但她，绝对和【意志】脱不开关系。
“你不敬神，却有神的气息残留在身上。”
“…什么？”
肩膀上突然有地方热到发烫。
顾不上其他，你稍微扯开衣领来看。却是黄色的岩元素印记盘踞在身上，不断散发着热量。
岩元素，神明的力量，这份印记来源于谁，不言而喻
“这是…什么时候？”
“很久以前的痕迹，但七神的力量久经不散，而我们又对此十分敏锐。”
【意志】将万倾不断拉入回忆之中，她在自己的记忆中翻阅，探寻。
期间，对方想进入记忆空间，却被她无情地赶了出去。
“我自己找！”语气多少带着不可置信，她想起了不久前才梦到的过去。
金黄色的护盾将她笼罩，抵挡住丘丘暴徒的斧头。女孩沉沉睡去，因此没有看见救她之人的相貌。
“岩神摩拉克斯。”【意志】颇为糟心地解释到，“这熟悉的岩元素力量，我们一辈子都不会认错。”
枫原万倾没有太大反应，只是将衣领重新整理好：“那已经是过去了，岩王帝君，与我而言，也只是璃月的神明。”
“是吗？”有人在笑，“可我能感受到，你的心绪，可不像你表现地这样平静。”
另一道略带妩媚的女声出现：“是觉得自己往日的观念错的离谱，还是……”
“住口吧。”
所有的噪音都消失不见，黑雾化成的一道道人影飞散，重新汇聚在胸口处的项链，再次焕发紫黑色的暗芒。
“只是达成了交易，这并不代表你们能从此掌控我。”
就方才那人的说话方式，自己的神经一旦松懈，陷入逻辑的死结中，被趁虚而入的后果可不堪设想。
万倾方才确实有一瞬间的怔愣，但也只是一瞬间。
就算见到了苏炽，知晓这世上依旧有人记得【南伊】和【少年】的存在。
但那并不代表枫原万倾还是从前的她。
“是是是。”放松了桎梏，很快有胆大点地再次出现，“你我都明白这一点。”
见她没有行动，以更委婉的方式提到：“但你还是开心的，我们都能感觉到。”
是啊，内心居然会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因为这能证明，自己并没有被神明无视，他们的生死存活，依旧会被看见。
可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万倾自己心中，从来没有对神明举起反抗之旗的愿景。
或许心存怨怼，或许心有不忿，也没到那个地步。
璃月的过去宛若一场梦，而这云间之梦，早就随着幻境中最后的海灯节的结束而醒来。
如果她仍在梦境中，那想必是属于风雅之国的羁留之客，在这里，小心守护着未曾失落的回忆。
安宁的天光，故人的哀嗔，寂静的誓约。这余温尚存的回忆才是她的现实。
拥有足够的力量，守护好现在拥有的一切，才是她的愿望。
“与其不断揣测，还不如我直接坦诚告知。”
仿佛空气都静默一瞬，随即彻底没有回音。
“所以，你们可能选错人了。”
没有人回应她，万倾只好加快返回的速度。
神里屋敷，即使是凌晨，却依旧灯火通明。
神里华代正端坐于木亭之中，侍卫立于不远处，随时待命。
枫原万倾自然无法无视，她快走两步过去。
没有人拦她，也没有人通报。
“你回来了。”万倾没有刻意隐藏脚步声，华代很快就察觉到。
“夫人，目前一切顺利。”你低声回应到。
“后面的准备，我下午已经基本完成，等绫人回来，就能收尾了。”
神里华代像是想起什么，咳嗽两声，缓缓说到。
“从前他还在时，我也会做这些事情，但只是希望他能腾出时间陪我。”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可如今，在我准备这一切时，恍然发觉，时间过的太快了。”
“我甚至还没有如约定一般和他白头偕老，没有等到绫人和绫华长大，更没有看到他们娶妻嫁人的那一天。”
“过去不珍惜时光，如今抬头，早已是度日如年。”
“会等到那一天的。”万倾小心翼翼地扶着对方准备回屋，“一切都会回归正轨。”
“傻孩子，你还无法明白爱。”华代一手轻轻搭在万倾的肩膀上。
“爱一个人，当你的世界失去他时，世间原本美好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那些美好的时光恍如一梦，美好地让人再也不愿意醒来。”
神里华代有些自顾自地诉说着，这些话她不会像神里绫人说，也不适合对神里绫华讲述。
但对于万倾，身为神里家的未来夫人，却也恰好。
并不是让我去如何去做，而是告诉对方，自己随时都有撑不下去的一天。
“我并非心怀死志，神里家的未来也还需要我撑住大局，但我真的很怕。”
端庄大方，谈吐自然的神里夫人，也会有害怕。
“或许我想成为椿，但我也想是他的妻子。”
一时间，万倾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确实对情爱懵懵懂懂，没有对方那刻骨铭心的经历。
更别提说什么安慰的话语了。
他们谁都没有动，直到冷风拂过脸颊，带来刺骨的寒冷，她才如梦初醒，连忙扶着华代夫人进屋。
等她再出来时，天空开始慢慢飘雪，白色很快覆盖了视野所及的事物。
万倾伸出一只手，接住孤单的雪花，微小的冰晶很快吸收手中的温度而融化，只留下一滴雪水，和微弱的冷气。
她忽然觉得心里有什么情绪堵在胸口，苦涩难受。
“爱吗？”
“可能，我真的还无法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