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一直清醒着，只是刚才用全身的力气对抗体内子蛊后，浑身都麻木了，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更别说发出声音阻止她作乱的行径。

    好不容易子蛊安定下来，他才能积蓄气力，勉强出声打断她，不然她的手还不知道要往哪里伸。

    人不动的时候，触觉会格外敏感，所以她刚才的每一个冒犯的动作都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明明是有些冷的，可被她触过的地方却发着烫。

    寻霜仅仅只慌了一瞬就很快镇定下来，依旧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我刚刚取了你的心头血饮下去了，不过母蛊传递信号给子蛊没有那么快，所以我刚才在给你输送灵力缓解疼痛，怎么样，现在好些了吗？”寻霜眨巴眼，一脸单纯地望着盛清弈。

    盛清弈看着她无辜的脸，沉默良久，终于缓缓扇动了下眼睫，扯出两分沙哑嗓音：“多谢师父，徒儿好多了。”

    寻霜准备把他散开的衣服合上，扯的时候却不知道牵动了哪儿的伤口，雪白的衣衫上竟渗出大片大片的殷红的血迹。

    刚才光顾着检查内伤，都没注意外伤的情况，想着有了她给的那个肉白骨的黑瓶神药，再严重的外伤都不成问题的。

    “怎么回事？”寻霜一下子变了脸色，眼神凌厉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少年。“我给你的药你没用？”

    “用了。”

    寻霜眯眼瞧他。

    “用了……一瓶。”

    盛清弈心虚地别开眼睛，艰难用手撑地坐起来，感应储物袋里的黑瓶，手心摊开，将黑瓶递给寻霜。

    寻霜接过黑瓶，声音冷漠，“为什么不用？”

    少年沉默了片刻，低头，“清弈本是命贱之人，这样好的灵药，浪费在我身上实属可惜……”

    寻霜赶紧打断他：“贱不贱的先不说，我知道你自愈能力非比寻常，但我荆兽鞭的威力你应该清楚得很，若是不用这灵药，到时候在身上留了丑不拉几的疤痕可没有女子要你了，毕竟这世上的女子谁不喜欢白白净净的身体……”

    盛清弈：……

    这话他没法接。

    “师父说笑了。清弈这样的贱…………”

    寻霜不耐烦了，“别废话，下回我给你的什么东西你若是敢不用，我还抽你！”

    “选鞭子还是选灵药你自己掂量清楚！”

    “给我躺下！”

    盛清弈眨眨眼，扬起脖颈，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缓缓躺下。

    寻霜很是粗暴地扯开他的薄衫，将触目惊心的伤口全部暴露在视野之下。这样漂亮的身体，实在不该有一丝破坏。

    瓶盖啵的一声被拔出，她精准控制灵力将灵药粉成雾状，往下一推，便均匀落在盛清弈的伤口上。

    满意地看到他的外伤全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寻霜又将最后一点药雾撒上去。

    盛清弈表面看着从容又乖巧，然而手背绷起的青筋和不断滑动的喉结却暴露了他的抗拒和不安。

    寻霜等着他身上的所有痕迹慢慢消失，直到只剩下落在胸口的一小片氤氲的红，看着像一朵妖异的花。

    她蹙眉，伸手摸了摸，很光滑；又凑近瞧，伸出手指搓了搓，红的愈发妖冶了，像是要渗出血一样。

    落在他白而细腻又不失力量感的身体上显得格外暧昧，令人浮想联翩。

    奇怪，按小黑瓶的药效不可能还会留下任何痕迹啊？

    寻霜还要再仔细瞧瞧，手却被禁锢住了。

    盛清弈隔着一张雪白的帕子捏住了她的手腕。

    “多谢师父的灵药，既然伤好了，清弈便将衣服穿上了。”

    他小心避开和寻霜接触，撑着地快速起身，雪白的帕子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飘飘然缓缓落地时，盛清弈已将中衫外衣都穿戴整齐，正系着腰带。

    寻霜盯着他从上到下瞧了一会儿，又威胁敲打了几句，盛清弈都从善如流应了，穿好衣服的他乖巧站在原地给她打量。

    她翻个白眼，准备摔门离开。

    “师父且慢。”

    沙哑的少年嗓音传来，寻霜偏头，用余光瞟见修长苍白的手稳稳端着两盘点心递过来，正是刚才被她顺走五块点心的两个盘子。

    “怎么，我点的东西不合你口味？”寻霜挑剔地斜眼看他。

    “非也，只是太多了，清弈吃不完，也不敢浪费师父好意。”

    寻霜这才从鼻孔里冷哼一声，美滋滋夺过那两盘点心，回了房。

    她走后，盛清弈原本温和清澈的眼眸慢慢沉淀下来，像一口幽深透暗的古井，无波无澜。

    他抬手覆在胸口的嫣红上，将那丝若有若无的躁动压下去，白皙冰凉的大手上青筋尽显。

    寻霜回房后吃了两块点心就盘腿坐在榻上，内视自己体内的状况。

    果不其然，和她预料的一样，经络和丹田都有了很大的变化。

    比起原来细弱可怜的经络，现在的经络一眼都能看出其强劲，蕴含着力量；至于丹田内的灵丹更是和以前有很大差别，以前她千辛万苦花了很多年才凝出了一颗小小的浑浊的灵丹，虽然很寒碜，但是她看得可宝贝了，毕竟拥有灵丹才能学习那些玄妙的术法。

    而现在，这颗灵丹通体透明，泛着流光溢彩的金，圆润而大小适中，仿佛有生命般在丹田的中心缓缓自转着，周围有云雾一样的东西温柔漂浮缠绕着。

    寻霜一眼看出这是十境灵士才拥有的通灵金丹。修仙者修仙之路分十境，一境七七四十九重天，满十境则飞升成仙去往真正的仙界。

    原来元寻霜竟已满了十境，可为什么还待在修仙界？为何不飞升？

    她睁开眼睛，伸出手往天际的方向伸，并没有感受到修仙者飞升成仙时那种天地间冥冥之中牵引的感觉。

    寻霜突然想起来刚才回忆里元寻霜最后冷笑时的心理活动：

    天福灵心？好东西？

    天无绝人之路，她元寻霜生来就是要成仙的。

    有什么连起来了，答案呼之欲出。

    寻霜沉吟了一会儿，所以，元寻霜一直没有飞升应该是有某种原因压着她让她不能飞升去往仙界，而天福灵心是解决这件事的关键。

    也就是说，天福灵心是在盛清弈身上吗？寻霜想起了刚才他胸口上那抹氤氲的红。

    寻霜给被她关在识海里的傻蛋传音，喊了半天没人应，她感到疑惑，莫非是被她骂了还闹小脾气了？

    她将神识探进去，想看看傻蛋在干什么。

    然后她就看见一个乌漆麻黑的团子缩在角落不知道在干什么。

    不对呀，它刚才不是只有脸灰扑扑，爪子灰扑扑，尾巴灰扑扑吗？怎么现在彻底变成了一只黑灰猫？

    “你干嘛呢？”

    猫耳朵动了动，挖煤工突然抬起头来左看右看。

    寻霜这才看到他身边放着一个小瓷罐儿，里面装着黑乎乎的墨水一样的东西，而它的左前爪已经被墨水浸的透黑，此刻正伸出左爪子尖尖在白纸上划拉着什么东西。

    喔唷，还是个左撇子。

    寻霜连猫带纸带墨水从识海一起拎了出来。

    “我在写检讨，马上就要写够三千字了，霜霜你不要生我气。”

    挖煤工垂着脑袋，耷拉着小耳朵，委委屈屈的。

    寻霜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拿起那张检讨看。

    嗯……拿猫爪尖尖抠出来的字，确实算不上好看，勉强能认的程度。

    “你这卷面整洁度，如果是电子版阅卷的话，得扣三十分。”

    傻蛋脑袋垂得更低了。

    它听不太懂霜霜说的话，但是知道她应该是在说它写的不好。

    “不是，你都能搞到墨水，怎么就不给自己整只笔呢？”

    “我……我不会用笔……”

    寻霜同情地看了它一眼，拎起它的后颈毛，往浴房走。

    “行了，看在你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我这次原谅你了，下不为例。”

    傻蛋猛地抬起脑袋，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谢……咕噜咕噜谢霜咕噜咕噜……”

    傻蛋还没说完，就被丢进了浴池中，四只小短腿儿被迫扑腾起来。

    “小脏猫，赶紧洗洗。”

    寻霜又探手试了下水温，还可以，不冷不热。

    傻蛋看到了她试水温的动作，心里偷偷开心，霜霜试水温怕我着凉，是在关心我，嘿嘿，看来她真的不生气了。

    “我问你个问题昂，你之前说我是整个人都穿过来了，那为什么我现在身体的经络和丹田都有了很大变化，甚至凝出了通灵金丹？”

    她能确定这就是她自己的身体，如假包换，但是这明显不是属于她的实力和境界。

    “之前不是跟霜霜说了嘛？你来到这里，元寻霜就随之消失了，你代替了她在这个世界的身份，自然就继承了她的一切呀。”

    “那她去哪儿了？”寻霜趴在浴池边上，用手轻轻波动浴池里飘着花瓣的清水。

    “她会根据因果循环去到另一个平行世界，以另一种身份开始新的人生，她也不是原来的她了，会变成另一个人，这是天道管的事情。”

    “那等我走完这趟旅行，完成这些任务回到我原来的世界，我还会拥有现在继承的元寻霜的力量吗？”这才是她想问的关键。

    不管这趟旅途或者任务怎样，她都是要回到原来的世界的，她所做的一切，为之努力的所有都是为了在她本来的世界过得更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追求到自己渴望的东西。

    当然，不是指她最初所在的世界。她在那里如同游魂一样生活了二十年，突然阴差阳错穿越到修仙界的荒洞中，变成了一只刚出生不知道几天的狐狸幼崽，跌跌撞撞地努力活了一百多年到今天。

    虽然第二个世界活得也挺艰难的，但好歹她努力生存了这么久，有了真正的归属感，而不是像第一个世界那样永远游离在外的感觉。

    “不会，但是你在这个世界自己修炼或者什么方法得到的力量会跟随你一起回到主世界的。至于一些物什，按理来说是不能带走的，不过……”傻蛋突然神神秘秘起来，扑腾着爪子往寻霜这边靠，在她耳边悄声说：“霜霜我有办法，可以瞒过天道的眼睛，偷渡到主世界，霜霜你如果在这边看上了什么好东西，我会帮你哒！只要你能好好救我的主人，呜呜我的主人他英明神武、俊美无双、风华绝代、年轻有为、惊才绝艳、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寻霜的心像是被什么压了一下，脑海瞬间清明。

    她比任何人都渴望力量，比任何人都渴望变得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