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热血洒江湖,快意书恩仇,漂泊逆旅里多添一缕亡魂,江湖客们早已司空见惯。

    大堂内喧哗如初,酒香肉香盈满了人的鼻尖,那抹血腥味早就裹挟着风尘消散在风里。

    但方清却记得那股黏腻厚重的味道。

    她落座在桌前,对着浓油赤酱的菜色,却没了多少用餐的兴致,只静静打量着客栈前台的老板娘李氏,思索着刚刚探听到的心声。

    李氏虽是半老徐娘,但保养妥当,体态丰腴婀娜,料理起店内生意也头头是道,一看便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若不是方清能读心,知道李氏就是那个将袁敏拖到马棚的人,也不敢相信她竟然同袁敏的死有瓜葛。

    眼下虽通过读心找到了凶手,但相关证据和动机不明,方清只能隐忍不说,只等查明真相再为死者鸣冤。

    她的眼神直勾勾的,没有半点遮掩的意思,自然引起了周不拙的注意。

    他为方清添了一杯酒,递到她眼前,“凡是当讲证据,你猜测再多都无用。若是好奇,不如晚上我们一起去探查看看。”

    捏着酒杯的两指纤长,在青花瓷的衬托下更显白皙如玉。

    方清晃了一眼后,从容地接过酒杯,下意识看了眼两人交错的手,心中暗想,为什么同样是练剑的手,他的怎么就这么好看呢?

    夜色愈浓,皓月凌空,月光如水般倾泻在扬州城里,轻柔地抚摸着动静有致的黑暗。

    屋檐上偶有几只野猫踩瓦而过,伴着夜风声送来几声悠扬的猫叫。

    大堂里的热闹渐渐散了,只有几位晚来客还在开怀畅饮,像方清这般行客吃罢晚饭后就上楼歇着了。

    屋里空荡荡的,只有两样必备的家具,看起来很是寒酸简陋。

    她身上银两不多,还得节俭着置办男装去花楼,故而只开了间下等客房,做江湖探子混到她这地步也是没谁了。

    没有传说中的巨额经费,也没有所谓的线索奖励,像方清这般的底层弟子若想日子过得好,还得同时打两份工。

    但原身受了青城派的生养大恩,她为门中效力也是应当的,左右不过是做探子,又不是让她当杀手。

    与其埋怨眼前的困苦,不如力争出路。

    方清很快就开解了自己,手中长剑出鞘,耳侧剑鸣嗡嗡作响,她开始在屋子里心无旁骛地练剑。

    豆大的烛光映照着剑影,将这陋室衬托得高雅了起来。

    原身虽然资质平庸,但素来刻苦,剑招练得很熟练,方清才上手就能感受到这副身体的肌肉记忆在觉醒。她原本就习武多年,领悟起剑招来并不是难事,只将青城派的剑法练上几遍,很快就流畅起来。

    方清感受到自己丹田处有一股热气正在升腾,原来是内功心法在自行运作,她将内力注入剑招,出剑宛若蛟龙,剑鸣沙沙配合着破空声,是独属于江湖的潇洒。

    砰砰砰——

    门外传来一声轻唤,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方姑娘,是我周不拙。”

    闻有客来,剑招收起,身法将停,方清挽了个剑花后,长剑如蛟龙归海般回鞘,朝门外应声道:“来了。”

    她随意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打开门栓迎他进来,刚打开门就闻到了一股花香味,虽然浅淡,但隐约能闻出来是茉莉花的味道。

    清香怡人,不骄不躁。

    周不拙站在门外,粗略扫了眼简陋的下等房,剑眉微皱,“这青城派竟然如此抠搜,弟子外出竟然住得这么差,这和猪圈牛棚有什么差别。”

    “像这样的门派有什么好呆的,还不如出来自己浪迹天涯呢。”

    猪圈?牛棚?

    方清尴尬地笑笑,强行挽尊,“额,出门在外,节俭点好。”

    像她这样的待遇才是大多数底层弟子的生活,哪里来的那么多一掷千金啊。也不知周不拙出自哪门哪派,竟然这般不食人间烟火。

    突然一张银票被递到了方清面前,周不拙面容清冷,薄唇微启,“就当扶贫了。”

    这是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已经足够原身花销三年了。

    方清咽了咽口水,接过银票,将这笔钱当做是他的资助和投资,承诺道:“三分利,我会尽快还你。”

    她知道周不拙身上有五千金,这一百两银票对于他来说,就是九牛一毛,但对眼下的自己来说,这就是雪中送炭。

    方清之前是个武术运动员,并不擅长经商,但也能凭借自己的武术和名气去变现。

    现在来到这陌生朝代,一切都要重头再来,但她绑定了读心系统,能快速探知江湖隐秘,何愁不能发家致富呢。

    夜深人散后,客栈陷入了一片寂静的黑暗,大多数客房已经熄灯休息了,仅剩几间房还隐约透出灯光。

    悦来客栈生意火爆,四七二十八间客房几乎每天都能客满,老板和老板娘为了方便照料生意,一直住在二楼,而他们家的小姐年岁渐长后,为了避让江湖客被安排住在顶楼。

    方清他们先是来到袁敏生前的卧房探查,看能不能在屋内找到线索。

    “我在袁敏的手指缝里看到了些许白灰,是从墙上扣下来的。”方清一边查看着闺房的墙面,一边低声解释,“马棚我也检查过了,墙面完整没有指痕。”

    周不拙抱剑而立,“她不是在这里被迷晕的。地上的灰这么重,若是她这这里被拖行,地面可不会这么干净。”

    “能毫无防备地喝下迷药,那她必定是被自己信任的人谋害。你既然怀疑她的继母李氏,那我们何不直接去她的房间探查一下,说不定能听到什么线索。”

    方清点点头,她可是有读心术的人,说不定能听见什么重要信息。

    等他们来到李氏门外时,发现里面正巧无人,可能是在后院守灵去了。

    于是两人推门而入,借此机会探查起这间房来。

    果然,方清很快就在墙边发现了三道指痕,想必袁敏当初就是被迷晕在这间房的,墙壁上还留有她挣扎的痕迹。

    突然屋外传来了走动声,有人来了。

    他们两人要是被人撞见出现在这屋里,很可能会被当做贼人。

    方清看了眼房梁,自己能上去躲着,可身形高大的周不拙可藏不住。

    既然没有办法往上躲,那就往下藏。她拉过周不拙,带着他就往床底下躲,一个翻滚后,两人很快就趴在了床底。

    门被从外打开了,进来的正是老板娘李氏,她显然是累极了,不等拆发脱簪就往床的方向走来。

    还好屋内昏暗,又有窗幔遮掩,所以很好地将他们隐藏了起来。

    【今天真是累死我了,既要料理袁敏的后事,又要管理店内的生意。】

    【哎,真是死了都不让人轻松。】

    方清松了口气,老板娘并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只等她睡熟后,他们就可以趁机离开了。

    她察觉到自己后背凉凉的,回望过去。

    原来是周不拙森冷的目光,想要吃人般直勾勾地盯着她。

    周不拙面容俊美,不发一言却难掩怒意,如寒星般的眸子在黑暗里熠熠生辉。因着刚刚的翻滚,他发丝微乱,一身白衣也染上了灰尘,很明显他刚刚洗的澡白洗了。

    方清尴尬地赔了个笑脸,暗中腹诽,一个大男人不至于这么洁癖吧。

    他的目光转移,盯着正被方清拉着的手,然后挣脱开来,又给了她一个锐利的眼刀。

    【好困啊,李郎怎么还不来,不行我不能睡,不然错过他的敲门声,可就浪费今晚良宵了。】

    【算了,还是起来洗漱一番,等他来吧。】

    方清听到了个熟悉的称呼“李郎”,听这称呼像是老板娘的情郎,就是不知道这两位“李郎”是不是同一个人。

    一个好女色,一个喜男风,应该不是同一个人吧?

    说曹操,曹操到。

    屋外响起了两短一长的敲门声,是心声里提及的特殊叩门暗号。

    李氏将门打开,从外进来一个穿绿衫的书生,他贼头贼脑探查了一眼门外,确认无人后才将门合上。

    两人相视一笑,缠绵地抱在了一起,难耐地互相亲吻着,纠缠了许久才将战场挪到了床上。

    衣物的摩挲声和□□声相互交织,一人心无旁骛地投入这场欢愉,另一人却坏水满肚想要算计枕边人。

    【这老女人可真狠心,不过也是蠢的,等我将悦来客栈的财产都拿到手后,就甩了她,这样狠毒的女人,我可不能留在身边。】

    【就是可惜那个丫头的滋味我没有尝到。】

    方清侧耳倾听着床上李郎的心声,真是坏得彻彻底底的,这李郎果真不是个好东西。他不仅骗财骗色,还貌似和袁敏的死有牵扯。

    突然方清的耳朵被两只手笼住了,她侧目过去是一截白色的衣衫。

    方清先是奇怪他的行为,后来想明白后就尴尬地想要抠脚。

    她刚刚确实是听得很认真,但不是听床啊,是听他们的心声啊,但是这个又没有办法和他解释,只能默默背下了这口黑锅。

    哎,估计在他心里自己是个浪|荡|女人吧。

    就在她郁闷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李娘,李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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