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四个字,初凝看了半分钟,最后什么也没回复。

    未接电话有两个,都是安锦打过来的,初凝一直拖着没回,她想着等成绩出来了填完志愿再打过去。

    回家的路上经过商店,橱窗里挨着摆着草莓熊。

    初凝站在玻璃前看了会,掌心里握着郭成给的糖。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她回了下神,林清暨发过来的,大概因为上面没回复。

    【我晚上去接你】

    她默了默,离开。

    商场四楼的台球室,林清暨俯身打完一球后走到沙发前拿起手机,上午发的消息,到现在还没音信。

    喉间有些燥。

    他放下杆子,拎着薄外套离开。

    “不玩了?”

    站在桌角的男生问。

    “有事,去接个人。”

    “什么人还要林少亲自接。”

    电梯到达地下停车场的负一楼,林清暨一边走,咬了根烟在嘴里,打火机刚凑近,旁边的车灯闪了下。

    莱温特。

    他看了眼,若无其事的走过去,脚步却定住了。

    车前另一边,转身看到这边的杨纤容略显惊讶,但只一瞬便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音色澄明, “清暨。”

    林清暨挑眉,不过是看向她身边的男人,掌心硌着打火机的边角也不觉得痛。

    “你先上车,我一会过去。”她温声对程益谦说。

    车门关上,杨纤容提着手里的包往前走了两步, “身体怎么样了?”

    “我都出院几天了,你现在才问?”

    “清暨。”女人脸色正了几分。

    “这就是我爸不敢回家的原因,还给你们腾地方?”

    “乱说什么。”杨纤容往旁边车上看了眼,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要学会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我和你爸之间没有感情,约好互不打扰,这点你应该清楚。”

    “你什么时候把我当过小孩?”垂在腿边的手握了握拳,林清暨碾着铁皮, “妈,我对您来说一直就只是个负担吧?”

    ~

    从下午开始便一直在下雨,商店老板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从外面跑进来一个女生,额前湿漉漉的。

    “老板,还可以买东西吗?”

    “可以,你来得真巧,刚准备回家。”

    初凝缓了下呼吸,径直走向右边的柜台踮脚挑了一只草莓熊, “要这个。”

    心跳还没恢复正常,是在下班的前一秒才决定要去的,易周说她还是心太软了。

    心软就心软。

    初凝撑开伞,拎着袋子往家里走。

    “等人呐,囡囡,下雨了,怎么不回屋里,雨都要把你的鞋子淋湿了。”

    “不用了婆婆。”初凝往屋檐下退了退, “他一会就来了,要是没看到我可能会着急。”

    婆婆年纪大了,听力不太灵了, “啊,你说他脾气不好。”

    初凝提了些音量,对她说, “不是,他人很好,很好的。”

    雨势转小,屋内开了灯,女生站的地方往前倒映出一道小小的影子。

    “你等的人是不是不会来了。”婆婆端着碗,坐在桌前的小马扎上。

    初凝翻开和林清暨的聊天界面,看到自己没回复的那条【我去接你】。

    她垂下睫。

    红色的出租车在面前停下,后车厢里的人降下车窗, “小孩。”

    “嗯?”初凝抬眼,见是易周,便撑伞下了楼梯, “你帮我把这个给他,我不去了。”

    “什么东西?”易周用手拨开袋子边缘往里看了眼, “你还是亲自给他吧,这玩意太粉了,和我多不配,拿着都怪。”

    “......”

    最后还是没拗过易周,初凝上了车,礼袋抱在胸前,四方的角刚好顶在肩膀下方的位置,她把下巴搭在草莓熊的头上,软茸茸的。

    好舒服。

    “他不是说过来接你?”

    初凝打开手机看消息,正好有人在群里发了张包厢里的照片,还有专门的调酒台。

    她先看到的是程楠,然后是背对着镜头坐在沙发后的林清暨,修长的手指按在皮面上,还夹着根烟。

    虽然他在照片里占据的位置并不多。

    “可能......忘了吧。”

    初凝看向窗外,忽然有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做什么。

    车子驶过水洼,溅起一地的水。

    易周接了个电话。

    “什么,现在,我今天晚上没时间。”

    “.....”

    那边说了些什么初凝听不太清,只是易周不是很愿意,又沟通了几句,她才有些不耐烦的说, “好,我知道了。”

    “我那个杂志社有几张照片临时要补拍,时间不是很长,我可能要晚一会过去?”

    初凝理解, “好。”

    “师傅,把我放到前面那栋楼下就行了。”易周耳边的头发往后拨了拨,往上的眼尾看着她, “想说什么说什么,大不了拿这只熊把他打一顿。”

    初凝轻轻的笑了一下。

    “我知道啦。”

    其实心里是没底的。

    程楠背过身,从包里掏出气垫往脸上扑了点粉,确认一切完美,才往坐在沙发上的那个人走过去。

    “林清暨,好久不见。”

    他抬头看着她,凝眸似在思索,大脑快速检索,将面前这张妆容精致的脸与某些景象对应起来。

    没人点歌的音响自动放了某首重金属的爵士乐。

    男生目光太沉,以至于程楠都怀疑自己脸上的妆是不是化错了,她故作自然的坐到他身边, “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几个男生推着走过来,笑嘻嘻的喊女神。

    程楠嗔道, “走开啦。”

    林清暨虎口卡着半杯酒,没看她,就像同学间随便的聊天, “高三还转学啊。”

    “没办法,老爸的工作呗。”

    他眼底暗了暗, “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见过?”

    “嗯,见过一次,不过那次你态度很冷淡。”

    程楠抿了口曼哈顿,手腕上的瑞士表带细钻晃眼,包厢内冷色调得光衬得胳膊很白。

    林清暨低笑了声,没反驳。

    他虽然酒量很好,但喝多了喉结与眼下的小块地方会泛红,看起来禁欲又迷人。

    “你笑什么?”程楠用脚轻轻踢了踢他的裤腿,这一动作十分富有挑逗的意味。

    “没什么,只是听说你很难追。”

    林清暨这一句话,立刻让程楠有种占了上风的感觉,上半身也不自觉坐直, “我还听说你性格不好,不容易相处。”

    她看着他衣领边缘露出的锁骨,已经想象如果吻上去是什么感觉。

    半晌没言语,林清暨看着旁边吧台旁的几个同学,程楠怕他生气了或者话题就这么断了,又补了句, “不过现在看来也挺好的,没想象中那么难做。”

    “难做?那要不要试试?”

    林清暨转身忽地来这么一句,手就撑在沙发里侧压着她的裙子,程楠原本是挨着他坐的,这一举动,两个人的距离倏忽拉进。

    气息相闻。

    暧昧的灯光在两人脸上停留,移动。

    目光交缠了会,林清暨视线下移,就要挨上她的唇,这时候程楠伸出一根手指,正正点在他的胸口。

    林清暨低头看了下,身体很识趣的往后倾了些。

    “我可没说答应你。”程楠看着他, “你也说了,我很难追的。”

    她从手机里调出界面,是林清暨的社交帐号,主页唯一的人像照片是位女生,其余都是赛车。

    “这是谁?”

    照片里初凝坐在落地窗前,恰好回过头,脸被夕阳映得分外温柔。

    林清暨看了两秒,没什么在意的吞了口酒, “我妹。”

    “今天怎么没来?”

    “她很乖的,不来这种地方。”

    程楠笑了笑,起身往后面走,林清暨斜靠沙发注视着她的动作。

    有个举着相机的男生故意拉近镜头,问现在心里想的是谁,他不言,手指往杯里沾了些酒,在桌子上写了两个字母。

    CN

    大家一想便知这时程楠名字的首字母缩写。

    旁边人起哄,林清暨还没什么情绪,像个事外人,只是手指在上面不断的画着那两个字母。

    程楠走到调酒台前说了些话,再转过身时,手里端着一杯黑红色的酒,款款而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包厢里的人注意力就已经齐齐集中在这两人身上。

    “这杯叫‘意乱情迷’,敢喝吗?”

    指腹擦过她的手背,林清暨接过一口饮尽,程楠最爱看他喝酒时上下滑动的喉结。

    冰块在空酒杯里滑动了几下。

    余味悠长,仿佛往胃里倒入一团火球,搭在沙发上的手青筋显露,林清暨垂眸缓了瞬,再看她时笑得无谓, “还有吗?”

    这杯特制酒度数不是一般的高,程楠其实没想让他一下喝完的,她也跟着周围的人愣了下,随即粲然一笑,

    “别,我可不想我未来的男朋友今天倒在这。”

    话一出口,两个原本唱歌的女生都不唱了,开玩笑,程楠在学校里都是知道的,林清暨更是风云人物。

    大家开始起哄。

    耳边开始出现乱鸣,林清暨抬了下手,对着程楠也好像是对着众人,又像对着某个没来的人,

    他走到点歌台坐下, “难得都在,唱首歌。”

    千载难逢的机会,有个男生掏出手机, “林清暨唱歌,这不得赶紧录下来。”

    旁边的人撇嘴, “你才开始录,我这都抬半天手机了。”

    随即发到班级群里。

    “姑娘,到了。”

    出租车停了好一会了,司机见后座的人看着窗外还迟迟不下车忍不住提醒,初凝反应过来, “不好意思,有点走神了。”

    “没事,玩得开心。”

    外面下着小雨,竟比刚来的时候要大了些。

    前面的车上也恰好走下来一个人,戴顶帽子,个子很高。

    气息往上涌,初凝不自觉握紧伞柄。

    预知一般,傅世安转头,铺天盖地的雨丝中撞进一双他从未读懂过的眸子里。

    “你他妈见到我就这一个眼神是吧,搞得我欠你几百万一样。”男生大步走过来, “怎么样,现在心里是不是恨极了,毕竟上次我赢了比赛,你喜欢的那个人,翻车了。”

    指尖几乎要扣进伞柄里,雨水混着风刮着脸,初凝看着他, “自己用了下三滥的伎俩也好意思说。”

    “比赛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混蛋。”

    初凝不会骂人,这恐怕是她能想到的最狠的话,但即便傅世安,还是第一次听这么新鲜的词在自己身上。

    他没打伞,雨水混着衣领滑进去,是烫的,

    傅世安想不通,要论混蛋的程度林清暨不比他差,两个人都是车手,为什么她对自己态度就这么差,

    他一把从初凝手里扯掉伞柄, “明明我们两个一样,你为什么总替他说话。”

    没有伞的遮盖,蒙蒙雨水立刻洒在脸上,偏茶色的眼睛被雨水浸的湿漉漉的,显得黑亮,发丝黏在脸额边。

    初凝觉得他有病, “我讨厌你。”

    她眼神倔强,沾了水的唇线下拉,是真的讨厌。

    “好,我能让你更讨厌我。”

    歌库里没有这首歌,林清暨翻了几遍,才极淡的笑了下,这反应和他平时的性格不太相符,大家都还停留在他应该先跺两脚机器的印象里。

    无人知晓他的改变,只当是因为程楠,桀骜不驯的少年也有温柔一面。

    他目光一转,朝着靠墙着的吉他,林清暨拎起来搭在腿上调了调音, “用这个一样,将就着听吧。”

    周围人不自觉安静下来。

    他先拨了几个低音。

    It’s making you cry.

    (真让人伤感)

    Every time you give your love to me this way.

    (每次你这样对我表达爱意)

    傅世安上前一步,按住她的肩膀偏头吻下去,初凝及时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用尽全身力气往前将他推开。

    “不要。”

    只是力气实在是小,傅世安没怎么动,反而是自己受力往后摔在了地上。

    他冷笑了声,单膝跪下去这次直接双手按住她的脑袋,腰部却猛地受到冲力被人重重踹了一脚。

    初凝下意识的喊, “林——易周。”

    不是林清暨。

    第二脚没踹下去,因为就站在不远处的保镖眼快早就过来将易周拉开,准确的说,是甩。

    “艹”,傅世安扶着腰从地上爬起来,先看了下易周骂了句哪来的臭婊子,随即冲保镖吼道, “谁他妈让你过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子打女人,走。”

    那保镖力气大,易周直接被甩在地上,初凝从地上爬起来,却发现她皱着眉,表情痛苦。

    易周坐着的地方涌出了一滩血,混着雨水往下面流。

    怪不得傅世安走了。

    初凝惊慌, “易周,易周。”

    “没事。”易周嘴唇发白,强撑着站起来。

    “坚持住,我送你去医院。”

    Saying you’d wait for me to stay

    (说着你会等我留下)

    I know it hurts you but i need to tell you something

    (我知道真相很伤人,但我得对你如实相告)

    My heart just can’t be faithful for long

    (我的心无法为一人永久忠诚)

    没人注意的角落,手机屏幕亮起,而它的主人毫不在意,垂眸吟唱。

    他的声音被酒精催的低沉平缓,搭上吉他的音色,如深山里暗涌着的泉水,一步步将人带入那深不见底的密林。

    明知危险,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往里靠。

    包厢里从没有一刻那么安静,所有人自动围成一个大圈,有坐在沙发上的,反坐着椅子,也有干脆在地毯上盘腿坐着的。

    桌子上的瓶罐水杯烟盒乱成一团,程楠坐在林清暨对面。

    视线齐齐放在他身上。

    I swear i’ll only make you cry

    (我笃定我肯定会惹你哭泣)

    Maybe I’d change for you someday

    (也许有一天我会改变)

    But I can’t help the way I feel

    (但我无法控制我的感觉)

    Wish I was good。

    (多希望我是个好人)

    发丝浸了雨水糊在脸上,一直打不通的电话,没有认识的人,一百多米的路修的不平,初凝摔在水洼里好几次,脏且狼狈,才打到一辆车。

    Wish that i could give you my love now

    (多希望现在我能给你爱怜)

    But i need to tell you something

    (但我得对你如实相告)

    My heart just can’t be faithful for long

    (我的心无法为一人永久忠诚)

    ~

    “还好伤口不深,下雨天路滑要注意一点。”

    “好的。”

    易周摔倒的地方不知道之前是做什么用的,有圈圆形的铁皮嵌在水泥地里,她的腿不巧划在上面。

    “会留疤吗医生。”

    “我一会开点软膏,回去坚持按时涂就不会留疤的,不过这几天不能洗澡了,注意不要让伤口发炎,三天后来换纱布。 “

    初凝松了一口气,要是留疤真的会很愧疚。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受伤。”初凝抽了下鼻子。

    “别都往自己身上揽,我本来就看那人不顺眼,见到他就想踢两脚,妈的比赛都使阴招,对了,”易周忽然想起来, “你是不是还没见到林清暨?”

    这一说,初凝才发现那个草莓熊不知道被弄哪去了,估计是在酒店前,这会该被环卫工人捡走了。

    “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别以为你故意不去。”

    “不用。”

    易周不知道,她来的时候给林清暨打过电话了,这会静下来又想到傅世安怎么也去了酒店。

    他又想做什么?

    初凝想提醒林清暨,可是手机没有未接电话,只有未打通的,林清暨没有打过来。

    不小心翻到某个群里。

    “看什么呢?”

    “没有。”

    然而易周看女生脸色一白预感到什么,已经拿过初凝背在身后的手机。

    里面的事,可比医院这边热闹多了。

    初凝算了下时间,当时她在做什么呢,明明就是不久前才发生的,可脑子也像进水生了锈。

    对,想起来了,那时候她在雨里,无助,落魄,一遍遍打着他的电话。

    而他未沾染这世俗半毫,干干净净,在取悦另一个女生。

    初凝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用生命承载的感情就像海边的细沙,越努力的握住,反而会让它流失的越快。

    她辛辛苦苦垒砌起来那些自以为坚不可摧的城堡,在风浪来袭时其实不堪一击。

    妹妹,他还是一直把她当作妹妹。

    “没关系,没关系的,没事。”初凝转过身背对着易周, “你不知道,那个女生好漂亮,真的,好多男生都喜欢她。”

    所以林清暨喜欢她,情理之中。

    易周有些心疼, “你别忍着。”

    她到现在都在为他开脱。

    “没有,真的,没事的,真可惜,没能听到现场,原来林清暨还会弹吉他,我还是第一次听。”

    初凝想挤出一个不在意的笑,可只觉得鼻酸。

    “我去找他。”

    她拦住易周, “别....不要。”初凝低下头,尾音带颤,宛如重感冒的人, “就这样,这样就好。”

    回去的路上,初凝第一次点开程楠的账号,看见几分钟前她发了条动态,应该是在酒店的卫生间拍的,只有一张配图。

    照片大部分是女生的锁骨,有几处红痕,右下角的男生弯着腰,只能看到宽阔的脊背。

    文字:已成年。

    下面评论

    “卧槽我真的羡慕死,这边建议拍视频,”

    “啊啊啊不得不说这个背绝了。”

    “全校男生一年没追到的女生,林清暨一杯酒搞定。”

    不要再往下看,不要做偷窥者。

    初凝果断退出去,长按,卸载。

    在将电话卡抽出来之前,她给安锦打了个电话。

    ~

    出发的时候是凌晨,飞机到达万米高空,耳边短暂轰鸣之后恢复正常,初凝看向机窗外侧,一轮红日正在远方冲出云层,万丈霞光。

    “Sunrise。”

    前座是一位英国人,怀里抱着金发的小男孩,胖乎乎的小手抓着自己的头发。

    初凝在这时候忽然想到那部电影,原来自己是后面那句话,

    【喜欢人不犯法,可我也只能到喜欢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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