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质

    今天是周淼最后一次停船靠岸。

    天气不错,她没去一楼餐厅窗边坐着,转而去了顶层甲板上吹着风抽烟。

    上楼的时候经过了厨房,她无意往里头瞥了眼,看见角落处有个男人正压着一个女人,男人前后动着,女人顶着潮红的一张脸趴在墙壁上,交杂着暧昧的喘息声让周淼明白了他们在做什么。

    她收回视线,无言地上了楼。这事儿她知道归知道,但实操经验却是零。往常没亲眼见到倒还好,这下子倒是总在心中想着。

    沵(mi四声)州是个海港城市,来往停泊船只无数。岸上人头攒动,不少人围着卸货,下面一层的甲板上是打捞上的鱼。

    风吹的有些迷眼。她垂下头,却和地面上的一个男人对视了。

    男人有个好皮囊,眉眼疏离,看起来只觉得清风霁月,穿着白衬衫,手里还拿着一束红豆花。

    他身材清瘦,不像是能帮忙卸货的模样,只身一人格格不入地站在那倒像是散步来当监工的。周淼收回视线,靠着栏杆上对着海天交界线发呆。

    忽然听到“喂”的一声,周淼低下头,就看见那男人和一个她船上的水手搭话,“我找船长。”

    他声音不大,但周淼偏偏听见了。

    “找船长做什么。”她接过话,咬着烟,吐字有点含糊。

    男人抬起头来,提了点声,“上船。”

    周淼笑了,她用食指和中指从唇间拿下烟,夹在两指之间,手摆了摆示意那个船员自己去忙,自己抬了抬下巴问他:“知道这是什么船么就说要上船...上船干嘛?”

    “我找船长。”他不为所动,看起来没什么和她攀谈的欲望。

    “噢,”周淼说,“我就是。说吧,上船干嘛?”

    “我是个科学家,研究成果有点疯狂晕头,得远离实验室躲两天。”

    “科学家啊......但我这可不是科考船,我这是海盗船。”

    他抿唇,一副誓死也要上船的模样:“我要上船。”

    “复读机么你是?我船里不缺复读机,你去找个渔船坐坐吧。”

    “......”他顿然数秒,说:“是海盗的话,缺人质么?”

    周淼返回舱内的步子一顿,转而又调转回头:“人质?”

    “你会□□吗?”

    他神色无异地点了头,却见她蹲下身来从甲板上拾起了什么往下一甩:“上来吧。”

    是一条麻绳。

    他再抬头就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目光,听她调笑着道了句:“人质就别指望条件太好了。”

    绳子掉在他脚边,他没捡起来,反倒是四下张望着。

    周淼挑眉:“找什么呢?”

    “垃圾桶,”他斯斯文文地补充,“湿垃圾的,垃圾桶。”

    周淼:“?”

    她看他举起手里的那束红豆花,啧了声:“带上来吧,当船费了。”

    周淼看着他把花别在了裤子腰带上,把地下的绳子攥在了手里垂眸打量着,她忽地想到这科学家文弱的劲儿不像是会用这个的样子。

    要不让他从船上正常上吧,不然掉下来自己背了条人命就不好了。

    但只是周淼一个站直身子的功夫,男人已经站到了甲板上。他其实很高,比周淼一米七的个子还要再高出个大半个头。

    周淼愣神,他从腰带上拿下花束递了过去,声音温沉:“合格么?”

    她接过花,笑了:“名字?”

    “承岸。”

    她“噢”了一声,学他:“周淼。跟上来吧。”

    *

    周淼带他走进了船舱,承岸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船内摆设,和一般的船没什么差别,他无声地呼出了口气。

    周淼把他带到了自己的房间,打开门,在书桌前找了个笔筒,把里面的几支笔丢到抽屉里,随后把手里的花放了进去。

    承岸没进去,靠在门边,看着明亮的窗外道:“白日宣淫不太好吧。”

    “这么讲究?”

    他客客气气地说:“良家子,体谅一下。”

    周淼:“......”

    她觉得自己拐了个事儿精。

    她气笑了,“唰”地一下把窗帘一拉,室内顿时昏暗,帘布隐隐透过的光莫名显得环境暧昧。

    周淼轻声说:“把门关上。”

    承岸看她连贯的一套动作,唇角稍稍扯直,默不作声地把门轻轻地合上,看不清情绪。

    周淼脱了鞋,光脚踩着地毯无声无息地走到他的背后,在他颈后低语:“不愿意?那和我上什么船。”

    承岸盯着门上的纹路,忽地转身,周淼措手不及,一瞬就被他压在了门上,后脑勺枕着他的手,听他道:“人质有说不的权利么?”

    周淼只是片刻的愕然,转而就笑盈盈地环住他的脖颈,往自己这儿压:“当然没有......所以,快点,我要验货。”

    ......

    一室混乱。

    周淼觉得自己有点胡来,也许是室内温度太高了,脑子就晕晕乎乎地只知道遵循着本能了。

    好像没接吻。她慢半拍地想到。

    周淼从床头柜上拿了包纸巾丢到床尾,推开窗透了气,一同透进来的还有窗外的嘈杂。

    承岸抽了几张,不紧不慢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拭着上面的液体,把周淼看得直皱眉:“你非得这样擦么?”

    “洁癖。”

    “......”周淼索性不去看他,没头没尾地来了句:“等下怎么来的就怎么下去。”

    承岸:“你真是无情,不顾我的贞洁么?”

    “?做什么了就扯到贞洁了?”

    “那不是条件不够么,下次再货真价实地验一下,我也是有自尊的。”

    周淼蹙眉:“我说不行就不行,我是船长……为什么非得跟着我上船?”

    这话一出,承岸低头专心擦手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他小幅度地抬起脖子,抿了下唇。

    没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外头的嘈杂就越发的响亮。

    好一会儿,周淼等得觉得有些尴尬了,才听他斟酌着悠慢道:“因为我发现了的成果,有一点疯狂,可能不太对劲,还有点危险——”

    “所以你害怕了?”

    “害怕?”承岸一愣,紧接着又恢复原先散漫擦手的动作,“算吧,是有点怕。你拿了我的清白,那就保护我一下,行不行?”

    “谁拿了你的清白。”周淼嘟囔了句,扯开话题,“你这手怎么还没擦干净。”

    “东西有点多。”

    周淼:“?”

    是在炫耀吗?是在炫耀的吧!

    她耳尖渐渐泛红,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神色自然地说出这个话。

    “红什么?不是你自己要的?”他瞥过来一眼,把手里用过的纸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走近把周淼滑到胳膊上的肩带提上去,彬彬有礼道:“刚刚有人找你,你记得去问问是谁。既然你答应保护我了,那我去收拾一下东西准备上船,待会儿见。”

    周淼:“……?”

    他施施然开了门长身玉立地走了,留周淼坐在床上冷静地凌乱,思考自己是不是被人赖上了。

    *

    周淼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出了房间,刚巧就碰见她办事儿的时候来敲门的男人余与归。

    他俩同一年被这艘船的幕后的老板程颐安拐上船,共事五年,关系颇好。

    余与归:“诶船长,我找你半天了。不是,你怎么换了身衣服?之前不是穿那白裙子的吗?”

    周淼:“那裙子脏了。”

    余与归一脸好奇:“为什么脏了?”

    真会踩点子问啊。周淼:“......关你屁事。”

    余与归知趣地换了个话题,探了个脑袋往她身后虚掩着的门看:“你不是在屋里嘛,那我刚敲门的时候怎么没开啊。”

    “睡着了,”她硬邦邦地扯谎,“找我干嘛?”

    余与归:“哦,就是想着问我们什么时候走,明儿不是得把冬冬姐送到家吗?是不是得尽早走?”

    周淼:“是得尽早走,我们下午三点就走吧,你和他们说一下。”

    余与归不正经地行了个礼:“遵命。”

    周淼见余与归跑走了,忽然意识到没和承岸说走的时间。

    算了,也不方便带他上船。还是别上的好。

    *

    承岸拉着自己的两个行李箱,卡着两点五十五的点就站在了登船口要上船,被余与归拦下:“诶兄弟,我们这不是客船,下去吧。”

    承岸:“我和你们船长约好了,她说带我上船。”

    余与归:“不是,我们船长干嘛带你上船?”

    承岸摊手道:“也许我是人质吧。”

    余与归下意识让了个路:“哦好,人质是吧。”

    等等。

    余与归:“?”

    人什么?

    余与归大惊失色:“我们虽然自称海盗船,但是,从来没有抓过人质!!”

    承岸“噢”了一声:“所以我是第一个。”

    余与归:“......”

    你还挺荣幸。

    他俩在这门口堵着,一个留着长发样貌颇好的高挑姑娘从门口走过,耳朵上带着繁杂的耳坠,在风中吹荡着。

    姑娘:“干嘛呢余与归,在这儿堵着做什么?还不快进去,找骂呢?......啧,哪里拐来的帅哥?”

    余与归立马站直身子,规规矩矩地喊了声:“冬冬姐。”

    “这个......这个帅哥说是船长绑......绑来的人质。”

    徐冬冬:“?”

    徐冬冬:“人质?”

    ......

    周淼见规定时间到了船舱内人还没齐,冻着脸出来找人,就见门口整整齐齐立了三个人。

    周淼:“......干嘛呢?”

    余与归幽幽道:“船长,就看着我要被送回家了,你就实话告诉我吧,我们这艘船干的到底是什么生意。”

    周淼扫了一眼无辜的承岸,嘴角抽了一下,还是回答了余与归:“商船。”

    余与归手一挥就指向了承岸:“他说他是你绑上来的人质!船长!我和我妈说我们干的是合法正经生意!我老早就觉得我们船上那些货不对劲了.......”

    他苦口婆心:“船长,趁着知道的人还不多,咱也还没启程,你要不去招了吧,我们等你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之后再出发。”

    周淼:“......”

    还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这真是个二货。

    她微笑着冲罪魁祸首承岸招了招手:“站过来。”

    说的是站过来,但看着像死边去。

    承岸顺从地拉着两个行李箱站到了周淼的边上,滑轮摩擦地面发出巨大声响。徐冬冬好奇地在一旁看戏,抬了抬下巴问他:“哟,帅哥这是带了多少东西?”

    承岸:“没多少,一点衣服和生活用品。”

    他顶着船上众人暧昧的目光和周淼游离的视线,自然地把箱子推到了周淼的房间。

    徐冬冬一脸了然,脸上毫不掩饰地写着“孩子终于长大了”,拍了拍周淼的肩,押着还在絮絮叨叨发表演说的余与归走了。

    承岸把所谓的装生活用品的行李箱一打开,周淼木着脸看到——

    半个箱子放着的都是避孕套。

    周淼:“......”

    这不是生活用品,这是计生用品。

    承岸脸不红心不跳,在一旁客客气气地拱火:“担心因为准备不充分就被说不干事儿而被赶下船,所以准备的有点多。”

    他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哦”了声,从西裤口袋里拿出一个小东西,递给了周淼:“买的太多,店员给的赠品。试用装。”

    周淼:“…………”

    你是不是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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