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泪

    夜里的烛火照的人心里发慌,管家一早就备了马车候在东宫门外,看见一身血迹的凌墨初与贺纸鸢:“二皇子?”

    “去太医院!”

    东宫离皇宫总是不算太远,现在回二皇子府怕是来不及了,凌墨初脸色铁青的抱着贺纸鸢,哪怕是两条人命在他怀里也好像如纸般薄。

    贺纸鸢捂着肚子,被送上马车,剧烈的疼痛好像要撕开她的身体,一阵阵的发晕,她隐约可以看见凌墨初紧张的神情,终于腾出手来握住了那只也满是血迹的手。

    清晰可见的骨节被她紧紧握住,轻轻吐出两个字:“没事....”

    她相信她肚子里的孩子,也相信命运的齿轮不会发生偏移,只是...或许她会如上一世一般死去,小皇孙会照旧失去母亲。

    如果...她死了,是否会回去?还是就此结束呢?

    往常的记忆像是回马灯一样在贺纸鸢眼前略过,令她有些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上一世的记忆与这一世的记忆混在一起,令人看不清楚未来。

    凌墨初眼见着她要闭上眼睛,用力反握住她的手:“不要睡,没事的。”

    他清冷的面颊上头一次出现焦急,那眉眼似乎是从画中走出来的,贺纸鸢拼尽了全力才抬手摸上他的眉间,将那一簇紧紧促起的眉毛抚平,嘴角挂上一抹勉强的笑意:“不要为了我....哭....不值得。”

    她本就是局外人,占了人家身份,享了恩宠,从没觉得此人是自己的,他不该为她哭。

    下一刻,她昏睡过去,任凭怎么叫都不清醒了,外面传来管家爷爷的声音:“二皇子,到了。”

    凌墨初狭长的眼角轻轻滴下一滴热泪,不知是悔还是痛,他轻轻垂下身子吻在了贺纸鸢嘴角上。

    *

    太医院本已经落了灯,谁能想到二皇子妃提前早产,闹得鸡飞狗跳。

    整个太医院都忙活着,皇上对这位皇孙可谓看中,没有一个人敢多事,一时间一盆盆血水被从屋子里端出来,大家却保持着奇异的沉默。

    就连浑身是血,神情焦急的凌墨初都一声不吭,直勾勾盯着那道门,若不是被身边管家拦着,恐怕就要冲进去了。

    今夜的月亮很圆,一如他们成婚那日,他那时候想,是谁都好,反正他没有指望她可以与他站在一起,他自小一人,早就习惯了。

    可是如今,他不敢想象没有了她的日子,不敢想象若是从未有过她,现在的自己会如何。

    管事叹了口气,他跟在二皇子身边十几年,记得上一次失魂落魄,也许还是被九皇子亲手推进河里之后,皇上从未来看过他的时候。

    “二皇子,二皇子妃福大命大,定不会有事的。”

    皇宫中,其实也不太平,正在后宫里的皇上得了传令说太子半夜在御书房求见,他本就这几日因为贪墨案对太子有些成见,如今更是有些厌烦。

    他又不是傻子,派下去的人都是太子的人,他们没有上边人的命令,敢包庇吗?

    但他总不能和自己儿子过不去,况且太子是这些人里最争气的,于是还是在宫灯的带领下走向御书房。

    “他到底有什么事情是非要晚上来告诉朕的?”皇上对身侧大太监怨言一声。

    大太监游刃有余的打着太极:“太子殿下一直心系百姓,做事稳重,说不准真的是大事才会进宫。”

    八月下旬,繁花在太医院门前盛开,凌墨初却不愿看一眼。

    他沉默着,等待着里面的消息。

    直到破晓的一道光亮,他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啼哭,神情才有所松动。

    没有人知晓他如今浑身都是僵直的,他做梦都没想过这世间会多一个和自己绝对血脉相连的亲人,他的母亲不曾疼爱过他,但他愿意将自己的爱倾注在自己的孩子身上,他绝不会重蹈覆辙。

    太医院的徐太医满头大汗,他开了门出来见到凌墨初还站在那里,像是一夜未曾动过一般,心中也升起一丝不忍,医者仁心,在他眼中二皇子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

    于是笑眯眯的上前道:“二皇子尽可放心,母子平安。”

    其实贺纸鸢生产的过程不算太艰难,虽然因为动气而导致的早产肯定是与平常人不同,但是好在从婴儿到母体都有意志活下去,所以救得不算太难。

    但小皇孙还是因为早产比寻常婴儿小上不上,只能暂且被稳婆抱着,再做观察。

    “她...如何了?”凌墨初动了动神情,颤抖的手被藏在了袖子里面,天衣无缝。

    徐太医反应过来说的是二皇子妃,于是道:“自然没事,只是二皇子妃身体娇贵,还需静养。”

    忽然,凌墨初朝着徐太医鞠了一躬,一身华服身上还带着干涸血迹的他,身为当朝二皇子的他,义无反顾的对着太医院以为太医鞠了一躬。

    徐太医受宠若惊,就算二皇子再不受宠,那也是皇子,顿时摆摆手道:“二皇子折煞了,为皇家鞠躬尽瘁,是我们的义务。”

    但凌墨初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也从未将自己当成皇家人看。

    只是还不等他踏进屋子,身穿甲胄的一队禁卫军从外头冲了进来,两侧列了队,气宇轩昂的驻守在太医院里,徐太医被吓了一跳。

    江屿宁的父亲江朝江统领面色复杂的看着凌墨初:“二皇子,皇上有请,请吧。”

    其实他在今早被紧急召集的时候也在纳闷,二皇子这是又犯了什么事?凌墨初与江屿宁关系好,他也当凌墨初是个好孩子。

    凌墨初看着江朝,动了动嘴唇,终究没有辩解什么,就算他开口,有用吗?

    徐太医眼睁睁看着凌墨初被带走,心里打起了鼓。

    只是这些事情,也不是他一个小小太医能管的。

    昨夜一同而来的还有沛芸,但是一直候在外面的马车上,管事爷爷说不能在这时候给二皇子他们添麻烦。

    直到今早传来母子平安的消息,沛芸才喜极而泣哭了出来,没有保护好二皇子妃的自责终于算是减轻了一些。

    踏进那间满是血腥味的屋子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腿脚在发颤。

    贺纸鸢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好像一切的一切都离自己很遥远了,一声清晰的阿娘响在自己耳边,令她骤然睁开了双眼。

    “二皇子妃?”沛芸正在帮她掖被角,哭红了的眼睛像是核桃一样。

    贺纸鸢对眼前的场景并不陌生,还记得第一次以阿阮的身份睁眼的时候就与现在的情形差不多。

    这一天一夜全靠沛芸一点点端着御膳房送过来的粥喂进贺纸鸢嘴里,才勉强让她没有因为缺失营养而昏迷不醒。

    贺纸鸢动了动嘴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轻轻道:“孩子呢?凌墨初呢?”

    她依稀记得自己在生产过程中的尖叫,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自己,以减少痛苦,但最终还是坚持了下来。只是她自己也没想到,竟然在睁眼之后谁也没有看到。

    沛芸忙碌的手一愣,吞吐的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的二皇子妃最不能受刺激。

    贺纸鸢聪明,她抬手握住了沛芸近在咫尺的手腕,眼神中是不服输的坚毅:“他们呢?”

    “二皇子昨日被带走禁足了,到现在也没回来,据说是因为二皇子屡教不改动手打了东宫的人。小皇孙在太医院的徐太医那里,您可放心,徐太医人很好,不会亏待小皇孙。”

    鞭子抽打的声音在偏殿里响起,时隔十年,凌墨初原本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出现在这里了,没想到兜兜转转,他永远逃不出这个金碧辉煌的笼子。

    血肉绽开之后眼前的凌冲丝毫没有停下的痕迹。

    他最讨厌凌墨初这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好像做错的人成了他一样。

    一炷香之前,凌冲结过了太监手中的鞭子,好脾气的将太监送了出去,而后地狱才刚刚开始。

    一直候在外面的人担忧的开口:“太子殿下,时候差不多了,您若是再待在里面,怕是不好交代了。”

    他跟在凌冲身边久,并不意外凌冲的残忍,只是抬头看着天,这八月份也不凉快啊。

    门被从里面打开,衣冠楚楚的凌冲拍打了两下沾了灰尘的袖子,无论他做什么,总有人在背后撑腰。

    屋内的凌墨初终于卸下一身力气,那一道道伤口裸露在外面,和旧伤混为一谈。

    太监小跑着过来:“太子殿下!二皇子妃去了御书房!”

    二皇子妃诞下皇孙的消息不胫而走,在宫中,京中都是沸沸扬扬。

    有人说贺纸鸢就是命好,剩下了长皇孙,就算丈夫不争气,地位也无可撼动。

    就连皇上都高兴的甚至没有亲自责罚二皇子,后宫里皇后还亲自去了闵嫔的宫殿恭喜她,就算分不清虚情假意,也让一向冷清的长秋殿一下子被重视起来。

    今日还有几个妃嫔上赶着来与闵嫔交好呢。

    这时候二皇子妃去找皇上,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凌冲撇了一眼屋内狼狈的人,又看了看眼前的太监,轻笑一声,一介妇人,又能如何?

    她还是清白之身的时候自己就看不上她,后来就算想要加以利用,她也不知道为何中途不再上钩,不过没关系,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她也无可奈何。

    “摆驾,御书房。”凌冲扔掉手里的鞭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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