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大拇指抵在这里,食指钩住。”符瑜璟帮他调整角度,以一种把人半抱在怀里的姿势,把着叶棋安的手。

    “放。”

    箭飞出去,虚虚得插在靶子上。

    “力量不太够,这个一时半会练不起来,你可以先练练准头。”符瑜璟把箭给叶棋安,让他自己试。

    “没有力量的时候,正中要害也是能瞬间制敌的关键。”符瑜璟看着叶棋安,教他。

    “像眼睛,喉咙……这些没有盔甲保护的脆弱之地,一旦被伤到,就会瞬间失去反抗。”

    “别光靠眼睛,放松一点,感受你要射中的地方……”

    有些神射手的视力其实相当差,十步以内的东西看着都有重影,但是百米外的射程却能轻易得命中目标,靠得是那种感觉。

    叶棋安射完了两桶箭也没理解符小将军说的感觉,总觉得很玄乎。

    “不急,这个要慢慢学,经验比较重要。”符瑜璟指着最后一支射中靶心的靶子笑道,“叶先生这样已经是很有天赋了。”

    叶棋安把箭递给符瑜璟,“符小将军试试?”

    “好。”符瑜璟随意得接过来,从箭筒里抽出三支箭,漫不经心得了搭上去。

    “三支齐发?”叶棋安睁大了眼睛。

    “不是很难。”符瑜璟望着他笑了笑,撇了一眼靶子,把弓弦拉成满月,三支箭咻得飞出去,钉穿靶心。

    叶棋安看看靶子,又看看符瑜璟的手臂,眼神中流露出些许羡慕。

    符小将军胳膊上肯定都是腱子肉。

    叶棋安看附近没什么人,伸手轻轻摸了一下又很快收回来。

    什么都没摸到,只摸到了坚硬冰冷的盔甲。

    符瑜璟被他逗笑,看他不自在得红了耳朵,收回笑意强装镇定,单手取下肩吞和披膊,绷紧了胳膊上的肌肉,放在他面前。

    “可以捏捏。”

    符小将军胳膊上的线条漂亮极了,平日放松的时候看不太出来,一旦用力,那隐藏在皮肉下的肌肉就将衣服都撑得紧了起来。

    “有点硬。”叶棋安收回手,眼神飘忽,“打人肯定很疼。”

    “又不打你,怕什么。”符瑜璟把披膊穿回去,“怎么,觉得我符瑜璟是个会打家室的小人?”

    “上次符小将军说的可是不打妇孺和老人。”叶棋安帮她系上带子。

    “家室当然也不打。”符瑜璟看着低着头帮她整理盔甲的叶棋安,眼神很温柔,“不敢对夫人动手。”

    叶棋安咳嗽两声,不作声了。

    “还练么?”符瑜璟适时转移开话题。

    “不了。”叶棋安摇头,说实话,能和符小将军在演武场偷偷相处这一时半会他就很知足了。

    像偷来的时光一样。

    “到时候在战场上练!”叶棋安把弓箭放回去,看向符瑜璟,“想看符小将军在战场上威风凛凛,大杀四方!”

    “好!”符瑜璟重重点头。

    “我胡说的。”叶棋安一秒撤回前言。

    “活下来……”叶棋安想起曾经摸到的符小将军背后的伤疤,又叹了口气,“少受伤就可以了。”

    “好!”符瑜璟当然是都答应他啊。

    这几日符瑜璟还真没有受伤的契机。

    初次交锋当天,北游建攻城器械的人被吓回去了。

    第二日,符瑜璟就派小波兵从南门出击,实则带人从北门杀去,突击了北游营地。

    说没打吧,两边都动手了,说打了吧,又尽些试探的招,两边都没什么伤亡。

    第三日,符瑜璟半夜在城头吹响号角,吓得对面提心吊胆一晚上,不能安寝。

    季格等了一宿没见兵马进攻,气得摔了手里的长枪。

    第四日,符瑜璟派了几个兵痞子和对面对骂,骂得季格血压飙升,眼睛都气红了。

    第五日,符瑜璟没派人出城骚扰,挑选了一队弓箭手,站在城墙上,拿弓箭对着建设攻城车的小队,一箭一人头,唬得对面吓破了胆子,不敢冒头。

    ……

    一连十日了。

    北游本该花两三天完成的攻城建设工作,到现在都还半半截截得摆在那里。

    季格看着战战兢兢的下属,倒是有几分回过味来了。

    就这么一直出些花招拖延着时间,也不正面跟他打……怕是虚张声势,人手不够吧。

    北游有多少时间能让大凤拖着呢?还真没有多少。

    北游不像大凤那样,粮草线路通畅,后勤有保障。

    北游的后方离谓青比较远,阵线拉得又长,北游皇帝派季格带大股兵力入侵,就是想打个闪电战,以最快的时间攻占下谓青。

    结果季格信誓旦旦得领兵出来,带着优良的部队,多对方数倍的兵马。

    一拖拖十日,一点优势没看到,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要被怪罪了啊。

    “不能让对面就这么拖延下去。”季格冷哼一声,“明日就派兵强攻,符瑜璟那厮不迎战就攻城墙,攻城器具明天说什么都要建设好!”

    符瑜璟本以为季格差不多五六日就能反应过来,也是没想到愣让她拖了十天。

    拖得对面人心涣散,士气大跌。

    对面粮草也该补给了吧?

    符瑜璟派了斥候前去打探,今晚就能得到消息。

    结果并没有出乎符瑜璟所料,斥候寻摸到了北游押送粮草的位置,只是有不少兵马护送。

    “明日,李将军带两队人马去袭击他们粮草,抢不过来就烧。”符瑜璟对着沙盘安排工作,“张将军侧边埋伏,粮草被袭,季格定会派人支援。”

    至于符小将军么,那当然是要正面拉仇恨值。

    天还没完全亮,两位将军就借着夜色的遮掩悄悄出了城,符瑜璟命人把投石车,连弩,狼牙拍等守城器械准备好,就站在城墙之上,等待天明。

    城墙上风很大,天色渐渐亮起来,太阳却丝毫没冒头,乌云层层叠叠堆在天上,像是要压下来一般,看得人喘不过气来。

    已经是深秋了,天气一日冷过一日。

    一场战役能打多久是没有定数的,快的可能一两个月就能结束,慢的拉锯个两三年也是常有的事,谁也说不好。

    若是拖到冬日,积雪没胫,坚冰在须,缯纩无温,堕指裂肤,就很难打了。

    留安那边计划着派兵强行渡河,拖到冬日也难了。

    符瑜璟幽幽得望着远处的天空,吐出一口浊气。

    “符将军。”三皇子揣着手缩着脖子爬上城墙。

    “殿下怎么来了?”符瑜璟行礼,“城墙上风沙大,殿下千金之躯,还是在营中歇着吧。”

    “叶先生说今日北游可能会发起强攻,吾来看看。”三皇子温和得笑笑,抬头看着乌云,“看这天色,可能要下雨。”

    “好事。”叶棋安披着斗篷老老实实跟在三皇子身后,“下雨对我们更有利。”

    他们是守城方,雨天视线模糊,城墙湿滑,北游更不好进攻。

    季格已经收到了皇帝送来的问责信,看着天色连声骂晦气。

    “将军……”亲兵硬着头皮来问季格。

    “攻!”季格咬牙,“雨天对面士气也高不到哪里去,咱们打对面个猝不及防。”

    季格披上盔甲,骑着马,眯眼看着谓青城墙上那伫立不动的身影。

    “杀!!!”

    进攻的号角吹响,北游的兵马叫喊着往前冲。

    早有准备的符瑜璟派兵迎敌,安置好的器具有序得投放着石头和弩箭。

    尸踣巨港之岸,血满长城之窟。无贵无贱,同为枯骨。

    鼓衰力竭,矢尽弦绝。

    白刃交宝刀折,两军蹙生死决。

    两滴雨急促得落在符瑜璟的睫毛上,紧跟着,豆大的雨滴落下,转瞬又化为铺天盖地的雨刃。

    鲜血被冲刷,吼声被掩没,刀枪的碰撞划着雨丝溅入眼底,模糊视线。

    “将军!我们粮草被袭了!!!”一长髯壮硕的北游将领奋力杀到季格的身边,唇边溢出一丝血迹,大声朝季格喊着。

    一支箭穿过雨帘破空飞来,那壮汉挡在季格身前,只来得及呼了一声“将军撤退”,就摔下马没了呼吸。

    可惜。

    符瑜璟收起箭,拿起红缨枪串了一串敌军。

    季格握着手里的刀,一刀把面前的人砍成两半,鲜血喷射出来,浸进其身下的土地。

    “撤退!”季格的声音高亢。

    鸣金声响起,这场对仗才勉强停息。

    符瑜璟来不及喘气就让人打理战场,清点伤亡。

    李将军和张将军带着减了员的兵马狼狈得撤回来。

    “将军,只毁了敌军部分粮草。”

    “好好好,辛苦两位将军了。”符瑜璟也没想过这些人马能截断北游的粮草,不过是缓兵之计,逼其退兵,能毁一部分就已经是立了大功了。

    雨下的急又大,但是持续时间却没有多长,北游退兵后三刻钟,雨势就转小了,嘀嗒的雨敲在屋檐上,连绵着。

    伤亡清点出来,尚在符瑜璟可承受范围之内。

    军医和征兆来的郎中在伤兵营忙得脚不沾地,已经死去的战士被就地掩埋,三皇子依照诺言厚恤其家眷。

    这一次的交锋,北游的损失接近大凤的两倍。

    攻城方本就劣势,攻城机械没建好,士气低迷,还遇上大雨。

    北游的战士私底下议论纷纷,季格也觉得万事不顺。

    “真他娘的晦气!!!”季格往脸上敷了点药,问粮草的情况。

    得知损失不大才松了口气。

    “我就不信了,这贼老天这么给符瑜璟面子,能一直下雨不成!”一场憋屈的仗打得季格满身火气,心里堵得灌了一户凉茶都压不下去。

    对面的兵马摸清楚了,粮草补给到了,攻城器械被强行堆砌了起来,就等一个晴天。

    只等一个晴天!

    季格在等晴天,符瑜璟也在等晴天。

    雨声停歇之后,乌云就已经散去,申时,天已经蓝了。

    像是被水洗过一般,天碧蓝一片,澄澈亮眼,纤云不染。

    明天已经是显而易见的好天气。

    叶棋安帮符瑜璟解下铠甲,眼睛像灯炬般一寸寸打量着符瑜璟。

    “没受伤。”符瑜璟难得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虽然穿着里衣,还是忍不住披上了外衣。

    叶棋安最后只在符瑜璟手上发现了一片擦伤,悬着的心才勉强放下来。

    “我关心一下符小将军,不领情啊。”叶棋安给她上药。

    “领情!”符瑜璟由着他涂药。

    伤口不大,也不严重,只简单处理一下就够了。

    叶棋安不说话,抓着符瑜璟的手,摩挲着她手掌里的茧子。

    柔软的指腹在那老茧上来回滑动,温柔又耐心,一遍又一遍。

    明日大晴,两军对垒,符瑜璟想与季格斗将,叶棋安早就知道了。

    不是对符小将军没有信心,只是刀剑无眼,担心罢了。

    怕符小将军战败,怕符小将军被偷袭,怕符小将军受伤,更怕符小将军遭遇不测。

    叶棋安今天已经见了够多的死人,他的心到现在都还在颤。

    他以为他能出谋划策,尽量保全符瑜璟的性命,但是真的身临战场,他才发现他是如此的无力。

    他只能看着战士血染疆场,看着符小将军在前方迎敌拼杀,他无法预料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只能吊着一颗心,徒劳得担忧着。

    早先还玩笑道想看符小将军威风凛凛,大杀四方。

    现在是半点念头都没了,只想看符小将军好好的。

    可是,战场上,所有人的命都是平等的,都拴在裤腰带上。

    符瑜璟是守着谓青的大将,她所在之处,就是所有士兵目光追随之处。

    她守的是符家的忠心,守的是寸步不能让的疆土,守的是身后手无寸铁的百姓,守的是大凤的脊梁。

    她在建功立业,她在奋勇杀敌,这是她的责任。

    就算马革裹尸,他也不能说什么。

    所以,叶棋安吐不出半句话,只低着头,摩挲符小将军的手掌。

    “师傅没教我看手相,我只看过一点粗浅的书。”叶棋安吞咽了一下,掩盖住颤音,“我看将军手上的生命线很长呢。”

    “不哭。”符瑜璟接住叶棋安的泪滴,只觉得这滴泪烫得她心里泛潮。

    “不哭。”符棋安伸手抱住叶棋安,安抚得拍着他的背,轻声道。

    乖,不哭,我会赢,我会带着大凤的兵,打退敌军,与你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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