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明天那客栈里住的小夫妻想买些湖乌的瓜果蔬菜,若有好的皮料也愿意收购些。
朝阳来的世家子呢,听说是走亲戚经过这里,又好说话,买东西还不压价,平日里在村子中生活的百姓,但凡家里有些能去换钱的有趣玩意,都预备着明天挑去城里看看。
“符家不愧是屹立好几个朝代不倒的大世家啊,瞧瞧这两天花出去的钱,那是连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的,买的东西都是不是论件,而是论箱的。”穿着粗布衣服一路跟着符家的黑皮男子不由得感叹。
“那可不,符家可是行兵打仗的,哪有打仗不发财的,咱朝刚建立的时候别提多混乱了,顺便拿点无主的宝贝都是约定俗成的。”另一个白些的男子道。
“那也是人拼死拼活尸山血海挣出来的,符家可守着边关呢。”黑皮汉子虽说跟着不一样的主子,但是提起符家还是很敬佩,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跟符家对上。
“也不知道咱有没有机会……”黑皮又道。
“咱好好办差,立上几个功劳,主上自然是不会亏待咱的。”白皮男人说着又叹了口气,“这趟怕是捞不着什么功劳了,最多过几日符小将军就能到交连了。”
“好事啊,这般风平浪静才说明咱主子……”黑皮汉子使了个眼色。
“也对。”白皮点点头,然后又皱起眉,“你怎么还不去盯着客栈。”
“怕什么,符小将军怕是早搂着夫人睡觉了,我底下兄弟盯着呢。”黑皮嘬了嘬牙。
“咱还能离近了不成,符小将军那一身的煞气,就算我们带了多他们几倍的人,符小将军那一刀劈下来,我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行吧,今天早些休息,明天一早咱俩亲自去盯。”白皮也不想得罪这汉子,转身回了屋。
黑皮悠闲得躺在椅子上看了看天上的星星,见白皮屋子熄灯了,才站起来背着手,转去了旁边小寡妇家。
今晚云层厚,半遮半掩着那本就不够明亮的月亮,符瑜璟勒住马,看着前面两个拦路的人。
“贫道带徒儿来送送将军。”信鸿呵呵笑着,推了叶棋安一把。
叶棋安换回了男装,穿着暗色的衣服,头发高高束起,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袱,目测就只能放下一两件衣裳。
这样来送她?
叶棋安抬头看她,“我想跟着将军一起去边关。”、
“不行。”符瑜璟想也不想就拒绝,“边关危险,不许胡闹,快回客栈休息,后日外祖的人就会来接你了。”
“外祖是去接符叶氏的。”叶棋安握紧了手里的包袱皮,“我叶棋安堂堂男儿,怎可畏手畏脚,怕那未知的危险。”
“大丈夫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符将军敢只身冒险,叶某何惧。”
“我乃皇帝亲封的忠武将军,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位是我的责任,符家向来以保家卫国为己任,我身为符家人,更是义不容辞。”符瑜璟坐在马上,俯视着叶棋安。
“我知道你心怀天下,有自己的抱负,你若不愿意待在符家……大可自行离去,我已命人处理好了后续。”符瑜璟不是没想过叶棋安离开。
他有他的志向,她不会拦他,她只会给他留好后路,若哪日有危险,符家自会护住他。
“那叶某自由之身,想去边关将军也拦不住。”叶棋安来之前就没多大把握,现在看符瑜璟的样子也清楚他不会带上自己。
大不了他自己去呗。
边关卡的是严些,入城之后他可以考虑去做人幕僚。
“哎呀哎呀,你一个人上路多危险啊。”信鸿跟来又不是看他们争吵的,拽过叶棋安,“为师准备的马也不是什么好马,你又不会点拳脚,遇上个把劫道的你就得束手就擒了。”
“将军要是不嫌贫道话多,不妨听贫道一言。”信鸿朝符瑜璟拱拱手。
“将军别看贫道这徒儿手无缚鸡之力,但与老道游学多地,见多识广,也算聪明,当能帮上将军。”
“边关危险,不止危在外患,也在内忧,将军不惧明枪,也自信能防住暗箭么?”信鸿看着符瑜璟,眼神富有深意,“贫道虽是方外之人,但也想看河清海晏,天下太平,怎会因小情妨碍将军?”
“贫道斗胆帮将军算过一卦,将军困境还得靠我这徒儿,也不求将军如何护着他,只需将他带去边关,将贫道的推荐信递给太守即可。”
信鸿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葫芦,“也许令尊用得上此药。”
符瑜璟瞳孔微缩,眯起眼睛深深看了信鸿一眼。
信鸿还是那幅笑模样,“不论将军带不带我这徒儿,此药都赠与将军。”
符瑜璟接过那小葫芦放进兜里。
“缘聚缘散缘入水,花开花落花如梦,贫道祝将军一路顺风。”信鸿拉着叶棋安退开一步。
符瑜璟拽着缰绳,朝叶棋安伸出手,一把将他拽上了马。
“符某借道长吉言。”符瑜璟抱着叶棋安让他坐稳,一夹马肚,两人一马飞快驶离了此地。
“无量天尊,贫道也算尽力啦,哈哈哈哈哈。”信鸿哼着歌骑上那骨瘦嶙峋的老马调转了个方向,“回山头修养几年咯。”
“我们要在天亮前赶到留安,困了就靠在我怀里休息。”符瑜璟把自己的披风反着披在叶棋安身上。
符瑜璟骑着的战马,血统优良耐力十足,跑起来轻且快。
夜间的风半点也不温柔,裹胁着寒意迎面袭来,叶棋安扯紧了兜帽,弯着腰不挡符瑜璟的视线。
两人谁也没说话,这么快的行驶速度,什么声音都会被吹散在风里。
叶棋安靠在符瑜璟怀里,看风景树木带着残影往身后倒退,风呜鸣着像是在说别人听不懂的语言,今晚的月亮还算给面子,虽然微弱,但是能借此看清前路。
符瑜璟没走官道,跟循着记忆,沿着路径最短的小道一路往前。
天色渐渐透出一丝亮光,破开黑暗,将天空渲染成灰蒙蒙的白色,又转为浅蓝。
那一轮太阳只浅浅冒了个头,金色的光芒就在天边晕开了一大片。
叶棋安失语,像是被摄取了魂魄般望着前方。
见多了日出的符瑜璟悄悄放慢了速度,他们早就出了湖乌,进入了九尧的地境,按这个速度,最迟明天早上就能赶到留安了。
“日出东方隈,似从地底来。”叶棋安喃喃。
“历天又复入西海,六龙所舍安在哉?”符瑜璟顺口接住下句。
“真漂亮啊。”叶棋安感叹。
“没看过日出吗?”符瑜璟轻轻夹了夹马肚子,放松缰绳,让马慢些跑,顺口问叶棋安。
“看过,每次看都觉得很震撼。”叶棋安呼出一口气。
“有机会带你去城墙看日落,也很漂亮。”符瑜璟取下水囊问他,“喝不喝水?”
“嗯。”叶棋安接过来喝了一口又递回去,“我们现在到哪了?”
“在九尧了,我们顺着河流往上,明天早上就能到留安。”符瑜璟找了出地势平坦,牧草鲜美的地方停下来。
“下来休息一会,咱吃点干粮,让马儿也吃点草,过两刻钟再赶路。”
“好。”叶棋安解下披风下马。
骑了一晚上马,他坐得大腿内侧都有点发麻。
“平时很少骑马吧?符瑜璟瞄了两眼他站的姿势就看出来了。
“是啊,跟师傅在外游学,雇过马车,坐过牛车,骑过驴,也步行,很少有机会骑马。”叶棋安揉揉了酸涩的腰。
马是战略资源本来就难弄到,他师傅倒是有一匹老马,平时自己都舍不得骑,别说让他骑了。
“边关骑马的机会就多了。”符瑜璟递给他一个饼子,“刚开始估计不好适应,你得把大腿内侧磨出血,磨出茧子来,慢慢得就习惯了。”
叶棋安接过饼的手一顿。
“吃不下?”符瑜璟又把水馕递给他,“急行军是苦些,咽不下去就喝点水,慢点嚼。”
符瑜璟坐在树下,一只腿屈着,一只腿伸直随意放在地上,“过来坐。”
叶棋安挨着她坐下来,撕咬着干硬的饼子,目光落在符小将军的腿上。
“符小将军腿上也是磨了一层茧子么?”
“肯定呀。”符瑜璟咽下嘴里的饼,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厚重的手拍在腿上发出“啪”的响声。
“摸摸看。”
符瑜璟绷紧了腿上的肌肉让叶棋安摸。
“真硬。”叶棋安收回手。
符瑜璟哈哈笑。
“都是练出来的,下盘不稳就容易被摔,在马上稍点不慎,摔下来就是个死。”
“有时候要射箭,甚至都没法握缰绳,全靠腰腿上的力。”
“我还没见过符小将军射箭呢。”叶棋安看她。
“想学的话可以教你,射箭一是要有力,二是要有准头。”符瑜璟对叶棋安的力气完全不报希望,“你可以练练准头。”
叶棋安只吃了半个饼子就吃不下了。
符瑜璟很自然得接过来把剩下的半个吃了。
“我去灌点水,你坐着歇会。”符瑜璟三两口就吃完了,利索得站起来,随意拍了拍身上的灰就去河边灌水。
叶棋安跟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