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扶您走

    建议搭配BGM食用(BGM推荐:鞠婧祎《古画》)

    “夏青姑姑。”

    夏青正走在回兰陵宫的路上,忽然听见角落稚嫩的孩童声唤她的名字。回头一看,是四五岁大的荣王。

    “荣王殿下。”夏青走过去行礼,“荣王殿下,您的贴身宫女呢?”

    “我……我是偷偷溜出来的……”荣王示意夏青不要声张,“我前些日子,在母亲身边一直念叨着媏媏姑母,母亲又在父亲面前说,希望媏媏姑母可以来陪陪我……可是父亲说姑母没有时间,我就寻思来找夏青姑姑,姑姑可否替我与姑母说一声?”

    “荣王殿下,帝姬陪您,不是念书便是作画,也不搭理您,您上回不是……”

    “可是我想要媏媏姑母陪我呀,媏媏姑母那么好看,我看了几眼便入迷了。且作画我可以在旁边看着,读书,她也会念给我听,可有意思了。”

    夏青愣了一下,这荣王……当真如此喜欢她家扶桑?

    “而且啊,媏媏姑母不管我,我就不用读那些枯燥的文书了……”

    啊……原来是有自己的算盘啊……

    荣王是元贞皇帝唯一的儿子,虽未被封为太子,但这些还是要学的。

    夏青微微一笑,行了个屈膝礼:“奴婢知晓了。回宫后,自会为荣王殿下转告崇沅帝姬。”

    “多谢夏青姑姑。”荣王高高兴兴地正准备要走,就见荣王的贴身宫女寻来了。

    “殿下!殿下!您怎么在这儿?!啊,夏青姑姑。殿下,奴婢寻了好多地方都没找着您,可快和奴婢一同回宫去吧!”

    “道上遇着荣王殿下,交谈几句,正打算送殿下回宫。你既来了,我就不多事了。”

    “是,姑姑慢走。”宫女乖乖应着,看着夏青走远。

    崇沅帝姬脾性不好,身边的人虽然好些,但日子久了,还是会沾染主子的调调。

    兰陵宫。

    “小荣王还亲自来找你?一直守在那条道儿上?”

    “是啊。那是回兰陵宫必经的宫路,守在那儿倒是保险,长短能碰着。小小年纪,挺聪明的。”

    “他啊,就别妄想了。元贞来找我都没用,岂会因为他一句话就改主意。”慕容时慢把书扔到一旁,伸了伸懒腰,“对了,那个御林军统领沈清和不有个童养媳,多大来着?”

    “约莫……十岁还是十一岁……”

    “这沈清和也就弱冠之年吧,是前御林军统领的徒弟啊。好歹是个将门世家,怎么会效仿民间。”

    “沈统领倒是没说过,不过我见过那个小女孩,可爱的很,奴婢倒是喜欢得紧,觉着,若是奴婢,也忍不住招来——”

    夏青说着说着来了兴致,抬眸见慕容时慢表情淡淡的,连忙住了口。

    半晌,慕容时慢才开口:“我也挺喜欢的。”

    夏青猛地瞪大双眼。

    “本是想着,让她去陪陪荣王……还是算了……糟蹋了。”

    夏青低下头挑了挑眉,做了个鬼脸。

    她家扶桑她还不知道,这些年装崇沅帝姬那样子,孤僻暴躁,装上瘾了,自己情不自禁就开始别扭较劲,原先也不是个记仇的主儿。就比如,好早之前就不生肖掌印的气了,还挺想和好,结果自己在那纠结,放不下所谓“帝姬的面子”,就变成了如今这样僵着。不想摆臭脸色也不行咯。

    “罢了罢了……反正闲来无事,去一趟邵贵妃那里,晾一整天的荣王。”

    昭定司

    佘七郎诚惶诚恐地小跑进昭定司,在肖铎跟前站定,又踌躇不语,来来回回地踱步,晃的曹春盎头晕。

    “你有事倒是说事啊。”曹春盎催促道。

    “掌印,属下寻思着……帝姬怕是有些不对劲。”

    “哪个帝姬?”曹春盎一脸茫然。

    “还能哪个?合德帝姬能有什么不对劲的吗?只有崇沅帝姬了啊。”

    肖铎心跳慢了半拍。他不动声色:“哪里不对劲?”

    “唉,属下今日不是从宫里出来,半道上遇着帝姬了,我问了一句,说:'这是去邵贵妃宫里的路,帝姬可是要去看荣王?可上回听我们掌印说,您不是不想去看荣王么?怎么这回自己去了?'结果帝姬不说话,夏青姑娘也不说话。帝姬的那双眼睛啊,冰冰凉凉的,就那样死死盯着我。说来奇怪,帝姬明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我却当即觉得后背发凉,汗毛倒竖……您说,这帝姬,会不会是……”

    曹春盎一下子就急了:“你可真是够闲的,帝姬去哪,去看谁,去做什么,关你什么事儿呢!帝姬说不喜欢荣王殿下,不想去看荣王殿下,指不定就是嘴硬心软,面子上过不去,觉得别扭随口说说,你怎么就当真了呢?何况长了张嘴也可以不用说话啊,看破不说破不是皆大欢喜吗?!”

    佘七郎委屈:“那我这说不说,帝姬都是要去看荣王的啊。”

    曹春盎还要说话,肖铎不耐烦道:“行了,帝姬压根没把你放心上,长长记性。”

    “我也是在帮您的忙啊,您不是喜欢帝姬,帝姬一听,我们从您这儿知道帝姬的想法,肯定觉着掌印关心她,说不定就原谅掌印,不生掌印的气了——”

    “谁说我喜欢她!”

    曹春盎和佘七郎都被肖铎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肖铎也自觉反应过激,不自然地咳嗽两声,又见两人还伫立在原地,皱起眉头,没好气道:“还站着干嘛?!”

    两人连忙告退,曹春盎边走还边压低嗓门数落佘七郎:“刚刚还和你说长了张嘴也不用说话……多说多错知不知道,你看看,现在又招惹了帝姬又得罪了干爹,你现在就是两头不是人!”

    “我是人啊……”佘七郎莫名其妙,紧紧跟着曹春盎,“不是,曹春盎,你什么意思……”

    听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肖铎垂下眼眸,羽翼般的睫毛颤了颤,转身挪开书架几寸,熟练地从墙上取下暗格,从里面取出一副卷轴,从外观上看去,七八成新,纸的材质是这一二年的,大抵是被主人来来回回地放进拿出的看,才显得磨损了些。

    肖铎熟稔打开,画卷上是一位十四五岁的窈窕少女,正冲他甜甜笑着。看着看着,肖铎面上也忍不住扬起一抹笑容。

    其实这画并不是肖铎对着慕容时慢画的,是他想象的。

    自从五六年前帝姬一怒之下和他断绝来往,他就再也没有看见慕容时慢这样笑过。

    其实肖铎服侍慕容时慢那几年,她是有露出过这样纯真,无忧无虑,放松的笑容的。

    肖铎当时想,也许,这才是真正的慕容时慢,只对他一人展露出的真实的她。不是高高在上的帝姬,不用恪守宫中的那些繁琐的规矩,好像就只是一个平民百姓家再普通不过的女儿,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喜好憎恶,而不是连那些所谓的不守规矩又是不曾真正逾越的任性都是演的,连所谓的孤僻都是被逼的。

    是的,他看得出来,慕容时慢,她在演戏。

    她演的很好,几乎没有破绽。可是肖铎自从看到慕容时慢无忧无虑的样子,和他轻声细语地说着心事,冲他灿烂一笑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他什么时候能把那个慕容时慢找回来呢?

    慕容时慢真的在荣王那儿待了一天,一句话也不和荣王说。

    可怜这荣王殿下,一抬头看见心心念念的媏媏姑母来了,高兴得什么似的,黏在慕容时慢身边,小心翼翼地想去勾慕容时慢的手指头,又终究没那个胆量,在慕容时慢身边,媏媏姑母长,媏媏姑母短,又是扇风又是奉茶,末了还问了一句:“媏媏姑母看书看的久了,必定累了,儿臣给媏媏姑母揉一揉肩头可好?”

    慕容时慢只轻轻对着荣王方向弹了弹手,意思是一边去。

    “媏媏姑母来看我,又不理我……那姑母还找我做甚?”

    慕容时慢终于转头看他:“躲清闲啊,省的有人又请我去这去那,一个个回绝多累啊,到你这儿来,人家一听,就不找我了。”

    荣王不高兴地撅起嘴巴,看上去委屈极了。

    慕容时慢叹了口气,给夏青使了个眼色,夏青会意,从袖中取了一块糖递给荣王。

    荣王果真高兴了,一边接过一边喜笑颜开:“谢谢媏媏姑母!”

    慕容时慢和邵贵妃母子用过了晚膳,就决定打道回府回去休息了,谁知一踏出宫门,就在不远处看到了肖铎。

    肖铎服侍的那几年,慕容时慢还算愿意出宫门,时不时去别的宫里转转。不管是午时出来,还是夜半离开,都能看见肖铎在宫门不远处静静等着她。

    慕容时慢心里有些不自在,说不清的什么情绪,打算装作没看见。结果即将和肖铎擦肩而过的一刹那,肖铎伸出手臂拦住了她。她狐疑地看向肖铎,肖铎不说话,转身将手臂曲了起来,示意慕容时慢将手搭上去。

    慕容时慢半天没动,肖铎不由分说,一把拉过慕容时慢的小手,被动放了上去。

    “帝姬,夜深了,奴才扶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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