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在此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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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化七年,慕容时慢及笄之年。当日,皇城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一队人马拥着坐在肩舆上的崇沅帝姬,浩浩荡荡地自兰陵宫往麟德殿的方向去。

    到了麟德殿,慕容时慢懒懒搭着一个小太监的手臂下了肩舆,不紧不慢地往殿内走,一路上宫人的请安声不绝于耳,听的慕容时慢厌烦,只觉吵闹。

    入了主殿,几位嫔妃及宫人连忙给崇沅帝姬请安。慕容时慢见元贞皇帝未到,便缓缓走至正中,对着龙位左右手的风位行了个简单的屈膝礼。

    “见过母亲。见过皇嫂。”

    太后见到女儿,开心得不得了:“媏(duan)媏啊,快来,坐到哀家身边来。”

    “是。”

    太后握着慕容时慢的小手:“媏媏,你也真是的,哀家见你平日里沉闷,怕你寂寞,唤你一同去檀悉寺走动走动,你也不愿去,还是婉婉主动陪哀家去祈福。这好好一个豆蔻年华的孩子,一天到晚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都闷坏了。”

    慕容时慢浅浅一笑,眼底却无笑意:“我一人在殿内,可写字,可作画,可奏乐,无人叨扰,觉得甚是清净愜意,十分自在。婉婉有心,自是不如了。”

    这可不是在夸合德帝姬。前些月徐贵妃去了,荣安皇后想让合德帝姬去和亲。谁知合德帝姬突然就亲近起了太后,于是没让荣安皇后得逞。

    别人不懂,慕容时慢不可能不知道,是昭定司掌印肖铎,给合德帝姬出了主意。在慕容时慢看来,合德帝姬就是丧了自己的母,来抢别人的娘。

    好不要脸。

    慕容钧哪会听不出崇沅帝姬话外之音,连忙道:“阿姊客气,我不过是静不下来,也需的去檀悉寺静静心,修习阿姊之风。”

    慕容时慢呷了口茶:“我不过是胸无大志,得过且过罢了。婉婉是行侠仗义之人,与我自是不同。”

    太后哪里不知道慕容时慢在想什么:“你们姊妹两个,性子倒是挺互补。平日里啊,多走动走动,瞧瞧你们说话,生分得什么似的。”

    “是。”两个人应得倒是快。

    说话间,刘公公在门口喊了声:“圣上到一—肖掌印到——邵贵妃到——”

    元贞皇帝携着邵贵妃缓步步入殿内,慕容时慢抬眸,见着一个神仪明秀的太监跟在后面,眼底泛过一丝鄙夷,抿了口茶,起身行了个屈膝礼。

    “见过皇兄。”

    “免礼,免礼。今日是媏媏及笄生辰,都不必多礼。”

    慕容时慢连一瞬都不愿多站,顺势坐下。坐下之后才开口:“肖掌印也来了。”

    如今在大邺王朝可谓一手遮天,十分得元贞皇帝器重,连太监通报都在贵妃之前。

    “此乃上召奴才,奴才必来。”

    一回对话而已,二人之间的火药味已经十足。

    肖铎进宫一二年之后,在崇沅帝姬的兰陵宫当差。因着讨了慕容时慢的欢心,苦练武功护驾,深得慕容时慢信任。却不料肖铎只是为了让慕容时慢举荐他进昭定司,是为了自己前程铺路。慕容时慢得知后,感觉遭到背叛,遂了他的意,却也和肖铎反目。一晃已经五六年过去了。

    元贞皇帝知道慕容时慢和肖铎有过节,便出声打了圆场:“媏媏,你平日里不喜外出走动,朕几次三番去看你,你不是作画写字,便是奏乐舞袖,这日子过的实在是无趣了些。朕特意命人请了京城最有名的戏班子来为你助兴。”

    “谢过皇兄,皇兄有心了。”

    慕容时慢不动声色地和侍女夏青对视一眼,眼底尽是厌烦疲惫。皇帝身后的肖铎默默地观察着慕容时慢,神色不明。

    戏班子咿咿呀呀唱着,慕容时慢看着面前的山珍海味,仿佛兴致缺缺,一道菜吃两筷子便撤下,看也不看唱戏的人一眼。

    皇室的人习以为常,宫人见怪不怪,倒是刚来的小妃子没见过这阵仗,暗暗吃惊。

    荣安皇后身边的宫女一直瞧瞧打量崇沅帝姬的神色,见帝姬此状,给荣安皇后递了个眼色,荣安于是道:“本宫给崇沅帝姬准备了生辰礼,不知帝姬现在可想一看?”

    慕容时慢抬头,把筷子丢到一边。

    “行啊,呈上来吧。”

    一个宫人闻声将托盛呈到慕容时慢面前。慕容时慢净了手,拿起荣安皇后送的生辰礼。

    这是一个金制的香插,上面雕着小金人正弹琴舞袖,看着十分有趣。

    “噢,香插呀。”

    “是啊,本宫特地命宫中心灵手巧的能工巧匠花足足七日用心打造,不知帝姬可喜欢?”

    只见慕容时慢把玩了片刻香插,便丢回了托盘。

    “谢过皇嫂。只是那匠人劳苦,该赏得赏。”慕容时慢给夏青递了个眼色,夏青额首低眉,表示知晓。

    难为荣安皇后费劲讨好,崇沅帝姬看都看不上呢。

    几个看不惯皇后的小妃子交换眼神,眼底尽是嘲讽。

    荣安皇后神色有些难看,但因着皇上太后和众嫔妃都在,不能失了分寸,又念着崇沅受圣宠,只得忍着。

    太后抚了抚慕容时慢的手背:“媏媏,哀家和婉婉也为你备了生辰礼,你可想看看?”

    “看啊,为何不看。除了母亲和婉婉的,其他也一并呈上来吧。”

    慕容时慢怕是被宠的过于任性,无一样礼物入的了她的眼,连皇帝的面子也不给,但也都一一收下了。

    元贞皇帝早已习惯胞妹这性情孤僻,也是纵容着。知晓慕容时慢不喜热闹,便早早结束了宴席。

    两个时辰后

    夏青无声走到一颗大树下:“我看过了,四下皆无人。“

    慕容时慢压低声线:“东西都备好了?”

    “是,火种已经点起来了,此刻过去刚刚好。”

    慕容时慢沿着小路往深幽处走,燃烧起来的火种像是灯笼,指引着慕容时慢。

    地上画了个小圈,西北角留了个小口,意思是方便底下的亲人取钱。慕容时慢拿了两张纸钱点燃,扔到了圈外,送给没有亲人的孤魂野鬼。

    盯着火种,慕容时慢缓缓蹲下,火光照在慕容时慢白皙冷漠的面庞上,没有融化那冰冷的面容半分。

    慕容时慢拿起几张纸钱开始烧,口中轻声喃喃。夏青亦蹲在慕容时慢身旁,陪着慕容时慢烧了几沓纸钱。

    纸钱烧完,两人看着火种彻底熄灭。

    “……生辰快乐,崇沅。”

    第二日,昭定司。

    曹春盎小跑着进来:“干爹,宫里有人传话。”

    肖铎头也不抬:“说。”

    “昨个儿夜里御林军巡逻时闻到了烟味儿,以为是走水了,顺着味儿寻过去,发现有人在一处十分隐蔽的角落烧纸钱。昨儿是崇沅帝姬生辰,烧纸钱,不是咒帝姬嘛。这御林军也不好报给圣上,这不,找您来了。”

    肖铎想了想:“……帝姬可知此事?”

    “倒是无人敢乱嚼舌根,只是帝姬身旁的那个贴身宫女精得很,消息来源四通八达。儿子知道了,估计帝姬也已经知晓了。干爹,接下来如何?”

    “先去一趟兰陵宫。”

    兰陵宫

    慕容时慢正站着,俯身作画:“前些年都没事,怎么偏偏今年有人发现了。”

    夏青无奈:“听说是来了一个外号叫‘狗鼻子’的侍卫。如今已经通报给昭定司了。”

    “那个死太监……无妨。”慕容时慢写完最后一个宇,放下笔,呷了口茶,“他们什么也查不到。”

    宫女萱草走了进来:“帝姬,肖掌印带着曹公公来了。”

    夏青看向慕容时慢:“他们来作甚?”

    “他们定是知道我们得到了消息,做做面子功夫罢了。让他们进。”

    肖铎带着曹春盎入了殿内:“奴才给帝姬请安。”

    “嗯。”慕容时慢淡淡应了一声,仍低头画着草木,没有想和肖铎交谈的表现,更没有让肖铎起来的意思,肖铎和曹春盎只得继续跪着。

    曹春盎心里恨死这位帝姬了。那么几位王公贵族,哪一个不是对昭定司客客气气的,就这个崇沅,见一回憋屈一回。

    “何事。”帝姬半晌才开口。

    “回禀帝姬,奴才能知晓的事,想必帝姬业已知晓了吧?”

    “嗯。”

    曹春盎在心里头干着急:您就不能多说几个字啊。

    此时慕容时慢停笔抬头,淡淡地看着曹春盎。

    曹春盎吓了一跳,急忙低头,把脑子里的杂念抛开。

    帝姬比干爹更可怕。

    “不知帝姬意下如何?帝姬放心,若帝姬想追查到底,奴才定可以办到。”

    慕容时慢不说话,夏青意会,便代为回答:“肖掌印,帝姬未曾动怒,自是无妨了。”

    “……是。那既如此,奴才便告退了。”

    见着肖铎和曹春盎离了兰陵宫,慕容时慢放下笔,若有所思。

    夏青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口:“扶桑,过几日便是崇沅和扶婶婶的忌日,我们还要不要……”

    要,当然要。

    “崇沅死之前我答应她了,万一我没做到她还魂?何况我娘亲….怎能因为区区一个奴才自找麻烦。”

    “崇沅?说的和真的似的,你会怕这些?不过是求一个心安理得仁至义尽。何况扶婶妽怎么忍心责怪你..…你啊,就是想和肖掌印对着干。”

    “……是又如何?他一个太监,能奈我何?再说了,我作为当事人都未曾动怒,他有什么好瞎掺和的?”

    “说的倒也是。那我就先去淮备东西了。”

    “嗯。”

    但慕容时慢没有想到,肖铎在兰陵宫的那几年,已经对她的性子和习性如此了解,可谓直接拿捏在手。崇沅帝姬忌日之时,慕容时慢和夏青烧完了纸钱,刚察觉有人靠近,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便听到了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帝姬在此作甚?”

    带着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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