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府(二)

    当晚,月明星稀,姜禾在夜色的笼罩下回到绿天院。她跟随地图的指引,在府中七拐八弯好一阵才找到原主的住处。

    一座幽静的小院,院内立着一栋瓦顶屋子,黄澄澄的灯光照亮了窗棂——有人在等她。

    木门发出吱呀的声响,一道雄劲的男声从门后传来。

    “阿禾,你上哪去了?”

    姜禾循声望去。

    眼前走来一名青衣少年,他长发半披,但衣冠整齐,似乎在等待中打了个小盹儿,当下满面愁容地迎上来,牵起姜禾的手:“方才那场大雨你可有淋湿?我知晓你闲不住手脚,但雨天别往外跑,若是不慎摔倒就要遭罪了。”

    姜禾与少年四目相对,从他的眼中看出了浓厚的担忧。她感觉不太对劲,愣了半天,张开嘴,声音已经推到了舌尖,猛然记起原主的哑女身份,于是抬手捂住嘴,只露出两只睁圆的眼睛。

    姜禾是万万没想到,在游戏里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吴仁谦,背地里居然是个嘘寒问暖的男妈妈!

    “阿禾,记住了没?”

    见姜禾光顾着瞪眼,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回应,吴仁谦一颗心七上八下:莫不是被府上小姐欺负了?阿禾胆儿小,还不能说话,被欺负了都找不到人说理……

    姜禾忽然握拳在吴仁谦的肩头用力一锤,随后灿烂一笑,半点不见被人欺负的样子。

    吴仁谦:“……?”

    下一秒,姜禾拎起裙角,三步并作两步跳上石阶,吴仁谦叫住她:“家里来了八弟,他要在我们这住几日。”

    姜禾正琢磨这八弟是何许人物,推开门,就见吴知行坐在桌边认真吃饭。

    姜禾恍然大悟:吴知行可不就排行老八!

    姜禾谨记哑女人设,一声不吭地挨着吴知行坐下。她盯着他的侧脸,见他眼睫倾覆,睫尾长卷,浓密地铺下,叫人看不出情绪,显出些乖巧来。

    桌上摆的是残羹冷炙,吴知行照吃不误,并且因为眼睛看不见,他夹菜的动作略显迟缓,配合板正的坐姿,是标准的皇族用膳仪态。

    感受到她的注视,吴知行转头看来。姜禾惊讶地发现他的面颊白白净净,没有任何伤口。

    可现在距离两人分别才过去了短短一个时辰。

    吴知行朝她颔首行礼。姜禾怔住没有回应。

    吴仁谦握着几个红薯走了进来,对吴知行歉疚地说着:“库中粮食拮据,还请不要嫌弃,下次兄长一定备好宴席恭候。”

    吴知行谢绝了:“七哥的好意小弟心领了。” 他起身走到一旁的木椅,说:“小弟留宿一晚即可。”

    姜禾则毫不客气地接过了一只红薯,放在嘴中兔子一样啃食。

    气氛陷入沉默,那边的吴知行坐在木椅上闭目养神,这边的姜禾吭哧吭哧地吃红薯,吴仁谦站在中间不知所措。

    他忽然一拍脑门,指着姜禾说道:“忘了介绍,这是我当年在民间认的义妹姜禾。”然后又面向姜禾:“阿禾,知行就是我与你提起的八少爷。”

    由于不能说话,姜禾只能点头,结果幅度过大,嘴角的红薯残渣纷纷掉落。

    吴仁谦就从袖中掏出手帕替她擦嘴:“阿禾,我昨日才与你说过如何用膳,今日就忘了?”

    姜禾抬起下巴方便吴仁谦的动作,从他的话中提取到一个信息:目前的剧情才进展到“民间少爷适应府上生活”这一部分。

    吴仁谦是吴家流落民间的七少爷,但他并不是嫡系出身。母亲来自地方官家庭,自打儿子失踪后就患上了失心疯,如今在娘家养着。

    所以吴仁谦刚回吴府那阵子日子并不好过,生活待遇与吴知行不相上下。

    话到这就不得不提二人在游戏中的孽缘。两人年龄相仿,吴知行十六岁,吴仁谦十七岁,修仙前在家中地位相近,都人微言轻;修仙后在仙界依然地位相近,都天资卓越。

    二人理应关系不错,但游戏中从未展示过他们的私交,而且结合最后吴知行一剑捅死吴仁谦来看,真实情况可能正好相反。

    姜禾在二人之间来回巡视,不断用眼神暗示吴仁谦,希望他告诉自己吴知行到访的原因。

    但她与吴仁谦显然没有这个默契,后者非但没有理解她的意思,还误以为她没有吃饱,把自己手上那份红薯递来。姜禾默默地接过,含泪吃下第二只红薯。

    吴知行感到视力在恢复,眼前的场景逐渐清晰起来。

    他看见了桌边那对兄妹,他们在目中无人地互动,对彼此微笑,举手投足格外亲昵。

    其中的姑娘毫无吃相可言,吴知行头一次见到有人吃东西会在嘴边留这么多碎屑。

    那姑娘朝他看来,溜圆的眼睛和之前坐在他身边时一样亮。

    吴知行移开了目光。

    这时,一只热气腾腾的红薯递到了眼前。

    姜禾不知何时跑了过来,手拿红薯,微笑着看向他。

    吴知行仍然拒绝:“我不饿。”

    姜禾坚持递给他。

    吴仁谦也在帮腔:“八弟你就收下吧,你房子淹了,储备的食物肯定也没了,总管暂时发不下粮食,你就吃了吧。”

    如今整座城都在闹饥荒。当初姜禾浏览前传剧情时,还在这个章节做过赈灾任务。

    然而吴知行房子被淹这个事故在原剧情中并未出现。

    姜禾汗流浃背了:貌似是她淹了人家房子。

    吴知行抬头看她。

    眼前的姑娘皮肤雪白,两只眼睛认真看人时格外明亮,吴知行甚至从中辨认出了自己的轮廓。

    两人一个坐一个站,中间横着一只红薯。

    对峙良久后,吴知行终于接过了红薯,他轻声道谢。

    姜禾松了一口气:小狼真是太难哄了。

    深夜,房间里,姜禾穿着现代的睡裙,四仰八叉地瘫倒在床榻上。

    她把手机举过头顶,仔细查看每一处细节。

    好消息是手机的电量维持着她穿越前用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三,此后一直没变过,不用担心没电的问题。坏消息是屏幕上只显示《剑仙》的游戏界面,她无法使用其他软件。

    姜禾在床上蹦了蹦,生硬的床板硌得她脚底疼。她环视四周,处处破败不堪,称得上家徒四壁。

    原主吃了很多苦,但姜禾并不打算替她继续吃下去。

    她翻阅商城,又是一通买买买,换了床垫,换了一箱子花花绿绿的衣裙……折腾了半宿,总算将叙利亚战损风的房间变成了皇族典雅风,至于那些遗弃的家具,则被她丢入了商城回收站。

    姜禾打着哈欠倒进绵软的被子里,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门外响起了急切的敲门声,吴仁谦在叫她:“阿禾,该起床了。”

    吴仁谦今早去上学堂,发现姜禾没有起床,现在下学回来,姜禾还是没有起床。在以前的日子里,姜禾素来早起做活,里里外外地忙碌,从未赖过床,吴仁谦不禁担心她是不是生病了。

    这时,姜禾把门推开一条缝,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她小心翼翼地从缝里钻出来,尔后啪的关上门,把屋里的情景遮得严严实实。

    吴仁谦探头想看,又见姜禾突然变戏法一般拿出一早准备好的宣纸。

    吴仁谦接过宣纸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字:以后我们就用这个交流吧。

    他呆呆地看向姜禾,有些不敢置信:“阿禾,你什么时候会识字了?”

    姜禾心想糟了,她忘了这个时代的女子大多是文盲。她的脑子飞速运转,掏出笔在宣纸上写道:我以前在村子里旁听过先生的课。

    吴仁谦:“那之前为何不与我说?”

    姜禾汗流浃背了,又写:我们在外流落时日日奔波,我以为识字没用,但现在你回了家,我们生活安稳了,我便又想拾起了。

    吴仁谦注意到了她手中的水性笔:“这是什么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沉吟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笔。”

    尽管bug还有很多,但吴仁谦不愧是心底纯真的主角,轻易相信了姜禾的诸多谎言,比如:“纸是捡的”,“笔也是捡的”……

    于是当姜禾提出一个木盒子,打开盒盖,展示里面热气腾腾的美味佳肴时,吴仁谦笑着问她:“这也是捡的吗?”

    姜禾回以微笑,点头。

    两人坐在桌边吃早饭,吴仁谦摸着她的头:“阿禾,我感觉你是被上天看中的仙女,不然怎么会捡到这么多好东西。”

    姜禾埋头啃鸡腿,心虚得很:别说了哥,以后要捡的东西还多着呢。

    一大早,吴知行就不告而别,比吴仁谦上学堂的时间还要早。但吴知行并不是去学堂,而是来到了他被雨水淹没的屋子。

    吴知行站在门前,比较从木匠手里买木柴和自己上山砍柴两件事的利弊。最后他决定上山砍柴。

    吴知行从倒塌的工具房里捞出一把陈旧的斧头,刀刃已经钝了,必须从头磨刀。日上三竿,他终于磨好了刀,背在背上准备离开,余光瞥见一抹黄色的身影。

    吴知行扭头,就见一个姑娘拎着裙角向他跑来。

    姑娘头顶扎小辫,身上穿襦裙,一双杏眼大而圆,当下两只圆眼望过来,竟是笑道:“知行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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