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尔顿.戴尔的居所落于与世隔绝的戴尔岛上，一个专属他一人的岛屿，隐居多年的他向来不问世事，远离世俗一切纷扰许久。

    岛屿所在位置偏僻，无人问津，需要长途跋涉一段距离才可抵达。

    不过，这似乎对负责现实调查事务的三人而言并不困难。

    在拟定好相关对策后，三人马不停蹄，刻不容缓地从博格塔原地一路高速驶向戴尔岛。

    快马加鞭，横越群山峻岭与蔚蓝海洋，拨开袅绕云雾，成功落地。

    “这比我估算的时间还要快很多。”琵克莎不可思议的对照自己的预定时间，和实际的抵达时间，千里迢迢而来的他们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来到了戴尔岛。

    而他们能够轻而易举地迅速来到目的地，全凭花无荒荆夜那异于常人的风系力量，持有不同力量体系的她，操控起风可谓得心应手，毫无困难。

    “是啊，花无荒小姐妳真厉害，这速度比命运赏赐号和元素神龙还快。”同样体验了独一无二浮空飞翔的赞，亦叹为观止，赞不绝口。

    一路上，他们两人皆在花无荒荆夜所操作的阵风内，凌空飞越，不需消耗一丝一毫的体力。

    风呼啸而过，可他们却奇迹的感受不到风扑面而来时的刺痛，唯有一股透心凉的舒爽之气环绕其身，感受海阔天空的神清气爽。

    “有吗，我觉得这挺慢了。”花无荒荆夜一个挥手拂袖，相伴其身的浮动气流四散而去。

    实际上她还觉得冲太快的话可能会吓到人，尽力放缓步调了。

    放眼望去，降落点不远处便有一栋别墅。

    “呃，这个……这个是废墟吗？”粗略扫视了几眼，花无荒荆夜勉强凑出一句比较不伤人，且简单明了的措辞。

    她承认她这个说法有点不礼貌，可她是真的发自内心觉得看上去像是年久失修的废墟，而不是隐士高人居住的豪宅别墅。

    难道这个游戏设计师喜欢这种风格的房子？

    “座标是正确的，这应该就是戴尔先生的居所。”数据是不会骗人的，琵克莎千真万确这里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行经蜿蜒曲折的树篱迷宫，抵达别墅的正门。

    至于期间五花八门，层出不穷的机关又是另一回事了。

    “抱歉，我刚才在洗澡。”身披一身浴衣的白发老者不好意思的搔搔头，同时也以佩服的目光凝视着毫发无伤通关的三人：，“不过你们真可厉害，居然完全没被陷阱碰到。”

    整个庭院满是陷阱大搞破坏的痕迹，算不上满目疮痍，但一塌糊涂，一片狼籍货真价实。

    “这多亏了花无荒小姐，她直接预判到会有陷阱，干脆直接先扔出石头，带着我们浮空等陷阱时间结束了。”提及这点，赞也有感而发。

    他们本来是要被这些千奇百怪的机关折腾一遍的，好在花无荒荆夜在他们触发前拦下，说是根据惯例必定会有东西偷袭他们。

    而事实证明，她是对的，他们因此省去了被攻击的桥段。

    简单嘘寒问暖与自我介绍，能够得知前来迎接的人是米尔顿的助手鲍勃，他已经为米尔顿工作数十年，可谓创业初期就一直在一旁的人。

    但不幸的是，米尔顿不在别墅这里，就连鲍勃都不晓得米尔顿的去向，还在痴痴等待米尔顿回来帮他升职。

    至于引发此次风波的《能量帝国》，据鲍勃所言，这是米尔顿开发最久的游戏，从不出名的前期一直拖到现在才发布。

    “戴尔先生说，这将会是旷世纪的游戏，一个能够改变世界，如魔法似的沉浸式游戏。”鲍勃尝试把原话一五一十转述出来。

    纵使开发期间尝尽无数的挫折与烦恼，但这都无法浇熄米尔顿的一腔热血，记忆中的他总是日以继夜，持之以恒的修改并精进，而这也造就了今日全游戏平台上线的结果。

    “啊，某方面这也挺旷世的，把一万年名玩家收走，上一次达成这种壮举的好像是叫SAO的游戏来者。”花无荒荆夜摸摸下巴，若有所思的地碎碎念。

    不过其他人并没有放在心上就是了，毕竟现在重要的是其他事项。

    “他还有说什么吗？现在《能量帝国》侵占了所有游戏管道，有一万名玩家因此失踪了。”赞继续询问，渴望更多资讯。

    既然本人不在，他们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以米尔顿的助手鲍勃为暂时的目标。

    他们所知的实在有限，而或许这位鲍勃会是破局点。

    鲍勃还在尽可能的提供相关资讯与情报。

    为此，他翻出了米尔顿的笔记本与一些零碎的物件。

    “戴尔先生平常都不让我碰这个笔记本的，他说这个很重要，他不想给其他人看，你们可别说出去啊。”鲍勃小心翼翼，同时也战战兢兢的表示希望这件事不要公开。

    接过笔记本，赞稍微翻开检查里面的内容。

    前面还算是正常的关于游戏的程式的编程与灵感方面的总结，但越往后，越能发现米尔顿对《能量帝国》的偏执，其执念之深或许能用魔怔与扭曲形容。

    【必须改正一切不足，完整的充实它】

    【还不够，还不够，仅有这些是不可能实现的，若要完成能够容纳所有人的世界，必须更细心，更谨慎】密密麻麻的字迹填满每个角落，字里行间充斥着强烈的意念。

    赞越看越不对劲，大量文字冲击他的数据库：“鲍勃先生，你知道为什么戴尔先生对《能量帝国》这么执着吗？”

    逐一检视的他注意到米尔顿在笔记本中极其强烈的感情，仿佛不计代价也要实现的扭曲宿愿。

    那似乎已经超出对游戏的喜爱了，更像是根深蒂固的执念。

    “这个我不清楚，戴尔先生很少提这件事。”鲍勃摇摇头，这个问题算是命中他不清楚的地带了，他对其知之甚少。

    虽然他是戴尔先生身旁陪伴最久的助手，不过却鲜少听闻关于戴尔先生其他方面的事情，能够拿出手的信心寥寥无几，屈指可数。

    “最初的戴尔先生其实还没有那么偏执，至少做游戏方面都是干脆果断，只有《能量帝国》不知为何，一直反覆调整，始终没有上线。”鲍勃还在尽可能的回忆。

    话锋一转，鲍勃忆起相关的重点：“不过，戴尔先生自从那一天，就下定决心了。”

    岁月飞逝，时过境迁，当年的意气风发的青年们已白发苍苍。

    记忆跟着年岁增长而泛黄褪色，愈发朦胧的色彩中也有始终过意不去，念念不忘的纠结。

    作为助手的他，依稀记得戴尔先生那坚定不移的目光。

    【鲍勃，你觉得一个没有歧视与阶级的世界如何？远离了灾难，没有生死界线的世界，我觉得这样的世界很不错】

    【到时候，或许就能逃离那些注定的灾难，比如两千年之类的】

    【只可惜，他不在了，要不然我还真想和他说说这个事情……】

    那时候的戴尔先生容光焕发，兴致高昂的畅谈自己的理想。

    只是，唯独在谈到最后一句时脸上流露出似有似无，难以捕捉到的落寞神情，巧似哀叹谁，为谁遗憾般，怅然若失。

    那样的神态只维持了一瞬，旋即四分五裂，恢复成静如止水的往常状态。

    “他几乎没什么说，我曾想再问，但戴尔先生回避了。”继续追问，穷追猛打也毫无作用，鲍勃表示他爱莫能助。

    哪怕是以助手的身分，也无法走入他的内心。

    这位游戏奇才孤独的走在他所选定的道路。

    “我能问一下，戴尔先生所指的【他】是谁？”琵克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这些关键句子中，这位不明的代称格外引起她的关注。

    已知，这个他可能是能够理解米尔顿戴尔的人，并且可能已然去世多年。

    鲍勃耸耸肩，一头雾水：“这个我不知道，不过我猜那应该是戴尔先生的朋友。”

    多次的旁敲侧击也无法获得更详细的描述，他只能稀里糊涂，半知半解的用有限的资讯去设想，进行假设。

    而他的结论是那应该是指一位过世多年的友人，素未谋面。

    “总之，戴尔先生一直很专注于《能量帝国》，哪怕迟迟不能上线，也付诸大量心血。”若不是新闻实际报出来，鲍勃还不相信米尔顿的游戏会如此危险。

    他基本上当那些不相关的话语当成了戴尔先生压力大时，无意倾泄的啰嗦与抱怨，毕竟每个人多少都有烦躁郁闷的时刻。

    “那他还有说什么吗？为什么要把其他人关进去？”琵克莎的疑惑一直在于《能量帝国》的建立理由。

    创造一个能够完全沉浸其中的游戏是伟大的，但创作一个囚禁现实人们的游戏并非好事。

    她觉得米尔顿戴尔太走火入魔了。

    “这……。”鲍勃苦恼不已，他已经把自己所知全部道出了。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能帮上忙，可惜他有限的资讯不足以厘清一切。

    “这个的话，要不要看看《能量帝国》的最新通告？”一旁默不出声的花无荒荆夜举起手机，索然无味，游手好闲的她翻开手机时找到了一些线索。

    《能量帝国》的公告再次更新：

    【我亲爱的玩家们，如果你们收到这个通知的话，就代表我们的世界或许正在走向可怕的境界】

    【贪婪、偏见、傲慢、憎恨、蛮横、无理、不公，我们世界是如此的迂腐不堪】

    【可悲的是，面对新的衰亡，我们束手无策，无力抵抗】

    【但是一切都还没结束，我的朋友们】

    【能量帝国会是你们下一个居所，这里没有饥饿、战争、瘟疫、支配】

    【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你我都会成为不朽的一份子，从终将毁灭的世界中存活，得到永生】

    【欢迎来到能量帝国，这里是人类的理想乡】

    【也是那一天到来时，最后的城池】

    【让我们以崭新的面貌去迎接下一个两千年】

    【乌纳海上，敬上】

    冰冷的机械语调述说着无人理解的高深话语。

    是嬉闹般纯粹的疯言疯语，还是给予世人的启示，一切解释权在谁的手中？

    “知道吗，这挺像游戏的文案的。”旁人的沉默震耳欲聋，而花无荒荆夜却依然不为所动，以平淡自然的话语一笑置之。

    但那真的只是虚张声势，华而不实的告示吗？

    赞不敢笃定，一路以来他们见证无数次的灾难，所以他们不敢掉以轻心。

    过往的经验告诉他，越是不可能，越有可能实现。

    哪怕再怎样荒诞无稽，啼笑皆非，也会因为这千变万化的局势而有了一丝实现的可能。

    “听上去这位戴尔先生是想要创造一个绝对公平的世界。”简单梳理脉络，琵克莎眉头一皱，“而且听上去，还想让人类得到永生。”

    假设乌纳海上=米尔顿戴尔是成立的话，那思路就清晰许多了，乌纳海上的公告等同米尔顿戴尔的最终目标：以游戏世界为基地，创造一个公平且安全的区块供人栖息。

    “永生？这不可能吧，戴尔先生再怎么执着，也不可能做到这种事。”看似不切实际，过于天方夜谭的设想让鲍勃直摇头。

    别说永生了，目前人类所拥有的科技甚至不足以治愈一切疾病，这是科学家们穷尽一生，也抵达不了，遥不可及的领域。

    戴尔先生再怎么聪慧过人，也只是一个游戏设计师啊。

    “以目前的技术确实做不到，但我想，戴尔先生可能是拿到了什么东西，可以百分百确定能够实现。”手持笔记，翻开条目的赞注意到其中一页的计画初稿。

    白纸黑字，字迹工整清晰。

    那一页所呈现出的是计划尚且不成熟的胚胎之姿。

    米尔顿整理出了一个能够令人类永生的设想：将所有人的数据备份，上传到中心记忆库，用一些特殊手段，让人类的意识能够以数据的方式留存在电脑。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打算将所有人变成记忆体的宏大计划，人们届时将在虚拟世界中存活，舍弃现实的肉身。

    无庸置疑，这个计划是疯狂且超乎想像的。

    且先不论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将所有人的意识上传到数据中心，光是让人们彻底舍弃肉身，居住在电子世界中已经不可理喻，天马行空了。

    “这真是太疯狂了，戴尔先生真的要这么做吗？”听闻整体的脉络后的鲍勃满脸震撼，拿着笔记本的手都是颤抖的。

    人们只能适应于舒适圈与同温层，一旦越出界线抵达全新的区域变会因接受不能而不稳。

    而这种超出固有思维的远大目标，超出他的认知范围外。

    「我不敢保证，但他现在也许正在付诸行动。」失踪玩家人数还在稳定上升，琵克莎认定这次风波恐怕又是难以处理的烫手山芋。

    他们现在对一切都还半知半解，事件起因尚未浮出水面，扑朔迷离。

    错综复杂，毫无头绪。

    而她的关注点一直锁定在先前公告中的一番话。

    【让我们以崭新的面貌去迎接下一个两千年】一切视线将聚焦于那深刻的言语上。

    众所周知，两千年目前在众多线索中代指一场无可避免，能够使物种更迭换代的末日浩劫。

    但这件事不是所有人都知晓，至少这个情报到现在只有一直征战在前线，尝试还原真相的他们知道，他们所拥有的资讯都是不对外公开，守口如瓶的保密状态。

    而作为游戏设计师的米尔顿戴尔，又是怎么知道，下一个两千年会到来呢？

    “花无荒小姐妳怎么看，关于这件事？”思绪混乱不清，反覆沉思的赞投以热切的目光，希冀着能从旁人的角度得到新的切入点。

    一味地故步自封，不去倾听他人见解是昏庸愚昧的。

    若要以更完全的角度，逐步抽丝剥茧，接受他人意见是必要且不可或缺的。

    花无荒荆夜慢条斯理，事不关已，旁若无人之姿与他人形成鲜明对比：“没怎样吧。”

    隐匿于角落的黑发女人始终如一保持着低调的模样，抬起头时对上的视线一片平静，波澜不兴，水静波平。

    她的态度总是如此，平缓中参杂着几分淡漠。

    “只要到时候不要拉我进去就行了，我可不希望永生，除非他有办法一键删除我的灵魂，让我得到解脱。”花无荒荆夜不负众望，再次表现出与众不同的厌世言论。

    在所有人拼死拼活，寻求险境求生的希望时，她与其他人反其道而行，对一切置之不理，当作玩笑似的挥挥衣袖。

    那究竟是单纯的自我厌恶，还是自私冷漠的一面？

    都有吧，作为矛盾集合体的她，最理解自身的存在是由什么构成。

    鲜血、泪水、痛苦、愚昧、悲痛、自以为是、脆弱，以最污秽不堪最为基础，覆上丧尽天良，不被饶恕的罪行。

    将一切当作耳边风，充耳不闻。

    她不会去过问，多管闲事，正如当年的她如随手可抛的消耗品，成了他人谈笑间的牺牲品时，众人冷若冰霜，视若敝屣。

    在确认没有更多消息后，三人告辞离去，还给鲍勃一个清净的环境。

    当然，临走前他们经过鲍勃允许，带走了米尔顿的手记，这个线索事关重要，或许会是他们侦破案件的破局道具。

    他们乘风而行，在花无荒荆夜那神乎其技的气流操作下，于无边无际的天穹翱翔，感受天地之间的疾风匆匆自脸颊擦拭而过。

    映入眼帘的是满山遍野，漫天飘舞的白雾，偶有几束日光撕裂云层映出绚烂的模糊光晕。

    俯瞰而看，陆地于海洋显得渺小；放眼望去，人们之于城市微不足道。

    “赞，你在想什么？”回神之际，三人已然随着流动的气流于云海间穿梭，过于沉溺自我的赞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有人呼唤他。

    思索着，苦思冥想着，赞缓缓出声：“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情。”

    “我们会不会一直以来都在做错的事情？”他们一直努力不懈，锲而不舍追寻真的是有意义的吗？这是作为机械人的他，苦苦深思的议题。

    凡事适可而止，不求甚解，切勿过度解读含义。

    作为机器人，他的记忆是不朽且清晰明确的，他始终记得他们于地下祭坛发现的石碑，还有刻在其之上，毛骨悚然的文字。

    越是深入了解，越是感到无力。

    如若他们最终还是会覆灭于那无可避免的浩劫，那他们如今的调查还有意义吗？

    他们真的能够找到回避绝望的方法吗？

    琵克莎没有回覆，吞声凝噎的她在高速运转的电脑中找不出对应的解答。

    作为机械人，他们拥有胜于人类高速思考的能力，他们庞大且可以备份的记忆体是优势之一，甚至能以更具准确，排除个人感情的客观看法分析事态。

    但她却在这件事上一筹莫展，无计可施。

    她无法笃定他们一路以来的所作所为是否能够被赋予价值，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能够战胜那一天。

    对于这个扭曲畸形的世界而言，他们如蝼蚁渺小，只是沧海一粟。

    “我觉得你们两个机器人想多了，什么时候连机械人都比人类更多愁善感了？”半开玩笑的以轻浮的话语飞来一笔，花无荒荆夜微挑眼眉，似笑非笑。

    赞与琵克莎不解，以困惑的眼神聚焦于这位突然开口的黑发女子。

    迎光而行，乘风破空。

    深邃的黑瞳微微潋光浮现：“你们都走在这了，还在怀疑你们所选择的路吗？”

    “尽管向着尽头走去，只要你们还心存希望的话。”向来一成不变，慵懒且静如止水的面容一瞬绽放了温和的光，“你们尚有一段路途。”

    他们的前方将会是深不见底的深邃，最为致命的绝望，等待他们的是扼杀希望的泯灭之道。

    但就算如此，他们也会继续前进的吧？

    黑暗中，每个人都追逐着温暖的烛火，而身为逐光者的他们，终将豁然开朗。

    让我看看吧，倘若一切都有价值的话。

    试着在一切都颠倒错乱时，苟延残喘。

    约定之刻已然不遥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