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口逃生

    黑夜茫茫,万籁俱寂。

    夜深之时渺无音色与人流,一片死寂的空城沉溺于深邃不明,袅袅缭绕的漆黑云流。

    黑灯瞎火,昏天暗地中与世隔绝的孤高宫殿亦是如此,深处风暴中心,屹立不摇的深幽宫殿内却突兀响起一声急促,不规律的跫音。

    哒哒作响,即使一双裸足踏于回廊似的迂回深宫,也不免泄出引人关注的喧哗杂音。

    为此,长发披肩的女人只能不断寻觅能够销声匿迹之处,提着长长衣袖与后摆,躲避穷追猛打,锲而不舍跟在后侧的追兵。

    “快点追上,那个女人跑了!”加满都之子们的成员们紧随其后。

    后方声响促使哈诺娃又一次迈开步伐,于层层幽谧之道东躲西藏。

    一身珠宝光气的华冠礼服,丝绸至的礼服加身,而这无疑是阻止哈诺娃逃跑的不利因素,过于拢长的衣摆和袖口,让她的动作大幅受到限制。

    此地是奢华绚烂的世外桃源与禁忌王城,被禁锢于牢笼中的金丝雀为了追逐自由顽强抵抗,展翅高飞,穿梭层层门扉,没有一分喘息的空间。

    “太糟了,为什么我老是遇上这种事情啊……。”苦不堪言,哈诺娃一边小声啰嗦埋怨,一边动身疾驰在冰冷的地面,赤脚狂奔。

    苏醒后的她,意识到了这一切都归咎于晴美的一场戏。

    加满都被迫堕落,户外的乌烟瘴气皆是倾盆而出的污秽。

    她不晓得是否还有人能够反抗,在得到肯定的答覆前,唯有持续奔逃才能博得一线希望。

    既已流淌于荒诞暗沉的噩梦,自当投身于其,义无反顾。

    困囚囹圄,深锁无尽幽暗长廊中。

    这场宫殿逃亡仍在持续。

    马不停蹄东奔西走时,哈诺娃偶尔还能听见那道熟悉却又引人毛骨悚然的嗓音。

    “快把她带回来,别让她跑了!”是晴美,纵使因疲于奔命而看不清听不透其用意,但哈诺娃却明白仿若自己被抓到的话那就真的完了。

    该死,暗骂一声,长发及腰的披发美人提起衣摆继续游荡在辽阔的深幽宫廷中。

    爬上爬下,从左至右,能闪则闪。

    哈诺娃顿时庆幸起自己身为忍者善于躲藏,彻底销声匿迹不可行,但暂且藏匿身迹还算手到擒来,曲折蜿蜒的走廊将是她最佳闪躲之处。

    “加满都会在哪儿?”纵使自身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可哈诺娃仍就挂念着下落不明,被迫落入魔道的加满都。

    一切问题从根源下手,斩草除根或能药到病除。

    在她看来,也许直接找上加满都,拼死一搏就能解除这永无止尽的黑暗与虚无。

    飘飘茫茫,日月无光的和平并非最佳选择,她必须去和晴美证明,这一切皆是扭曲的价值,并非正确的道理与正义。

    将未来全部扼杀摇篮实在是颓废不堪,这般自甘堕落的愿望必然祸及他人。

    所以,必须去制止。

    多管闲事也好,施加之罪也罢,她的所做所为仅为终止这昏沉深邃的暗夜。

    长时间奔走自然消耗体力,何况是几度迎来日落,数次遍体鳞伤的哈诺娃。

    再怎么逃窜哈诺娃还是被追上了,由晴美亲自带兵团团包围,水泄不通。

    “放弃吧,哈诺娃姐姐,现在的妳没有任何援兵。”踏着悠然自得的步伐,晴美不疾不徐轻轻一笑,从人流中走出。

    哈诺娃随机打掉敌人其中之一的武器,手持兵刃自保。

    “我不会投降的,忍者绝不放弃。”吴大师的敦敦教诲回响于脑海,哈诺娃恪守本我,紧盯八方,全身心投入于此,“晴美,快停下来。”

    “停下?哈诺娃姐姐,这可不行,事到如今,早已没有回头的选择。而且如此一来,你和其他人再也不会受伤,黑夜会保护我们”晴美依旧是毫无悔改之意,面不改色。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信条,而她的信念便是永恒的黑暗,她深信由加满都所创造的永夜会迫使其他人低下头,打消反抗,进而让和平能够延续。

    幼时往事让她意识到忍者们不可能围护和平,而她能做的便是不择手段,实现理想。

    “晴美,妳在说什么啊……这不是和平,妳在扼杀大家的可能性。”百感交集,哈诺娃咬牙切齿后,以悲哀的低音反驳。

    愤怒与叹息皆在一瞬,有那么一刻她想要大声斥责,却又吞入腹内。

    她不晓得晴美到底经历什么,使她痛恨着忍者们,她没有站在道德高点指责的权利。

    现在,她能做到的便是大声告诉她,这并非正确的选择

    加满都之子们步步紧逼,哈诺娃握紧手中刀柄,伺机而动。

    “看来我们没有共识啊,哈诺娃姐姐,那我只能用强制手段抓妳回去了。”晴美一改微笑,话锋一转,冷声下令,“抓住她,但不准伤害她。 ”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迎面而来的须臾间,哈诺娃只身一人冲锋陷阵。

    一身长袖礼服虽行动不便,但那飘逸飞扬的衣摆却又优雅潇洒,顺着稍纵即逝的刀光剑影翩翩起舞,那人的一举一动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金属撞击之声不绝于耳,刀锋相擦之际,哈诺娃眼光犀利,身手敏捷一道闪击突破重围,将所见之人一一击飞,开疆拓土,还给自己一条明彻的路。

    “我绝对不会投降的。”仙女散花似腾空而起,哈诺娃与晴美视线交错之刻倾诉心声,后者眼睁睁目睹一身丽服的女子安然无恙落地。

    回旋加速,蜻蜓点水的回归地面,哈诺娃再次拔腿狂奔,趁后方追兵反应前,继续加速逃脱。

    “快追上去!不能让她逃了!”心急如焚地晴美气急败坏的喊着。

    浩浩荡荡的追击者们直冲莽撞而来,跟着大部队紧随身后的晴美却又因一股酸涩,咬唇。

    抿唇不语,眼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楚。

    为什么妳不能明白我的苦衷呢,哈诺娃姐姐,我这是在保护妳啊。

    只有这样,妳才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反覆受伤啊。

    奔波不过一会儿,哈诺娃再次身心俱疲,心力憔悴。

    加速的步伐慢下来,后方的追兵们又一次追了上来。

    哈诺娃一个转身躲进墙角,藏身于黑暗中,屏气凝神,以地形隐匿自己身形,达到掩人耳目。

    “滋滋滋……哈诺娃、哈诺娃,妳能听见吗?”好巧不巧,在这个关键时刻,哈诺娃随身携带的通讯手表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敌人闻声而来,气喘吁吁的女子迫于无奈再度动身。

    “在,我……我能听见,妮雅。”

    “妳那边怎么声音断断续续的,发生了什么?”

    “我不久前才从房间中逃出来,现在在被加满都之子们追杀,很忙!”论一个衣冠楚楚的人该怎么从四面楚歌的处境中艰难逃生。

    哈诺娃大口吸气,但还是尽量以正常语调答话,“妮雅,告诉我,你们在那里,我去汇合。”

    “不,哈诺娃,我们出不去,妳也不要来我们这里。外面很危险,不只有怪物,还有可怕的黑雾,妳所在的地面外头是最浓厚的,只要触发就会死亡! ”妮雅连忙叮嘱哈诺娃不要轻举妄动。

    纵然他们也很想赶过去支援哈诺娃,可随着他们的深入调查和时间推移,外面的浓雾已然不适合出门行动,安全起见他们只能在这里先驻扎。

    “那怎么办?”闻言,哈诺娃大失所望,这么一来她与其他人岂不是分隔两地,无法团聚了吗?

    这个消息实在是使人斗志消散,一整个无精打采。

    “不,其实还有补救办法,我们大伙们发现了有一种办法可以解决那些黑雾。琵克莎破译出那些没有破坏,只是被隐藏的文字了。”眼下或许秒无希望,可总有转机,绝境求生。

    在研究所翻箱倒柜的期间,他们找到了不少资料。

    或许残缺,或许遭到修改与破坏,但他们还是哭苦苦拼凑出一条方案。

    “哈诺娃,妳还在听吗?妳哪里怎么有武器交锋的声音?”

    “我在和加满都之子们缠斗!”敌人总是不会留喘息的时间,东躲西藏还是有被发现的一刻,哈诺娃又一次身陷前无进路,后无退路,两面包夹的险境。

    人海战术再次奏效,山穷水尽疑无路。

    大口吸气,哈诺娃略显疲惫地瞧见晴美再次来到了她的面前。

    “看来妳似乎和其他人联系上了,但这没有用,外面茫茫大雾妳出不去,就算真的逃出去了,妳也会被那些怪物袭击,留下来才是妳的唯一选择。”晴美不动声色再次阐述她的想法。

    哈诺娃欲言又止:“晴美,这不是和平,再说一次,妳这是在制造危险。”

    想大口斥责,却又因过分劳累而说不出口。

    满脸疲惫的她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是的,哈诺娃,晴美她做的事非常可怕。”妮雅也顺势把他们调查到的后果说出,希望达到警示效果,“晴美,听好了,妳知道那些黑雾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吗?”

    “那些黑雾会把这座城市,甚至忍者国转化成一片白色沙漠,正常人的□□甚至触碰到黑雾一秒就会立刻死亡或是变成怪物!”接下妮雅话语的人是心急火燎的劳埃德,他近乎是嘶哑着。

    查阅一切相关资料,他们最后得出了外面浓厚的漆黑深雾,将是可以毁灭世界的灾难。

    继续放让下去,等黑雾完全成熟之刻,所到之处都会化为一片虚无的荒漠,而活着的人将生不如死,又或是当场暴毙。

    那并非和平,而是灭绝人类文明。

    晴美顿了一秒,显然不怎么相信:“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胡言乱语,满口谎言?”

    她不相信忍者,倘若他们真的无所不能,为何当初没能救下她的父母,害他们家破人亡?

    「那妳想让更多人和妳一样受害吗?」发声的摩罗声音极其沉重:「还是说,妳漠视生命,想拉更多人陪葬?妳这是在恣意妄为,哈诺娃也会被妳害死的。」

    事关重大,他们可没有胡说八道,随口讲讲。

    这份不详的恶,还会继续增长,到头来,整个忍者国都会沦陷。

    晴美被搞得无话可说,事到如今才来和她说这一切全都是错的太恼人厌烦了。

    “你们这是在道德绑架,情绪勒索吗,你们又是以什么立场和我说话?”放下武器,晴美与另一头的人们隔空对骂,“当初若不是你们放出吞噬魔,我的父母就不会死!”

    “你们完全没立场指责我,忍者们!”正因认知到了生离死别,才从美好的梦苏醒。

    将命运交给曾践踏过她憧憬的人们,太可笑了。

    响彻宫殿,夜深人静时任何声响都将无比清晰。

    穿透墙壁,回荡长廊的这份呐喊又该如何释放,才能化解日积月累,谁都不知的苦楚?

    自怨自艾,反覆悲叹,盘根错节的悲愤之情是促使她伫立于此的动机。

    如若现在就剥夺的话,岂不是一切都前功尽弃?

    晴美有苦难言,只能以悲哀的神情凝望身前的哈诺娃。

    “哈诺娃姐姐……我这么做,只是想用我的方式保护忍者城……。”仅仅只是盼望能在此时此刻,将心声传达给妳,“我只是想透过这个方式,保护妳,妳是我过去最后的存在了。”

    未来一望无际,过去又太过遥远。

    今昔交错更使心中的悲欢越发浓烈。

    抛开武器,将其彻底缴械。

    棕发女人不顾一切地投身至晴美身前,轻拥少女。

    “晴美,我很抱歉,过去没能阻止吞噬魔的降临。”哈诺娃将少女拉入怀中安抚,柔声细语,“可是,现在的事情却也非同寻常,不容小觑。”

    愧疚是真的、悲哀亦不假,前进的路途总会牺牲了什么,这是他们的无能。

    但那并非放任灾难的理由,他们的使命并非如此。

    “我们必须去执行,为了这个城市,为了所有人。”被神见死不救也好,被业火燃烧殆尽也罢,若能化险为夷的话,她会全力以赴,献出生命。

    这边是作为忍者的她,贯彻的信念。

    深西一口气,哈诺娃温柔地低语着:“我和妳做个交易吧,晴美,让我们去结束这死寂的黑夜,成功后,我将自己的生命交予你,任凭你处置,哪怕杀了我也可以。”

    以命抵命,这是她唯一能想到可以补偿晴美的办法。

    丧亲之痛痛入心扉,这是穷尽一生也无法弥补的。

    “不行哈诺娃!妳绝对不能这么做!”

    “妳好不容易才活下来,不要继续践踏妳自己的生命了!”

    “别乱来,哈诺娃!我们不是约好要一起活下去了吗!?”

    同伴们的反应尤为热烈激昂,沙哑破音显示出他们的心慌意乱与不舍。

    前科累累,所以才会如此群起反弹,他们绝不容许哈诺娃又一次拿自己当作赌注。

    晴美只是推开了哈诺娃的怀抱。

    “我可没有那么低微,需要他人施舍怜悯。”她还没需要他人垂怜的地步,将他人性命作为价值交换的事情,不在考量中。

    再怎么以死相逼,逝去之人无法挽回,已定的事实是无法逆转的。

    何况,那个人是她……。

    晴美背过身,留给其他人一个不甘愿的目光:“也罢,就让你们去吧。”

    既然我所选择的道路会毁了所有的话,那就停下吧。

    言下之意,晴美同意了停战请求。

    手表另一端的人喜出望外,加满都之子们则百感交集。

    “沉默者,真的就这样吗……。”“就这样,已经定下了。”晴美痛下决心。

    “妮雅,告诉我们该怎么解决这个漫漫长夜吧。”“首先你们要找到加满都,他是一切的根源,只有净化他身上的虚无能量,才可以终止。”妮雅将操作方法念了一遍。

    “基本上黑雾化后,加满都的身上会多出一个黑色水晶,把它破坏掉就可以了。”

    “不过,越接近加满都的黑雾越是可怕,被覆盖者会变成怪物又或是就地泯灭,哪怕只是靠近也会身体出状况,所以你们一定要小心。”其状况之危险,非普通人能够担任。

    在此等绝境,人人自危,只要靠近便是游离在生死边缘。

    殊死一搏,破釜沉舟。

    “啊,我知道了,谢谢你们,我这就去终结这一切。”迅速从加满都之子的武器中抽出一把匕首,哈诺娃深吸一口气。

    该去将这日复一日,永无尽头的黑天暗地结束了。

    哈诺娃扭头询问:“加满都目前在哪儿?”

    ”在宫殿外最近的街区,那是他最后的现身区域,他应该离这里不远。 ”“既然如此,我们走吧,该去唤醒加满都大师了。”扼杀心头横生的不安,义无反顾。

    向着至深之处,不断发进。

    通话终止,困于研究所的其他人只能悉听尊便,听天由命。

    如果光是出去外头都会直接丧命了,他们没有任何退路,只能痴痴等待奇迹发生。

    妮雅整个人趴伏在桌面上,拼命祈祷哈诺娃的安全。

    已经见过太多次的逝去,她不想又一次听闻恶耗,这对她太残酷了。

    所以,拜托了,不要让她有事。

    劳埃德这方也备感焦躁与不安,仿徨无助的他蹲在地上,整个人蜷缩着,囚禁在自己的臂湾。

    心绪缭乱,疯狂的循环仍在放大,喧杂震天。

    “在担心哈诺娃吗?”埋头不振的劳埃德身侧,摩罗驻足在一旁,双手插口袋的他看似音色平稳,神态冷静,不动声色,实则内心也满是忧虑。

    忧心忡忡,牵肠挂肚,他和不也是如此。

    他们两人,都深爱着过分脆弱的她啊。

    “嗯,我担心她,好担心她。”劳埃德难得在摩罗面前展露胆怯的一面,平常他都藏的深,害怕因而被摩罗取笑。

    沉闷的感觉积累于心,充斥着哀愁与焦虑。

    在那深沉的感情中,他迷茫无措,什么都做不到,无法为哈诺娃付出心力。

    明明,他是如此喜爱着温柔的她啊。

    摩罗默不出声,他只是静静陪着劳埃德。

    说到底,他自已也牵挂着哈诺娃,生怕她又一次陷入生死难关,命丧于此。

    因为深深恋上她,这颗心也变得容易起伏不定。

    与她共度的时光都是曼妙且美好的,因为和她拥有过的时间是独一无二,绝无仅有,才想继续耽溺于其中,与她一同走向前方。

    “摩罗,要不我们先暂时休战吧,如果继续这样的话,哈诺娃她恐怕还会继续受伤吧。”

    “暂且如此吧。”

    两人选择了抛开了往日成见,暂且冰释前嫌,统一战线。

    他们踏上了旅途,遇见了不想松手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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