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平和高雅一路上没再说话，下车之后合力将沈襄扶上了楼。
高雅从她的包里翻出钥匙。拿在手上，借着门口微弱的感应灯光，她看到了上面挂着的黄色护身符。
刹那间她跟赵启平都愣住了。
为何她还会留着那个东西？
两个人心照不宣。过了一会高雅说：“先进去吧。”
“……嗯。”
赵启平小心翼翼地抱着她，生怕把她摔了。将她抱上床后他就出去了，让高雅照顾她。
赵启平在客厅转圈，鬼使神差的想再找找有没有他们以前的东西。
然而一无所获，他失望地坐到沙发上。
没过一会高雅也出来了。她坐到赵启平身边，知道他想问什么，但是很遗憾，她也不知道。
“我问过她了。她不肯说。我也是才知道她是美心家族的人的。”
赵启平出神地望着卧室的方向，他知道她很倔强，可不知道还是如此优秀的演员。无力感笼罩着他，他真的拿她没有办法。
“那我走了。”赵启平起身就要跟她辞行，被高雅一把拉住。
“别走。她真的很需要你。”
赵启平苍然一笑，怎么可能。
赵启平甩开她的手直接朝门口走去。
高雅追上他，将他拦在门口，语气铿锵有力道：“不行，你不能走！”
“你到底想干什么？”赵启平无语了。当年的事情她全程参与，怎么现在一副他是负心汉的样子。
“为什么不趁着这一次把事情说清楚？”
“还有什么好说的？她不肯说，难不成要我去求她吗？”
“为什么不可以？”
赵启平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他直接把她推开。“我不想跟你说了。”
高雅依旧追在他后面不依不饶，“当年不就是因为你不肯去问，所以才会这样吗？怎么你女朋友能对你死缠烂打，你就连直面真相的勇气都没有？”
赵启平止住了脚步。
她说的没错。当年他本来都答应沈襄要陪她去国外了，想着哪怕自己辛苦一点，勤工俭学，可只要能陪着她就是好的，可是她却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说是她不需要他为了她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现在看来是另有隐情了。
赵启平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不再抵抗，被她给推了回去。
这一夜他陷入了两难。
仙女和妖精他究竟爱哪一个？
清晨，天空泛起了鱼肚白。赵启平早早的就醒了。
冬至将至，寒意充斥了整间屋子，他担忧地看向卧室的方向。
也不知道高雅有没有给她拿厚被子，不会感冒吧？
“啊咻……”心里刚念叨完，他便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喷嚏。
被冻得睡不着了，赵启平干脆就坐起来，又点开了那篇文章。
这一次要比之前平静许多。他甚至发现了文末那个之前被他忽略的“@”
赵启平在微博搜索起来，发现果然是沈襄最新申请的账号。
他顺着微博一条条地看下去。
没有照片，没有视频。有的仅是一些抒发感想的随笔。
最近更新是11月1号，地点在纽约。
应该是她刚决定要回国的日子，看得出来她有点迷茫。
“人人都在说这世界繁杂，可我还是想长大。去看看那荣华背后的沧桑，人们口中的榜样，是否真如传说中一般的伟大。小时候的追求，停在肩上的蝴蝶翅膀。远山的远山，是灯火辉煌。遗忘哪段过往，都是筑起的城墙。众多欢乐时光，删不掉的影像。马车碾过雪地的枝丫，发出脆响。你下车张望，却是迷茫……”
“却是迷茫……”
赵启平喃喃自语。
是啊，我们这段过往，可不就是迷茫嘛。
“叮铃铃……叮铃铃……”
沈襄被一阵轻快的闹铃声吵醒。她按掉闹钟，支撑身体坐起来。酒精的作用还没有完全退却，她头晕得很。
沈襄吃力地按着发胀的太阳穴。
我是怎么回来的？唉，又喝断片了……算了，就这样吧。
她掀开被子爬起来，快速穿戴。
在国外上学的时候，她练就了五分钟穿戴完毕的本领，一直到现在也没有丢却。
穿戴完毕后沈襄快步走进厨房，然后开始煮水、洗漱。
因为不想酗酒影响到工作，她在家里屯了一堆醒酒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赵启平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忙里忙外，她居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
沈襄忙进忙出，丝毫没有注意到此刻客厅里多出了一位，一直到去冰箱里寻找面包的时候才发现了他的存在。
呃，这是什么情况？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与赵启平四目相望。
在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后，身体开始僵硬起来。赵启平此刻脸黑如碳，正用一种她读不懂的复杂眼神看着她。
高雅从客室出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尴尬的场景。
沈襄跟赵启平面对面站着，谁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于是她三步并作两步地搭上了沈襄的肩。
“醒啦？”
“嗯。”
沈襄眼睑微低，嘴角下降的弧度显示着她的倔强。
高雅朝赵启平使了一个眼色说：“昨天多亏了启平送你回来，你可要好好谢谢人家。”
沈襄迷茫道： “他送我回来的？”
“嗯。昨天晚上你不是心情不好，咱们一起出去喝酒吗？后来你喝醉了，我一个人搞不定，就打电话给赵启平了。”
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妹啊…… 沈襄抬眼看向赵启平。
他眼神闪躲，摸了摸鼻子，将头扭了到一边。
她的心沉了下来。
沈襄冷冷道： “哦，知道了。谢谢，你可以走了。”
这冷漠疏离的态度不禁让赵启平侧目。
高雅也听出了她的冷漠，为免冷场她说：“呃，别这样嘛。要不我们一起下楼吃个早饭？”
“不用了，我等会吃个面包就行了。”
赵启平捏紧了拳头。所以你不用吃，我们也不用吃了吗？
见她这态度他也不愿意久留，就说我也走了，今天还有早会呢。高雅立马说：“你不是说有话要问她的吗？”
赵启平这才想起来他昨天晚上答应她的事。不等他反应高雅就说：“就这样，你们好好聊聊，我先走了！”
邱莹莹休年假了，嚷着又要回欢乐颂小区。应勤拗不过她，只好答应，走之前还特地叮嘱关雎尔和樊胜美要照顾好她。
她走之后2202的房间就一直空着。安迪财大气粗替她垫付了一年，说是送她的结婚礼物。她想什么时候回来都行，这里就是她的娘家。把邱莹莹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樊胜美和哥哥的官司不战而胜心情大好，而王柏川还是不死心，隔三差五的就买了花去她的公司里献殷勤。可是他上次是真的把樊胜美给伤到了。她是宁可去给陈家康的孩子当继母，也不愿意跟他重新开始了。
高雅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开溜了。
“嗞……” 老式烧水壶煮沸时发出的声音响彻整个屋内。赵启平正欲开口，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
“我去泡水。” 沈襄默默朝厨房走去。
赵启平注视着她的背影。像这样简单的场景，一屋、两人、三餐、四季，他曾幻想过无数次。
沈襄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手里端了两个杯子。一杯是她的醒酒茶，另一杯是给赵启平准备的咖啡。
“到这来吧。” 她招呼赵启平到沙发上坐下，并将煮好的咖啡递给了他。
“黑咖啡，我记得你从前最喜欢的。”
“谢谢，真难为你还记得。” 赵启平接过杯子的同时阴阳怪气了她一句。
沈襄没有理，继续喝着自己的茶。
他接过咖啡却没有喝，将它放到茶几上。 “怎么，现在换口味了？” 她问。
“没有，只是太烫了。”赵启平说。
她想了想说：“也是。”
沈襄轻呡一口茶杯，顿时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伴着她的动作发散开来。
“无人区玫瑰” 赵启平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不自觉地收紧了手指，漆黑眸子也愈加深邃。
赵启平曾无数次在那根香软玉颈上闻到过那个味道。清冷却又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忍不住说： “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喜欢这支香。”
沈襄举杯的手一滞，转而又将其轻轻放下。
赵启平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黛，一双丹凤眼摄人心魄，脸若莹盘冰清玉骨。她精致的脸上，比从前多了一份从容与淡定。
沈襄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了，不着痕迹地将头偏过去一点说： “你该走了。”
她下了逐客令，赵启平的眼睛却始终没有办法从她的身上移开。
无人区玫瑰——“我踏碎所有的冰山，不远万里，去找你，最后发现，你已不在。于是一个人沐浴了阳光，陪伴了岁月，你是我贫瘠土地上，最后一枝玫瑰。”
“你是我贫瘠土地上，最后一枝玫瑰……”这是她对他说过的这支香水的寓意。也许是营销的手段，也许是天才的适配，闻着这支香，想着这句话，是那么的让人心醉、心碎……
一股巨大的悲怆意笼罩着赵启平的心。如果现在我们还在一起，会怎样……
“走吧，该上班了。”沈襄加重了语气，赵启平却依旧没有要走得意思。她不耐烦了。
“你到底想怎样？”
“告诉我真相。”
“真相？什么真相？”
赵启平强忍心中的悸动，说出了那个困扰他八年的问题， “当年我们分手。到底是不是因为你要出国？还是你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沈襄愣住了，没有想过他会问出这个问题。
八年了，无论什么答案，难道还重要吗？他都已经有曲筱绡了，而她也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她了。
“没有。”她眼神坚定。
“真的吗？” 赵启平不相信。
“嗯。”
她神色淡漠而冷静，一股怒气霎时冲上了赵启平的头。他愤怒地站起来说：“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问你，到底是不是？！”
“不是！” 沈襄攥紧了拳头，声音比上一次还要坚定。
安静的空气令人窒息。赵启平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此刻他心脏的某个部位正在被撕裂，鲜血淋漓。
碎发遮住了她的侧脸，沈襄将头低了低，那双好看的眸子黯淡下来。
突然，赵启平跪着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以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求你了，告诉我原因好吗？”
“一定要我这么卑微吗？”
“为什么不能对我说真话？”
“我们之间，难道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吗？”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鼓槌重重敲击在沈襄透明湛蓝的心底。
“啪嗒”一声，一滴泪落到了赵启平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