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与魔气

    天际渐亮,隐有白光。

    聂泽领着殷小小又将祠堂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丝毫魔气后,这才彻底放心。

    此时,天还没亮全,中了夜来香的丹阁弟子们还没醒来。

    聂泽是在任务途中收到讯息赶来,本是想直接走人的。但脑海里突然闪过殷小小带着泪痕的脸,便又陪她一旁坐了下来。

    殷小小坐在台阶上小小的一只,已经过了刚才惊慌的劲儿,此刻灰扑扑的脸上又有了神采,脑袋晃悠间马尾高束轻晃。

    聂泽无端想到了小时候养过的小黄,也是这样充满精力,又或者说,是快速修整自己的能力。

    燕平生命保住了,殷小小此时心中安定,也终于回过神来关注其他的东西。

    她想到聂泽带自己下山时挥手即来的云朵,好奇侧首问道:“聂师兄现在是什么境界?”

    聂泽瞥了她一眼,想到了上次的谈话,难得的没有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心中计较一番。

    他的纠结无人可知,殷小小也习惯他话少,自顾接话猜测道:“筑基?”

    聂泽一句“结丹”卡在嘴边,又吞了回去。

    不等他说话,殷小小又推翻了自己的观点:“不对,看你战力,应该更强点!”

    聂泽稍微坐直了身子,目光中带了些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无声鼓励她说出答案。

    他的强自是门中第一,无需人吹捧,但若是硬要夸赞一番,那他也就勉强接受……

    殷小小展颜一笑,对上他微沉的眸子,得意说道:“筑基后期对不对!”

    聂泽嘴角笑容一顿,想到她向来清奇的关注点,心中暗道自己也被她传染一番。

    他转过头看风景,轻描淡写道:“差不多吧。”

    反正都是后期,前缀是什么也不重要了,毕竟他马上要元婴了。

    “我就说嘛!你这么厉害!”她殷小小一脸兴奋甚至与有荣焉。

    说完,她又接着感叹道:“果然还是要多出来走任务,积累经验锻炼自己。一直养在院中,我这次遇到真正妖物,实在是慌乱……”

    聂泽不动声色看她一眼,没准备接话,反正她会自圆其说。

    果不其然,殷小小两手交叠握拳,似是下了重大决心般问道:“师兄可有经验传授于我?”

    聂泽毫不意外她话题转变如此之快,听到这个问题,他想到了那把插在怪物身上铁木剑,剑锋旋入,无刺无力。

    他转头打量她的手,深邃的眼中透着一股认真:“先来把趁手的武器。”

    趁手的武器?

    殷小小一愣,这倒也是,出门在外这是最基本的防身要领了,而且她和左临川的赌约也快了,确实需要一把武器。

    想到小说里主角们的武器都是要可持续发展用到飞升的,殷小小也认真了起来。

    “师兄有什么推荐吗?杂院发的剑,我确实用不来……”

    “剑以刺击为准,一般人没经过长久训教,很难刺准,你发力太过,用不好很正常。”

    聂泽想了想,又说道:“使刀更快上手,且更易发力,只需挥砍。”

    “但战斗时,挥砍的行程比刺击更长,可你修体术力气足,可以补全这一缺点……”

    殷小小边听边点头,眼神越发明亮。透过他细致的描述,她已经能想象到自己挥刀砍人的模样。

    “师兄背上也是刀吗?”殷小小突然发问。

    她其实好奇很久了,聂泽背后黑布缠绕的武器,只看得见器柄,但看器鞘的形状,是剑便宽了些,是刀又长了些。

    聂泽眼眸一沉,颔首称道:“是。”

    是个烧钱玩意儿。

    他与本命宽刀心神相通,按理说这次吞噬饱和,应是灵智渐开。

    但宽刀仍旧安静装死,对他没有任何回应。

    殷小小看他面色不愉,上头的热情渐冷,暗自思衬道:看来这刀练到后期也是不容易的。

    两人各怀心思,便没有再多说。

    聂泽见天光大亮,他听到远处房内已有人声,便打算离开。

    “就说路过的无名刀客救了你们。”聂泽站起身来,垂首看她说道。

    殷小小闻言抬头,这个时间正好能看到他眼里的一点晨光,如同这雨后清晨,微凉但不冷。

    这脸型真好,死亡视角都挺得住。她愣了一下,才重重点头:“明白!”

    聂泽定定看她一眼。

    殷小小只觉耳边淡淡一声“走了”,眼前的人便没了。

    山林吹来的风吹得她额发往后飞去,衣摆和头发荡起一个整齐的弧度,至于发尾的刹那摆动,殷小小没有察觉。

    太阳完全升起时,丹阁的人终于醒了。

    岳村中又是一阵忙碌,但这次没有过多停留,确认完村民们无碍,便紧着时间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复命了。

    面对吊着一口气的燕平生,丹阁的那位女药师手上动作不停,嘴上骂骂咧咧的话也不停。

    殷小小看这还要一会时间,便去寻谢小满。昨夜她彻夜未归,不知道他得多担心。

    她去敲谢小满的门,无人回应,殷小小也没多想,说不定是在她房中等着。

    可自己房中也无人,殷小小这才有些慌了。昨夜她让谢小满去喊人,难道是途中出了什么岔子?

    不再多等,殷小小拿出任务手册,上面登记过众人血液,可以看到生死与否,施法也可寻人。

    召唤出来的灵蝶在殷小小房子里打转,并不飞走。

    在这个房间里?殷小小环视一圈,床底下是石砖睡不了人,桌子底下一眼可见。

    目及衣柜,她眉头微皱,那就只有这里了……

    这户人家正是村里富户,房内器具皆是实木打造,这角落的大衣柜更是用的上好料子,看大小能藏进几个谢小满。

    是因为害怕所以躲进去了吗?殷小小试探地走近几步,想到谢小满瑟瑟发抖的模样,眼中多了一丝心疼。

    “小满?你在里面吗?”她轻轻问道。

    衣柜没有传出任何动静,她不说话,室内针落可闻。

    门外,能听到有人在挨家挨户招呼同伴赶紧收拾东西,大师姐待会用飞船带大家走,不要掉队。

    “小满别怕,姐姐回来了。”殷小小说着,打开了柜门。

    衣柜内,一个瘦小的背影缩在角落,他把头缩进了右边挂着的衣服里。察觉到有人靠近,他瑟缩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呜咽。

    殷小小只当他害怕,心头更软,小声哄着他出来。

    谢小满似是被说动,毫无预兆地转身抬头,即使房内角落光线阴暗,殷小小还是看到了那双没有眼白的眼。

    双眼全黑,黑眸中泛红,半张脸上长着张牙舞爪的黑纹。

    这是入魔的表现……殷小小大脑顿时宕机,四目相对,两人都没有说话。

    “砰砰”几声,门被敲响了。

    殷小小一把将谢小满抱进怀里,唯恐他的模样被其他人瞧了去。

    有人在外面喊着:“有人吗?起来了吗?待会我们就走了,别掉队了!”

    “知,知道了,就来……”这一声应的颤抖,所幸外面人得了回应转身就走。

    脚步声走远,殷小小这才认真看谢小满的模样。

    修者多心魔,出世多邪魔。斩妖除魔可谓是刻在修仙者骨子里的教条,杂院弟子册中也说过,弟子中如有入魔征兆应立即上报,自有长老为其按捺拔出。

    但魔气拔出者,无一不身体有损,轻则经脉崩裂,重则灵根尽毁。

    可谢小满这模样,明显神志不清,马上成魔了,明明才一晚的时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顾不得多想,殷小小连唤他的名字,试图唤醒谢小满的神智。

    “小满,小满,我是姐姐,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这几声,让谢小满面色狰狞起来,脸上黑纹霎时布满整张脸,片刻,又缩了回去。

    有动静就是有用!

    殷小小边唤他,边从腰间拿出清灵丹喂过去。只要谢小满自己还有神智抗争,就还有机会!

    谢小满吞下丹药后,整个人暴躁了起来,面色愈发狰狞痛苦。但他无神的纯黑眼眸已经能聚焦片刻,挣扎着喊“姐姐”了。

    这注定是谢小满一个人的战役,殷小小只能抱着他干着急。

    他瘦小的身躯疼着蜷缩起来,翻滚间出了一身冷汗,谢小满本能的忍着不叫出声来,咬得自己下唇出血。

    殷小小仍旧连声唤着他的名字,脑中稀里糊涂地乱想:

    如果他真成魔了可怎么办……小满这么善良,就算成魔了也会是好魔修,只要能控制自己不伤及无辜嗜血乱来,也不用上报十一天吧……

    心神大动中,她听见怀里人虚弱的声音:“姐姐……”

    殷小小捧起他的脸:“我在!”

    只见他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只是无神的聚焦有人出声的方向。

    殷小小连忙鼓励他压制住体内魔气,将魔纹收敛进去即可。

    谢小满最终以神智压过了魔气。

    两人一番急切下,皆是水里捞出来一番。殷小小又给他喂补气丹,心中庆幸还好自己这次准备丹药充足。

    “魔气呢?”殷小小问道?

    谢小满闭眼内视片刻,而后小声答道:“不见了。”

    殷小小松了一口气,由于自身阅历,她也不觉得这种情况有什么不对。

    “可是暗灵根增长了……”

    殷小小满头问号:“这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回去后我们去藏书阁查一查……”

    主要是这么敏感的话题也不好直接问人……

    “对了,你怎会突然入魔?”殷小小突然想到。

    虽这么问,但殷小小心中已有猜测,她希望谢小满能主动说出来,然后自己再给予疏导。

    谢小满偷瞄她一眼,声音越说越小:“那座石像的魔气,全都被我吸收了……”

    不就是因欺凌后心中深藏终于释放的心魔啦,没关系,大胆的去恨,去释放不要压抑自己,去——

    等一下,殷小小表情一愣,你说啥?你说你吸收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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