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可乐多糖

    第七章  冰可乐多糖

    晚饭的时候,迟橙胃口一般,心中的种种谜团困扰者他,都说胃是人的情绪器官,这句话说的一点也不假,他看着桌子上的食物,拿得动筷子,却夹不起菜。

    人真是一种情绪复杂多变的生物,迟橙觉得自己一分钟之内甚至能有好几种情绪变化,有的时候脆弱的像块小玻璃,有的时候有坚强的像块金刚石。他的胃口一直是比较清淡的,不是很能吃辣,只能接受微微辣,对于一些佐料也没有特别的爱好,也没有什么忌口,算是很好养活的一类人了。

    可是他很瘦,瘦的肋骨摸着根根分明,之前徐爱丽给他买了很多补脾消积口服液,迟橙吃的明显的变多了,可是体重却稳如老狗。男孩子长身体的年纪,他只长个子不长肉,看着越来越瘦了。

    徐爱丽看着迟橙一副有心事的样子,便开始找话题,迟橙的父亲迟盛在一家小型企业做临时工,晚上尝尝加班,加上公司离家很远,他便在公司接了值夜班的活儿,很久才回家一次。

    人不回来的时候,生活费也是来不了的,起初徐爱丽会去公司要死要活的要钱,直到有一次她去大闹了一场,却只要来了二十块钱,她彻底崩溃了,再后来她自己找了点活儿干,手里有了一点收入,渐渐就很少去要了。

    他们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少,迟盛回家的日子越来越盼不到头了。前些日子迟橙出事住院,迟盛来守了一夜,迟橙见到他时心里没有很大的波澜,迟盛穿的很体面,在一众亲戚面前也很会说话,但他和迟橙的交流并不多。天还没亮的时候迟盛收拾东西要走,迟橙醒了,见到他两鬓爬满的银丝,在迟盛临走时,对他说了一句:“多注意身体啊爸。”

    今天徐爱丽反常地提起了迟盛,她说:“橙橙啊,下周末你不是留校延时服务嘛,他说要去学校看看你,给你带好吃的,说是上周跟着领导出差买了些外地的特产,要送过来给你尝尝。”

    迟橙先是点头应着,随后问了句:“为什么这周末不直接回家?”

    徐爱丽往迟橙米饭上夹了块芹菜,回应说:“家里有什么好看的,你考上省实验以来,他还没去过你们学校看看呢,他想去。”

    “好。”,迟橙顺势把芹菜吃了,又问到:“妈,咱们家亲戚那边有没有姓许的女孩子,画画特别好。”

    徐爱丽夹着筷子戳了几粒米,勉强地续进了嘴里,她的神色有了微弱的变化,但是很显然,维持这样的表情,是很费力的。徐爱丽语气很平稳地说:“没有,妈妈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徐爱丽的细微表情变化被迟橙尽收眼底,她的话语已经不重要了,迟橙得到的信息是徐爱丽对于这个名字一定知道些什么,但她只想回避这个名字。

    这种情形不免让迟橙想起了天使坠落那天,所有人如出一辙并且咬死的回答,将所有问题的来源都归于他的精神问题,那种混乱感和无力感,迟橙总是感觉身临其境。

    反正也不会得到其他不同的答案,迟橙不再询问了,有时候得到事情真相的方式不是从他人的口中听到他人的描述,而是自己去寻找真相。眼睛和耳朵得到的信息是一面的,而事情的真相是立体的,是鲜活的,是心能感受到的。

    迟橙抬头,望着饭桌上的小吊灯,好像有一点电压不稳,光是抖动的,光线的范围只限于照亮底下的饭桌,周围都是暗的。

    迟橙看着小吊灯说:“妈,这个吊灯有年岁了吧。”

    徐爱丽的眼睛不好,看向光源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眼睛,说:“是啊,好像是刚搬来的时候就用的这个小吊灯,那时候觉得它能照亮整个房间,咱们刚搬来的时候屋里连床都没有,咱们打了两年的地铺... ...”

    果然人到了中年,就喜欢回忆过去,不管是穷苦的日子还是幸福的瞬间。

    迟橙听她说了好久,刚开始想说的话早已消散在了脑中,他完全忘记当时想说什么了,也就干脆不说了。他小口地吃饭,居然吃完了一整碗米饭,盘子里的菜也下了不少,徐爱丽很满意的看着迟橙,迟橙还是下意识地回避她满是爱惜的眼神。

    他还是喜欢处于一个比较轻松的状态,或者说是一种放空的状态,只要他上了心,周围的任何细微变化都会成为他情绪变化的影响因素。

    梦里,他遇到了那个黑长直女孩。

    周一的早晨,他拖着困倦的身体不情愿地来到公交车站,他半睁着眼,看着路上驶过地不多的车辆。早晨的小风有些凉,吹到脖子上的时候迟橙觉得自己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九月份的天亮的很早,空气还是有点湿,书包贴在背上,书很重,迟橙靠着站牌滑到连体的长凳上。

    又要回去“坐牢”了,让人提不起一点兴致。

    迟橙困得要死,以至于书上的早鸟唱的什么曲子他完全不好奇,他顺着马路来到了自动饮料柜前,摸了摸口袋没有硬币,便掏出手机扫了个码。

    冰可乐能救命。

    迟橙弯下身体,抬不动眼皮子,伸手去饮料机摸取货口,硬是没找到能把手伸进去的地方,他有些不耐烦了,却还是睁不动眼皮,恨不得倒头就睡。

    “笨蛋。”

    少女摇摇头,从取货口掏出冰可乐,站到了迟橙的面前。

    “喂,给你。”

    迟橙这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在饮料机的侧面找取货口,鬼知道这到底是困成了什么样子。他抬头,模糊地见到了少女的裙摆,连忙闭上了眼睛,迅速站了起来。

    一动也不敢动。

    冰可乐很凉,少女见他这一副半死不活困得要死的样子,说:“你的可乐。”

    迟橙慌慌张张地接过可乐,冰可乐在手中冰冰凉,易拉罐上还有小水珠,他揉了揉眼睛,见到眼前的少女,一瞬间清醒地能做一套今年的高考真题。

    是之前的黑长直女孩。

    她的声音很清脆,语气并没有长相中带有的那一分攻击性,有几分爽朗。她的几缕黑色长发很随意地搭在肩上,左耳几个银色耳钉闪着光,她穿着蓝色上衣和黑蓝格背带短裙,她的妆容美得带有攻击性,姿态却是随意放松的。

    “太感谢了。”迟橙依旧慌得一批。

    他不是纯紧张,他是激动兴奋加上对刚才弱智一样的行为脚趾扣地般的尴尬。

    “你不用赶公交车吗?”

    她很平淡地一句话,对迟橙的杀伤力却是巨大的。好像有一辆很熟悉的公交车消失在了身后,他看了一眼表,很确定自己已经错过了首班车,下一辆至少还要等十五分钟,他开始痛恨学校六点四十就要开始的早自习并且懊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周天提前返校。

    晴天霹雳。

    迟橙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并没有太阳,阴天大霹雳。

    好了,现在最大的问题变成了她就站在他的面前他却不知道开口说什么。

    “I am garbage.”

    字正腔圆。

    “你在说什么?”她笑了,浅浅一笑,笑容融在了不经意间起的一阵风里,风是温的,在耳畔悄悄逗留了几秒。

    迟橙的耳朵很快烧了起来。

    “我... 是说早啊。”迟橙挤出一个不够灿烂的笑容,用嫁接的肢体胡乱地打了个招呼。

    她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不知道秒针转了几圈,迟橙才吐出几个不知道从哪里扣出来的字:“感觉我们好有缘分。”迟橙下意识挠挠头。

    “缘分?”很显然的问句。

    “缘分这两个字好像可以盖过很多复杂的问题。”她看着迟橙说,她的眼神里有故事,只是迟橙读不懂。

    迟橙的大脑已经短路了,清晨的风没有办法让他保持百分百清醒,他能接收到的信息是:“我们之间有问题。”

    但他是心花怒放的,他喝了一口可乐,只觉得这可乐好甜,好像加了蜜。他慌忙地又买了一罐,递给了她。

    她笑着说谢,接过了可乐。

    仅有过几面之缘,说上了几句话,迟橙发现眼前这个女孩笑起来很好看,他不由自主地想要跟深入的认识她,了解她爱笑的表面下更深的内心世界。

    可她是让人看不透的,她的话都很简单,好像湖水的表面是波光粼粼的,可是明亮的光线让人看不清湖底湖底,以至于让人自然而然的觉得湖水会是清澈见底的。

    迟橙的心告诉他她的湖水是清澈的,波光粼粼的湖面下会是丰富多彩的湖底世界。

    他还是没能开口问她的名字,她也没说。

    迟橙攒不够勇气,便在心中给她偷偷取了个名字:“A”。

    公交车来的时候,迟橙逃避性地回过头,偷偷抱怨这班车怎么来得这么快,他的小心思被A完全看了出来,他只好不情愿地上了车。车上人不多,他快速地跑到车后靠窗的位置坐下,快速推开窗户。

    饮料机前已经没有A的身影了。

    迟橙闭上眼,靠在车窗上,此刻他没有一丝困意。

    除开特殊情况外,学校每周一都会举办升旗仪式,按要求每位同学都要准时参加,迟橙在路上狂奔,他没有功夫看时间,学校广播已经放起了集合的音乐。一路上灌了不少风,他的心口疼的厉害,迟橙停下来拍了拍胸口,直奔操场而去。

    迟橙到操场时,升旗仪式已经开始了,学生会主席正在公布上周的各班级检查情况,他的头有点晕,看不清自己的班级所在方队的位置,便冲到最后,随便站在了一个班级的最后一排。

    迟橙躬着腰大口地喘气,他没有精力去管那些投在他身上的目光,过了好一会,他才缓过来。他开始寻找班级的位置,坦白说,他根本没有记清班级同学的脸,更别提通过他们的后脑勺确定他们是谁了。

    直到,他看见了A。

    A正抱着拳,站在一个班级的后边,她还是穿着那身黑蓝格裙子,神色悠闲,她正看着迟橙。

    迟橙挑了一个不错的时机,在大家为被表彰的同学鼓掌的时候,他朝A小跑过去,可是他还没有走到位置,便听到主席台再喊他的名字。

    “现在表彰实验之星二级奖章... ...”

    “在第一学年的全国艺术大赛的比赛中,我校高二五班的迟橙同学在比赛中表现优异,获得了全国艺术少年大赛一等奖,我校授予其实验之星二级奖章,下面请我校副校长,高二级部主任李主任为迟橙同学颁奖。”

    “有请迟橙同学上台领奖。”

    “有请迟橙同学上台领奖!”

    迟橙怔在了原地,他不可思议地看向主席台,近百米的距离让他一时间很无措。此时人群中突然跑出一个人,把他拉向了主席台。

    “我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主席台喊你上去领奖呢,你想让全校都等着你吗?”来的人是班长,他的语气很不耐烦。

    一路小跑过去的迟橙,几乎承受了全校师生的目光,无数目光汇聚成的他脸上的火烧云,站在台上时,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迟橙在全校的掌声中接过了实验之星奖章,而他完全不在意这个奖,他的目光停留在了那副获奖作品上。

    获奖作品是一个小男孩抱着一个破碎的小熊,他穿着浅灰色的毛衣,纤细的胳膊露在外面,白色的长裙被风撩起裙角。画面很白,好像有一层淡淡的荧光,朦胧中小男孩看起来要碎掉了一样。男孩的眼神看向画面外的人,好像他此刻就以画中的姿态站在面前,又好似他被困在了画中,外面的只能看到他模糊的影子。

    微风起,迟橙转身,看到了人群后靠着操场后栏杆而站的A,她的表情好像是在冲她笑,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她像画中人一样浮着光,鲜活又朦胧,她好像要消散在了光里... ...

    迟橙的画被安排了挂在了主任办公室的命运,下台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背着这沉书包走了一遭领奖台,他叹了口气。

    “你在看什么?”班长问。

    迟橙在台上领奖的时候,班长一直在台下等下,这是他的责任。他需要在升旗仪式前一天通知需要领奖的同学提前到台下等候,但是周天晚上迟橙没来,周一早上他也没看到迟橙。

    他真的以为他不来了,当然他也不愿意想办法主动去联系迟橙,任务使然,可是他的心是抗拒的。

    “我在看最后面那位同学。”迟橙看着人群的最后方说。

    “在哪?”班长扫了眼人群,问。

    “在那儿。”迟橙指了指A所在的位置。

    “那儿没有人啊。”班长揉了揉眼睛,朝迟橙所指的位置看去,说到。

    A依然站在那里,她低着头,欣赏自己的黑色靴子。

    “那个穿着蓝格裙子的同学你没看到吗?”迟橙看着班长问。

    班长看起来像个福娃,他戴着的眼睛镜片很厚,至少也得有个七八百度了,他的额头上冒出了汗珠,硬是啥也没看出来,迟橙默默在心里断定他是眼神不好了。

    直到班长突然来了一句:“后边不就只有一个穿黑色衣服的男老师吗?”

    迟橙看了一眼,确实走过去一位体育老师,此时A就在那位男老师的身前,他就直直地从A的身前走了过去。

    迟橙看着班长问:“你好好看看,男老师的后边有没有一位女同学?”

    班长有些不耐烦了,他直截了当:“没有。”

    A好像听到了他们说话,她看着迟橙笑了笑,几秒后,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迟橙又一次就这么看着她在眼前消失了。

    他的心沉了片刻,一阵风起,迟橙嘴角浮起了一抹笑意。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