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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大邺的官家绣坊在金陵城的城北,靠近玄武湖北岸。

    这儿虽是风景秀丽,绿树成荫,可因着城外局势较紧,这里又是距离城北神策门不远,这儿的大多数百姓,都偷偷地从神策门那儿向着东部逃难,大多数人都逃往了临安。徒留少部分坚信大邺依然固守城池的百姓们,依然生活在这里。

    但是,沿途望去,少有行人。一个个紧挨着街边的百姓小屋,大多数都是空的。

    项晚晚刚放下车帘,重新检查一遍荷包里的针线,马车便停了下来。她又掀开侧帘一瞧,正前方那朱红色绣坊大门正敞开了一半,葛成舟正在门口跟什么人交谈。

    项晚晚赶紧下了马车,及到两人跟前,葛成舟才对那人说:“这位就是项晚晚,绣工绝佳的姑娘。先到这儿来看一看,若是做得趁手,以后你每隔几天就去翠微巷取成品。”

    项晚晚与他俩互礼后,方才得知,这人正是官坊里的主事,姓赵。原先也是官坊里的大师傅,可年纪大了,眼睛渐渐模糊了起来,这细致的针线活计便做不得什么。但赵主事这大半辈子在官坊里,是个机灵的主儿,惯会察言观色,便在先帝驾崩之前,被提任成这里的主事。倒也是个细心,能管事之人。

    这会儿,赵主事对项晚晚笑了笑,说:“可算是来了个帮手,姑娘里边儿请,你看看这些绣工,你可做得?”

    项晚晚被他俩引着走进官坊,刚进了朱红大门,就被里头过堂的寒意给逼了个哆嗦。赵主事见状,便歉意道:“我们这儿的绣女是越来越少了,因而冷清了许多。”说到这儿,他苦笑道:“但是战旗紧缺,需求量太大,这个倒是不冷清的。”

    虽是说笑,可这话中却透着无奈。

    葛成舟跟着赵主事一起,向着官坊内堂走去。他闻言,便道:“战局不稳,你们还是要多辛苦一些了。平日里,若是一些用度不够,尽管上报,礼部尚书曾是我同窗,有些事儿,我还是能说说的。”

    赵主事一脸愧色,赶紧道:“谢大人。其实我们的一应用度倒是齐全,就是……哎,太累了。而且,剩下的几个绣女绣工不佳,动作也没那么利索,外头战场那边,根本赶不及……”

    说话间,三人穿过官坊内院。这内院是个宽敞的空地,四处都用粗布在地上铺就,上面摆放着颜色和图案不一的战旗,许是做成之后,放在这儿晾晒的。

    项晚晚好奇极了,她忍不住出声询问:“为何这战旗绣出来之后,还要晾晒?”

    “哎,”赵主事叹了口气:“还不是咱们大邺屡次打了败仗,咱们礼部的尚书大人说,可能是阴气太重,导致时运不佳,所以,做成的战旗都要放在大太阳底下,被彻彻底底地,给晾晒个三整天,吸饱了阳气,方才运往战场。”

    这么一说,项晚晚恍而想起,葛成舟对她说的,但凡绣战旗的绣女,还都是要生辰八字带了旺的。思及此,项晚晚忍不住地偷偷笑了笑。

    看来,大邺人,是比卫国民众要迷信得多的。

    内堂是个三开间,偌大的内堂有着成堆成堆的,剪裁好的战旗,那上面尚未被绣了图腾。扫眼望去,一堆至少有二十来个。可整个内堂里,只有四个绣女在忙着赶工。

    赵主事从成堆的战旗里,拿出两个,对项晚晚介绍道:“这些战旗都是已经按规格裁剪好了的,两个旗面将要分成正反两面,合成一面战旗。”

    项晚晚秒懂:“所以,这个图案也是要绣成一正一反。”

    “不错。”赵主事将做好的一面战旗给她看:“绣好图腾后,只需将其缝合就行,这也是我们要完成的。”

    项晚晚点了点头:“看上去不难。”

    赵主事顿时面露喜色:“看来姑娘好技艺。来,你看看这个……”

    说罢,他从一旁的桌案上,取出一本厚厚的册子,册子的每一页都详细绘制好了战旗的图案和色泽。赵主事介绍道:“每个大将军各有不同的战旗和花色,战旗的图腾不同,代表所归属的大将军不一。而不同的颜色,代表的是不一样的领队。黛紫色的,是大将军的麾下,只听从大将军的调令。赤红色的,是各个师。青山绿的,是各个旅……以此类推。但其实底色倒没什么,寻常姑娘家都能做。但这图腾,就比较复杂了。”

    项晚晚摸了摸这些未制成的战旗旗面儿,纳闷地问了声:“所以,若是明黄底色的,就是皇上御驾亲征的旗帜了?”

    “呵呵,正是。”赵主事笑了笑,旋而自豪地道了声:“但是,皇上的战旗,或者是其他皇子的战旗,通常都是手艺高超的大师傅所缝制。”

    “其他皇子的战旗也是明黄色的吗?”项晚晚又问了句。

    “是的。不过,会根据皇子的不同,也有色泽的变化。”赵主事又拿出一本明黄缎面的册子,摊开来,说:“皇家战旗都是龙的图腾,旗帜所用也都是上好的丝质旗面。皇上所用的,底色自然是明黄的。一般太子用的,会在明黄缎面上增加一些紫色镶边。其他王爷也会有相应的不同色泽镶边。不过,通常皇上是不会跟皇子们一起上战场的。但凡有皇子出征,整个战场天下,也只有这一位皇子,鲜有两位皇子在同一个战场。所以,大多数情况,明黄缎面的战旗,会是这位皇子所持,代表的,便是皇家权威所向。比如,新帝登基前,他所在的淮水战场那片,所持用的,便是明黄色天子战旗。”

    “怎么样?”葛成舟拿起一面黛紫色战旗成品,问项晚晚:“要不要先试试看?”

    项晚晚笑了笑,说:“不用,我可以上手。”

    “哎呀,这就太好了!”赵主事将准备好的一个大包袱从旁边桌案底下拿了出来,递给她,说:“这是我提前准备好给姑娘的。苍暮底色,玄龟图案。这图案简单,上手容易,是李代大将军麾下的营之战旗。姑娘你先拿回去绣,我五天后,去你那儿取。”

    项晚晚接过大包袱,想了想,说:“无需五天,三天足以。”

    赵主事眸光一亮,旋即又黯淡了下去,他笑了笑,说:“姑娘不必这么赶,我五天后去你那儿取。是在翠微巷吧?”

    这赵主事一会儿说战旗太多赶不及,一会儿又说让她不必这么赶。顿时让项晚晚明白了些许,可能这赵主事并不相信她能制得好。

    许是葛成舟也听出了端倪,便对赵主事说:“翠微巷那儿,前后都有我们兵部的人在看管粮草,若是项晚晚做好了,我就派人拿了送你这儿来就好。”

    赵主事“呵呵”笑了笑:“也好。”

    直到出了官坊,赵主事离开后,项晚晚才问葛成舟:“无需我在这儿先做做看吗?葛大人,我还以为他们要先考验我一回呢!”

    葛成舟笑了笑,一把接过项晚晚手中的大包袱,向前走去。旋即,他却又是一本正经地说:“皇上看中的人,谅他们也不敢考验啊!”

    项晚晚大震:“皇……皇上?”

    葛成舟提着大包袱,走向前方阳光下的马车,没有再说什么。

    项晚晚只觉得大脑一懵,头皮发麻,在阴影处怔愣了好一会儿,方才三两步地奔上前去。她一边帮葛成舟把大包袱放上马车,一边问:“葛大人,你说‘皇上看中的人’……这是什么意思啊?”

    葛成舟那张严肃的脸庞有着一丝的温和,他一本正经地对项晚晚说:“若非易长行,也没人知道你会绣工啊!”

    项晚晚想了一会儿,便明白了。

    就像是易长行会绘制舆图一般,许是他将自己会绣工一事告诉了葛成舟,葛成舟再对皇上说了这个吧?

    说到底,皇上知道自个儿会做绣工,也是想给自己提供个好的赚钱出路,以此来照顾大邺的伤兵吧?

    想到这儿,项晚晚便放心了下来。

    可她刚登上马车,便看见葛成舟放下了车帘,对着马夫喝了声:“翠微巷!”

    “是,大人!”

    项晚晚一愣:“葛大人,你不跟我一起上马车吗?”

    马车已缓缓驶行,葛成舟跟在车床窗旁,大踏步地同行。他看了一眼满脸震惊的项晚晚,忽而心底温柔了一瞬,放缓了口气,说:“我怎能跟晚晚姑娘同车而行?这不合礼数。”

    这话一说,项晚晚更是着急了,她扒拉着车床,精致的小脸儿随着马车的摇晃,阳光的辉映,泛着白皙的光泽,像极了羊脂玉。她那晶莹的,宛如葡萄般的好看眉眼里,有着彻彻底底的恐慌:“不合礼数的是我啊!葛大人,你是尚书大人,我就是个做绣工的,怎能我坐马车,你步行呢?!”

    葛成舟在心底叹了口气,隐忍住呼之欲出的真相,说:“从这里到水西门那儿,最近出了好几起乱子,我正好想沿途走走看看。更何况,我底子好,是练家子,跟易长行一样,我们都是曾在兵营里行军数年,走这几步路,权当休息了。”

    这么一说,项晚晚便不再坚持。她放下车帘,拿出临走前,赵主事给她的那本小册子,仔细翻看起这些图腾来。

    可随着这些战旗的图腾映入眼帘,项晚晚脑海中的回忆,也随之如浪潮般,波涛汹涌地浮于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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