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怎么会。”陈彦仪把她推到客厅沙发上,边盯着她边跑去餐厅,拿了灌啤酒立刻跑回来,“你先坐会儿,喝点饮料,我……”他把啤酒放茶几上,努力措词,“我去收拾下,那边那边有点乱。”
看着茶几上的啤酒,她真情实感皱起眉:“你是好久没演戏了吧,演技变得这么差,找理由都发挥得这么烂。”她把啤酒往他面前一推,“而且这是酒不是饮料,我现在不能喝酒。”
陈彦仪混乱地点头,无意识接话:“那喝什么?”
南一静静看着他,良久,抱臂往沙发上一靠。
“不喝,我等你,看你什么时候才能收拾好。”
陈彦仪像离弦的箭一样窜跑,老远有声音传回来:“你等下啊就一会儿。”
等了将近五分钟,南一开始在客厅里游荡,又往卧室走廊的方向偷瞄。
“藏好了没啊,难道还不止一个女人?”南一慢吞吞冲里面大声喊。
房间深处有声音:“瞎说什么,我在铺电路好吗?”
铺什么鬼电路啊?
她问:“蛋黄呢?今天怎么没出来——”
“汪,汪汪!”狗子的叫声传出。
依稀听见陈彦仪细碎的训斥:“听话,别叫。”
然后他又大声回应:“它……蛋黄它现在有点急事,等一下会见你的。”
“别欺负我儿子啊。”她皱眉。
陈彦仪似乎很忙,得了空回她一句:“你儿子不也是我的儿子啊?”
又拖了很长时间。
他喃喃:“应该差不多准备好了……喂!”
金属掉落声,气球爆裂声,兵荒马乱的脚步声,一抹土黄色从房间里冲出来,拖着一串氢气球,有一半已经炸了,五彩缤纷的泡沫飘得满走廊都是。
陈彦仪狼狈追出,手里像握着什么遮遮掩掩藏背后。
蛋黄换了一条新的口水巾,因为在某人的魔爪里挣扎过,已经蹭歪了。
南一蹲下来摸了摸蛋黄的头,帮它把小黄鸡围兜正回来,发现上面印了一行字:妈妈,嫁给我爸爸。
南一表面淡淡的没反应,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
因为蛋黄完全破坏了流程,陈彦仪眼神闪烁,手足无措,正要开口,南一已经越过他往屋里走。
“哎,等等,里面不行的——”
南一已经进去了。
很多氛围灯,光效是特意设计过的,但被蛋黄粗暴搅局后有的亮有的不亮,气氛就不那么对味了,既幽森又影影幢幢的……
投影仪也被蛋黄撞歪在地,她绝美的脸一半在墙上,一半在地上,能看出来是他用心剪辑过的,有他们平时的相处,也有他们演过的角色,其中没有苏落。
陈彦仪也跟着赶来了,对着满屋狼藉扶额,叹气。
“继续?”她回头,悠然看向他。
陈彦仪一向最擅长见机行事,当即毫不犹豫单膝下跪:“嫁给我。”
南一挑眉装模作样思考着,故意让陈彦仪保持捧戒指的姿势,很久。
纤细的手缓缓伸出去,半途,又停下。
“你知道我怀孕了?”这次她是真情实感在问。
陈彦仪差点没拿稳戒指:“我不知道啊。”
擅长见机行事的他给她戴好戒指,尘埃落定了才说:“我是真不知道你——”
“那为什么突然求婚?”她边说边欣赏手上的戒指。
陈彦仪轻柔地执起她的手,还有点恍惚:“不,也不是怀孕了才结婚,只是觉得时间到了我可以尝试下了。”
“时间?”南一喃喃重复了一遍。
陈彦仪小心翼翼试探:“就是在海边那回……”
南一懂了,他指的是国外那次度假,两人的兴致都很好,用完了,南一就说算了吧,陈彦仪说那怎么行,她解释说,是那个算了,万一中了就中了。
陈彦仪忽然很不安,看她在面前站着都着急,先拉着她往沙发走,又怕沙发凉,去找了个毛绒绒的厚坐垫,铺在上面,然后才扶她坐下。
总不自觉想触碰,又把手收回。
她无奈:“怀孕而已,又不是什么易碎品。”
陈彦仪温声对她说:“我把近期工作都推了,明天先陪你去医院,你那边的行程也先放一放好不好,还有我们不吃外卖了,我来做……不不,我不能瞎做,请个营养师回来——”
南一用手指轻点他额头。
“好像还有个大事哦。”
“婚礼?”陈彦仪下意识要捏她脸,手到一半又缩回来,顺了顺她的刘海,“我都想好了,也准备好了,你要别的样式也可以改,对了,可以先领证,你抽个时间,我这边都没问题的。”
她哭笑不得:“你连第一关都没过就想那么远了啊?我们要回家见父母啊。”
陈彦仪愣了一下,默默点头:“也是。”
南一抬手搂住他脖颈。
“我俩见父母还挺方便的,反正都是一个地方,我家在公园后面,离学校特别近,你应该也知道吧,你家,记得有点远?总看你气喘吁吁赶来学校。”
“城北那边的筒子楼。”陈彦仪平静地说。
她寻思那一带真是老破小了,又偏远。
这么多年了,他又赚了这么多钱,竟一直没搬家吗?
手掌柔软的温度覆上她后颈,陈彦仪凑近,额头与她轻轻相抵。
他叹息道:“我们不见我父亲了,可以吗?”
南一稍意外,但马上坚定地点头。
陈彦仪是单亲家庭的孩子,这点她很早就听同学说过,可能是初中,可能是更小的时候,他爸爸就跟别的女人走了,带走了家里所有的流动资产,留下一套几十平米的老房子。
“两年前给了他一笔钱……就再没别的联系了。”陈彦仪声音干涩。
她使劲点头:“好,都听你的。”
她把茶几上的日历拿来,手指在月底的星期一上画了个圈,笑得很灿烂来转移话题:“我掐指一算,这一天是黄道吉日,就这天回去。”
陈彦仪狐疑地望着那个日子:“你好像没有翻黄历的习惯吧?”
南一挑眉:“有异议?”
“不敢。”陈彦仪将她打横抱起来,轻轻放床上,把毛毯给她盖好,“好好休息,有事喊我,不不,发消息,不要废嗓子,需要什么我给你拿,别下地。”
到约定日子,南一和陈彦仪一起返回家乡。
盛夏的骄阳灿烂耀眼,她带着陈彦仪偷摸溜进自家超市,没跟爸妈讲。
“我是不是不能吃冰淇淋啊……”南一在大冰柜面前流连,哀怨地掐他手指。
陈彦仪摸摸她的头:“现在最好不要吧,听医生说过些时稳定了可以适当吃点,我到时候把所有口味都给你买回来。”
她伸手拿冰橙汁,陈彦仪怕冰手抢先替她拿了。
“我们回去热一热再喝。”
“我为什么这么惨啊。”南一哭丧脸。
陈彦仪叹气,环住她的肩安慰:“我陪你一起。”
这段时间她控制饮食,吃得精细却无味,低糖低盐少油,陈彦仪为安抚她,也陪她吃一样的,由奢入俭难,她以前是万中无一的体质,胡吃海喝照样白白瘦瘦,身材丰满,现在陡然一限制着实很难适应。
但陈彦仪没那么好命,为管理身材他一直严格自律,从饮食到健身都一丝不苟,南一这个程度的忌嘴,对他来说还挺宽松的。
南一又拿包薯片:“这个能吃吧?”
陈彦仪犹豫片刻,把货架上她喜欢的口味通通丢进篮子里:“一样吃一点。”
不甘心地逛了一圈超市,打消了念想,南一蹑手蹑脚跑到收银台最近的货架后。
“你看,我爸在那里。”她带着玩闹的心态在窃喜,没注意到陈彦仪此时已变得慌张严肃。
“那、那我们……先过去打个招呼吧?”他整理了一下发型和衬衣。
南一回头瞅了他一眼:“你准备面试了么?”说完,又偷瞄低头玩手机的南爸爸,“可面试官正在打麻将。”
“鬼鬼祟祟干什么,那两个?”中年女性的声音陡然从背后传来。
陈彦仪被吓得板正身体,碰倒了货架上的奶茶,他还下意识摸了摸南一的头才去捡。
这位中年女性保养得相当好,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稳重贵气的藕荷色长裙,头发梳得精确到根,脖颈间的珍珠项链又添一抹优雅。
“妈!”她兴奋得直蹦哒,往这位女士身上扑。
“好好,宝贝回来了。”南妈妈虽然嘴上喊得热切,然而敷衍地抱了一下就把她放开,弯下腰端详捡东西的陈彦仪。
“哎哟,哎哟呀,这小陈是吧?”
陈彦仪把奶茶塞货架上,立正:“阿姨好。”
南妈妈把他上下打量好几遍,脸上笑成一朵花儿:“都一家人了还叫什么阿姨——”
他连连点头,和南一一样从善如流地喊:“妈。”
南一站旁边窃笑。
南妈妈径直走去柜台边,比较收敛地推搡了下南爸爸:“让你好好守在这儿,干嘛去了,女儿到家了都没发现!”
“她回了?!”手机从南爸爸手里滑出去,然而他无暇顾及,赶忙把老花镜摸出来带上。
她又扑过去一把抱住,南爸爸一边唠叨着“好了你现在别乱蹦哒”,一边眯眼看端端正正站在一旁的男人。
“爸……”陈彦仪递烟上去。
南爸爸满意地点了点头:“现在小陈演戏少啦,电视上都很少看到你。”
“不不不,还在的,只是岗位换了一下。”
陈彦仪老实端正回答问题。
“那是哦,当导演了都,可不是越来越厉害。”南妈妈眉毛都笑弯,“走走走,回家吃饭。”
她牵起陈彦仪的手,欢欢喜喜往外走。
前面的南妈妈忽然回头。
“等等,还没付钱呢你们。”
于是,两人又乖乖留下来结账。
陈彦仪单手扫码付款,单手把零食装袋,单手拎起所有购物袋,再麻烦都没想起松开另一只手,本能地就那么牵着她。
着实是少有这么笨拙可爱的一面。
南一眯眼,玩味的视线在他身上徘徊。
“喊过爸妈,就觉得没问题了?”
陈彦仪今天干什么都慢半拍,愣了下:“啊?”
“现在恐怕还不能放松。”
南一很明白这只是个开始,不用说,后面肯定还有更大考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