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出发去东区？我觉得我们可以一起走。”陈文远眨眨眼，他虽然怕死，但是一路下来，他觉得跟着裴祎会很安全。

    “维丽特，激活艾凡。”裴祎吩咐道。

    维丽特：“无此设备。”

    裴祎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发现那条项链已不见踪影，她突然想到了那个上校捏着她的后颈摔她的场景。

    “我的项链！”裴祎咬牙说道。

    “发生什么了吗？”陈文远问道。

    “不去东区了，等救援队，去北区！”裴祎将双手抱在胸前，对着墙踹了一脚。

    陈文远冲她笑笑，露出了长在脸颊两侧的酒窝，“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裴祎。”裴祎将半张脸埋到了围巾里。

    另一边。

    纪原肆带着一部分幸存者驶离出南区。

    “孟不凡申请通话。”亚度尼斯的声音响起。

    “接。”纪原肆双手把着方向盘，双眼目视着前方，开启刮水器刷走撞在车玻璃上的飞虫。

    “四儿啊，南区的诺诗花已经开始散发信息素。”一个慵懒的声音从另外一边传入到纪原肆的耳中，“并且，距避难所一公里处已形成变异生物群，我们若是过去，必然会惊动它们，我们的人手不够，若交起火来，怕是得不偿失。”

    “你们现在在哪？”纪原肆回头看了看车上的幸存者，“我的车上有很多受伤的人，需多支基因阻隔剂。”

    “距离避难所一公里。”孟不凡回答道。

    “好，划定安全范围，停止前进，原地等待，我马上过去。”纪原肆扭转车头。

    “收到！”孟不凡结束了通话。

    “亚度尼斯，定位孟不凡，接通维丽特。”

    一两秒之后，一个清冷的女声传入到纪原肆的耳中。

    “干嘛？”

    纪原肆：“听着，为了幸存者以及救援队人员的安全，我们不能过去找你们，需要你们自己主动过来。”

    “在你走后的十分钟，维丽特就已经监测到了大批变异生物的靠近。”裴祎将枪递给陈文远，语气不是很好，“我们已经在路上了。”

    “我的副官已经划定好安全范围，你们去找他，一公里处，我把他的位置发给……”

    “用不着。”没等他说完，裴祎便结束了通话，继续向前摸索着路。

    此刻正值清晨，周遭的一切事物已经变得明朗起来。

    “你行不行呀，万一我们跟着你死无葬身之地怎么办？”一个男人向裴祎凑近了问道。

    “不想死就闭嘴。”陈文远揪着他的后衣领将他拽离裴祎。

    “维丽特，搜寻一公里内可入侵设备。”

    维丽特：“已入侵。”

    “规划最近路线。”

    已经划定好安全等待范围，此刻正在清点枪支的孟不凡突然感觉脑袋一阵刺痛，之后就是助理的故障报修：

    “已被未知设备入侵。”

    孟不凡：“……哥你别关键时刻掉链子啊，这关乎好多人命呐！”

    五秒之后，“恢复正常，可使用，位置信息已泄露。”

    孟不凡：“……”

    他这次回去一定要申请更新设备。

    一阵风吹乱了孟不凡的头发，他回头，见一辆熟悉的车停在旁边，纪原肆从车上下来。

    “我姐呢？”纪原肆走上前去，帮孟不凡架好铀弹枪。

    “正在车上清点基因阻隔剂。”孟不凡起身摆手示意，“对了，幸存者那边，你安排了谁？靠谱吗？”

    “一个未到从业年龄的小姑娘。”纪原肆用着漫不经心的语调说着漫不经心的话，把一向为人处事都漫不经心的孟不凡吓了一跳。

    “靠谱吗？”孟不凡很是疑惑。

    “靠谱，”纪原肆笑笑，冲孟不凡扳着指头数数，“B3级助理，一把SOUTH—3690，一把高能偏振刀。”

    孟不凡：“就这样？”

    “还有一个助理，A级，在亚度尼斯之上。”纪原肆将手伸进衣兜里，摸出一个项链拿给孟不凡看。

    孟不凡尽量表现得自己不是那么没见过世面。

    “发现变异生物种群，距离六百四十一米，”亚度尼斯的声音响起。

    此刻，一些巨型变异生物的影子已经在清晨的薄雾中显现出大致轮廓。

    亚度尼斯：“幸存者距离二百一十……”

    “接通维丽特，通话声音外放。”纪原肆对孟不凡使了个眼色，孟不凡收到后命令所有执铀弹枪的人将枪口对准身形逐渐清晰的变异生物。

    维丽特接通之后，裴祎的声音并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杂乱的脚步声以及枪声，救援队的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裴祎。”纪原肆的声音里没有了笑意，反而多了几分严肃。

    “寄生螨。”裴祎将刀刃右偏，划开了一个面部肿烂的人的脖子，没错，在被寄生螨寄生之前，他确实是个人，“已经寄生了九个人，九人皆无人类生命体征。”

    “坚持住，我马上过去。”纪原肆切断通话外放，看向孟不凡，“距离变异生物一百米时，开始射击，投放最大剂量放射性炮弹。”

    “知道了！”孟不凡扛起了北区军方制的炮筒，对着已经跑出划定范围线的纪原肆大喊，“争取在那之前就回来。”

    纪原肆摆摆手，头也不回地闯进了风尘里。

    陈文远开枪击中一个长着长长的口器的人，看着那个在一分钟之前还是自己的同类的人应声倒地，他开始相信上课时教授说的话——真的有人会变异成其他物种，他也开始相信基因阻隔剂的作用。

    “你把刀拿着，枪还我，带其他人先走，一直向前走，往亮处走，寄生螨怕光。”裴祎拿走陈文远手中的枪，将自己手中的刀交给他。

    “那你呢？”陈文远回头，看着那个孤身冲向感染人群的女孩儿，因为她之前救了他，他很感激他，但是现在他很敬佩她。

    “快走。”裴祎拉下围巾，将整张脸露出来，语气不容置疑。

    “大家跟我走。”陈文远转身，带着剩余的人向前方跑去，他想，她让他带着其他人先走一定是对的，毕竟她那么厉害，他们会成为她的累赘的，而她也一定会活着出来的。

    维丽特：“后方两点钟方向有寄生螨。”

    裴祎扭转枪口，对着那只向自己振翅飞来的虫子开了一枪，子弹穿过它的腹部，它被打成了碎末。

    紧接着，一个变异人的手向她抓来，她不敢相信那原来是一个人的手，因为它的血管爆裂凸起，皮肤黑沉，指甲也变得又尖又长，它像是一个兽类的爪子。

    她躲开变异人的手的攻击，然而那只手穿破了墙体，将她围在了墙角，正当她准备拿起枪击毙他的同时，她看到了他的眼睛里流出了清澈的液体，那是属于人的眼泪。

    裴祎停下了动作。

    她本以为他将自己的一只手穿入墙体是为了先控制住她，然而他并未将那只手拔出来，他用自己另外一只看起来还算正常的手伸进自己的衣服里，取出一块怀表，那上面有照片，一家人的照片，他将它递给裴祎。

    “老……老婆……孩……子……”

    裴祎瞪大了眼睛，因为她看到他在笑，他还有眼泪，那一定是为了他与他们的分别而流出来的。

    “给……他……他们……”他示意裴祎收下他的怀表，他的眼睛向上翻着，看的出来，他正在努力寻找自己的理智，那独属于人类的理智。

    裴祎收下那块怀表，小心翼翼地放进衣兜里。

    “谢……”

    谢字还没说完，她便听到一声枪响，一颗子弹穿破了他的头颅，他应声倒地，他那最后一滴眼泪混进了尘土之中，他紫色的血溅到了墙壁上，溅到了她白皙的脸上。

    裴祎看向枪声响起的地方，那里站着那个上校，他身形挺拔，他正在向自己走过来。

    不知道是为什么，她感觉到有一滴温热的液体从自己的眼角滑落，然后在他走到自己身旁之后又变成了冰凉。

    她不知道他刚刚开枪打死的是人还是已经变异的人，他明明还记得自己的家人，他会哭会笑，他可能还有抢救的机会，然而那个上校，那个微笑着的上校，开枪打死了他。

    “根据新地球时代医学判定原则，他的生命体征已经不符合人类的标准，在两分钟之前就是了。”纪原肆说。

    维丽特检测出了她的情绪以及身体的变化，她的手温度很低，并且在抖。

    “可他的心理活动是符合人类的标准的。”裴祎大声说道，对维丽特，对纪原肆。

    “被寄生螨寄生的感觉并不好受，那些虫子会被人的身体吸收，并成为人类身体的一部分，同时，人类的基因被改造，身体特征变得趋向于变异生物，之后，被寄生的人的神经元出现问题，人类开始丧失理智，整个过程是十分痛苦的，所以他们才会开始具有攻击性。”纪原肆开枪解决掉最后一个变异人类。

    “新地球时代，末世时代，是残酷的，他已经无法再变回人类了，我杀了他，是解决了他被寄生的痛苦。”纪原肆伸出手，抹去裴祎脸上那一道紫色的血液。

    温热的指腹抚过她的脸颊，她回过神来。

    维丽特察觉到了她的变化，说道：“乔蓉博士希望你好好的。”

    裴祎没有回应，她也知道很残酷，这个世界，人类基地默认的一些准则，以及她的母亲乔蓉，但是除了残酷之外，她几乎再也挑不出来一点其他的缺点。

    “走吧，我们赶时间。”纪原肆转身向前。

    裴祎快步跟上，跟着那个偷了自己东西的上校一同走进前方有着亮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