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起

    六公主一直气愤顾羽安抢她的风头,而且年年如此,她坐不住了,一定要在这次花朝节上掰回来,让大家知道七公主不过只有外表,实则是个绣花枕头,琴棋书画样样不精。

    她以自认为最优美的姿态上台,她抚琴,崔云梦跳舞,一时间也收获了众人不少喝彩。

    顾羽晴心中得意不已,这时,她忽然在舞台上说道:“七妹,听说你琴技高超,不如给在座各位展示下罢。”

    她心里算盘打得叮当响,顾羽安此人在塞北那荒芜之地长大,肯定没有条件学出多好的琴技,她要是答应,自己就可以看她笑话,她要是不答应,不就坐实了琴技不高嘛,自己也还是稳赚不赔。

    令她吃惊的是,顾羽安居然真的答应了。

    什么情况?她不怕贻笑大方吗?

    而诸位观众也停止交谈,好奇地伸长脖子竖起耳朵。

    顾羽安迎着众人的目光从容地走上台去,于琴后坐下,手抚琴弦,一时间只觉得恍如昨日。

    纤纤素手拨,琴声起,飘渺的音符一个个洒下,萧瑟却不荒芜,哀凉却不沉重,悠悠的琴声仿佛让人魂穿塞北,回到那遥远古朴的战场上,看着万千好汉为国奋战,烈烈狂风吹起雄浑的斗志。

    这首曲子名叫——《风云》。

    曲子是塞北琴师所作,但有且只有上过战场的人能弹出它真正的意境。

    众人的目光已然被那弹琴的绝色女子深深吸引,没人注意到,姬元缨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已然悄然消失,有且只有怅惘和怀念,还有那么一丝丝骄傲。

    顾羽安回想起那一段学琴的时光。

    顾羽安,不,此时是安小七,被带回王府安顿的次日,封长安侯为镇北王的圣旨就到了,姬元缨也如愿以偿当上了小侯爷。

    不过,镇北王执意不接受大兴土木兴建王府,继续带着一家人其乐融融地住在小小的候府里。

    安小七正在王府转悠。王府也就是候府,一点都不富丽堂皇,反而有些破败,堂堂王府少爷住的房间只比皇宫里的丫鬟强一些,简单朴实。据昨晚的将士们所说,镇北王把几乎所有的积蓄都用于改善将士们的生活,安顿他们的家人和伤员,自己一家人却过得很简朴。

    这时,一个少年穿着白衣黑裤、打着呵欠,靠在门柱上伸了个懒腰,是姬元缨,待他揉完眼睛后,看到了院子里站立的少女,一眼望去压根移不开眼睛,又揉揉自己的眼,怀疑自己眼花了。

    “小侯爷。”她微微福身。

    “小…七?…不是吧你这么漂亮?”

    她今日起床时把丑陋的妆容洗净了,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俏脸。那沾着血污的衣裳也被换下,换上一身干净的白衣,是青年将军吩咐人拿给她的。整个人直接就从昨晚阴沉的小丑女变成了气质出尘的冰冷少女。

    此时,冰冷少女却皱眉盯着他白衣服上的补丁,凑近了他端详。原本话很多的少年此时却显得十分局促,耳根有些隐隐的红。

    “这是你自己缝的吧,针脚太丑,晚上拿给我我拆下来再给你缝。”冷冷却好听的语调。

    他傻笑着挠挠头:“好啊,没想到你这么好看呀…那你以后…别把自己打扮得那样丑了。”

    安小七点点头,跟着他去面见王爷王妃。

    小而温馨的厅堂里,镇北王几人正谈笑甚欢。镇北王姬明虽然是塞北大将军,但他身上并没有久在战场的肃杀之气,反倒是温和宽厚,见姬元缨来了,先关心小儿子的身体,倒是小儿子快活地诉说着战功,他也就温和地听。

    镇北王是个长情人,曾立下誓言此生只娶王妃一人,镇北王府也就没多少女眷,侍女也很少。镇北王妃虽人到中年但不减风华,性子温柔,膝下有两个儿子,并没有女儿。王妃拉着安小七这明眸皓齿的女娃娃是越看越喜欢,又知道她曾被掳在北戎处境艰难,更是十分心疼,直言她受苦了。

    姬元缨的大哥姬元野也在,青年如美玉般温和沉静,笑着看着这其乐融融的景象。

    镇北王是希望把两个儿子都培养得能文能武,大儿子很是争气,文先生和武先生两人都十分称赞,小儿子就有些“偏科”,喜欢武,在文课上却常常偷懒,十三岁的少年,确实容易叛逆怠惰。

    现在有了安小七,可以在课上监督他。而且安小七因为身世漂泊,只有已逝的母亲曾对她进行启蒙教育,能识字,却没有系统学习过四书五经之类,正好可以一同接受教育。

    安小七自此每日上午卯时起床,叫醒姬元缨后,二人一同去书房,练过书法后,听文先生讲课。她一边监督着姬元缨读书,一边认真听先生讲,自己也琢磨书中的字句,勤奋好学,令先生称赞。

    为了不输给自己的侍女,姬元缨学习也用功了许多,二人一边较劲一边学,书中的内容也没有那么枯燥了。

    而下午,姬元缨去找武先生练武,她则去府中的医馆帮忙,将士们有什么疾病都是在王府中的医馆治疗的,不收分银。她给老医生打下手,帮忙照料受伤的将士,给他们送饭送水,虽然她话很少,而且冷冰冰,但一时间在将士里居然很有人气。

    晚上,她在房里做些杂活。她的房间就在姬元缨隔壁的一间小偏房里,小小的却很整洁。她记着自己侍女的本分,也想照顾好姬元缨来回报王府的恩情,因此帮姬元缨做洗衣服、缝衣服、铺被子、打热水之类的杂活。

    她觉得再正常不过,倒是姬元缨开始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的卧房从没有女孩子进去过,但后来就渐渐习惯了。

    而每周,文课又会腾出不少时间来给艺术课,绘画、棋艺和抚琴,安小七在画画下棋上并无天赋,在弹琴上却出人意料地极有天资,简直是老天爷赏饭。

    每当她抚琴弦,总会想到之前那些经历,便很有通过音乐表达的欲望。

    王爷请的琴师相当著名,是作曲家流离子,他身世凄苦,在音乐方面却卓有成就。一开始教她弹一些简单的破阵曲,觉得她天赋异禀后,将这首曲谱复杂、极难弹奏的《风云》传授给了她。

    在王府的日子平淡又温馨,如雁过无声,但飞翔的痕迹却深深刻在记忆的天空上。

    “荡——”顾羽安弹完了《风云》最后一个音,在场的众人还久久无法回神。

    “没想到本宫这把年纪了还能听到流离子先生的名作。”直到永乐大长公主一声感慨,才将众人的七魂六魄拉了回来。

    众人纷纷醒悟,六公主表情扭曲。

    顾羽安的节目动人摄魄,以至于后续的人羞惭万分不再上场,表演环节也就此结束。此时,站起来接近半数年轻男子,迫不及待要将手中的花递与顾羽安。

    这时,门口突然闯进了几个大理寺的官员,神色凝重,向在座宾客拱手道:“大长公主,诸位,兵部方侍郎暴殁,方小公子在否?请跟属下走一遭。”

    在场的宾客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鸦雀无声。

    而方中时则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原本要给顾羽安的花散落一地,零落成泥。

    这就是颜书所说的“一场好戏”?顾羽安眉头皱起,只感觉事态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

    在她的记忆中,兵部方侍郎貌似没有明显的站队,如果朝堂中哪一派要出手,应该也不会先拿平日憨厚老实的方侍郎开刀才对。

    难道……是侍郎无意间撞到了什么人之间的谈话?又或是……颜书出的手?他为什么提前知道了消息?

    顾羽安脑海中千转百回,视线流转间突然对上一双桃花眼。

    顾羽安一惊。两人三年没见过面,而他乍一回京城,京城里似乎就隐隐有变天趋势。这一切会与你有关吗?你又是哪一派的呢?顾羽安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事不宜迟,顾羽安决定先把小侯爷的事情放一放,先去找颜书商量下对策。

    美侍还在为丰神俊朗的青年斟酒,顾羽安收起所有杂乱,心下坚定。

    管你现在变成什么样,既然来了京城,便有的是机会,让我重新去了解你。

    永乐长公主也是半天没缓过神来,身边婢女帮她顺了好几次气,最后长公主嘶哑着嗓子说:“……这宴会,暂先罢了吧。”

    众人各怀心思,一一起身告辞。顾羽安也动身回公主府,她倒想去问问颜书到底想干什么。

    顾羽安没注意到,身后有道视线一直跟随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

    “侯爷,我们怎么办?“没人看得到的地方,美侍收起谄媚的笑容,和姬元缨悄悄说道。

    “先回王府,把季先生叫来,有些杂鱼忍不住动手了。”姬元缨的眼中有寒芒闪过。

    没等顾羽安主动把人叫过来,一袭白衣的颜书倒是自己先来了她府上。

    “大理寺主簿,颜先生,现在你可以为我解惑吗?”顾羽安此刻,亲和之气已经全部消失,只有初雪般的凛冽,与一种睥睨的霸气。

    颜书不动声色地喝着茶,内心却想,这位七公主若是个男子,自己这一派势力说不定真的甘愿俯首称臣。

    抿了口茶,颜书淡淡道:“应该是西夏人的手笔。“

    “西夏人?”西夏人怎么会到京城,而且光天化日之下残害朝廷命官?

    颜书说道:“具体不太清楚,但是现场勒死方侍郎的绳结很像西夏人的手笔。”

    “你说今天花朝节上有一场好戏,到底是什么?”

    “其实,在今天长公主府的官妓里,有一个是西夏的舞姬。我听说,西夏一直有意往皇子府里塞人,便以为他们会借着花朝节的机会,让舞姬去勾引哪个皇子。”颜书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结果,他们好像中途翻车了,被迫急着出手,而没有徐徐图之?所以是不是方侍郎发现了什么秘密?“顾羽安感觉事情逐渐明朗。

    “还有一件事情,公主,我没有告诉你。方侍郎暴毙的现场,他在死前,好像一直在信笺上写着:暗鸦,杀之。”

    如同平地一声惊雷,顾羽安想起了三年前,那个报信人死亡的现场,也有一封信写着这几个字。而这一切,引发了后续的塞北惨案。

    这一切一定不是偶然,一切矛头,在指向三年前。京城里一定有什么大阴谋,但是她现在还无从理出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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