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元庆十七年,桂月之时,从杭州出发,自大运河一路北上可谓是无聊至极。
船至通济渠上,若卷起船舱的竹帘子伸出头往外看,远处青翠络蔓,近处河水荡漾。
可能是午时太热的缘故,并无很多船只往来。
不过,这人啊,再是好山水之乐,也架不住成天在水上飘着啊。
这不,江上一艘精致的小船中。
“啪”,一颗白棋子放在了棋盘右方横五竖三的位置,紧接着就吃掉了对方两颗黑子。
对方紧皱眉头,瞪着双眼,抿着嘴唇眼看着那两颗棋子从棋盘上被人拿走,顿时不想再继续下下去了。
拿走棋子,恐怕对方就此收手不下了,紫宸赶紧哄着她:“别这样,一会儿再来一局,让你两个子。”
并拍了拍桌子,信誓旦旦地说:“我保证。”
只见棋盘上的一颗黑棋子不情愿地落下了,还没等白子从棋篓中取出,就听到“嘭”的一声,好像河面上有人在打斗。
耳测应该是四个人左右,二人眼神一交汇,就做出个重大决定:闲事莫管,继续下棋。
白子刚落下,槐月眼看着自己只要往那白子旁边落一颗黑子,就能吃掉对方一颗白子,嘴角都要笑弯了。
正高兴中,“嘭”,船的顶盖被掀开了,且船只随着外面打斗的外力被推走,整个船只及两位女子的身子也向□□斜。
而那个撑船的船夫,被船的顶盖误伤,掉落到了河中。
船夫在河中觉得,危难之下,可以不要船,但是得要命。
反正和那两个姑娘也不认识,银子也到手了,索性游走了。
好在没翻船,待船只稳定了一点后,二人眼神一交汇,又做出重大决定,是可忍孰不可忍,打到家门口了,不出手岂不是太弱了。
拿起随身佩剑,站在船头,入眼的是两个黑衣人和两位年轻男子在打斗,其中一个男子深蓝衣袍,持剑打斗那是行云流水,正和一个黑衣人在船尾打得热火朝天。
还有一个银色圆领袍衫的男子,手持纸扇,和一个黑衣人在船头缠斗。
可是,这功夫却远不及船尾那位利落。
这刀光剑影中,还没等两位女子出手呢,船头打斗的男子从袖口中甩出袖箭,黑衣人大刀一挡,直接奔着紫宸的脸过来了。
先前的遭遇不知是黑衣人还是那两个家伙中的哪一个造成的,反正这回是看清楚了。
乃是一位黑衣人的手笔,那就不用考虑了,这回二对四吧。
两位女子拔剑起身,槐月跃向船尾,紫宸就跃去了船头帮了那个功夫略弱的男子。
正好紫宸那一剑刺在了黑衣人向那男子刺出去的刀上。那男子恐怕是和黑衣人打斗的太过于认真,都没看到她过来。
直到她帮他挡了一刀,他才反应过来,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呃,她感觉是佩服。
对,一定是佩服。
有了她俩,黑衣人明显优势不如刚才,和紫宸她们打斗的黑衣人恨恨地说:“小丫头,别多管闲事。”
问题是她原本也没打算管闲事,可是她的船只被他们弄得那么惨,再不出手,那她岂不是要死在里面了。
紫宸看着他,微微抬起下巴,“别废话,要不就赔我船只。”
“找死”,那人抡起大刀就向她砍来。
几个回合后,由于地界有限,躲闪不及,眼看着一把大刀要划向紫宸的左臂,她抓起旁边银色袍衫的男子,一个旋转,大刀毫不留情地砍向了他的左小臂。
他一幅不敢相信的样子看着紫宸。
此时正好给了紫宸一个可乘之机,她一剑刺向黑衣人的胸口,黑衣人很荣幸地落入水中。
局面很快呈现四对一的状态,船尾的黑衣男子同样荣幸地被抹脖子了。
一场水上战斗就此告一段落。
蓝衣男子对着紫宸和槐月拱手说道:“多谢二位女侠相救。”
眼睛回到那位男子身上时,看到流着血的胳膊大惊道:“郎君,你受伤了?”
男子看了看自己受伤的地方,又看了看紫宸,抿着嘴,发出“嗯”的一声,就回船舱里了。
槐月随后也问紫宸:“主子,你没事吧?”。
紫宸摇了摇头,收了剑:“我当然不会有事了。”
槐月指着之前的那艘已经翻了的船,“主子,这,咱们怎么办啊?”
紫宸的眼神往此时脚下站着的船舱一扫,“白帮忙啊?”
槐月不知所谓的摇摇头,然后又郑重地点点头。
紫宸给了她一记大白眼,大步走进了船舱。
槐月也随即跟进来。
男子的小跟班正给他换药,看着紫宸走进来,两个人才算是正式的看了她。
这小娘子长得白皙秀丽,身材高挑,气质脱俗,许是为了方便出行,穿了一身利落的高腰襦裙,单看料子就价格不菲。
身边还跟着武艺高强的小丫头,看来定是非富即贵了。
紫宸进去直接在受伤男子对面坐下,简单扫了一眼船舱,比自己的那艘船大好多,但是不精致。
抬了抬眼眉,打量了一下坐着的男子。
穿着还可以,不寒酸,长得嘛,真是不错,用簪子简单束个发,显得五官更加俊朗。
紫宸笑着对那受伤的男子说:“怎么,小郎君不表示一下感谢?”
“感谢你,让我受了伤。”他抬起脑袋对她说道。
他这话说完,那另外四只眼睛齐刷刷的看着紫宸。
槐月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那蓝衣男子更夸张,直接站起来,拔剑指向她,大声问:“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槐月也是好样的,立刻站在自家主子的身前,拔剑指向他,毫不示弱地说:“你们狗咬吕洞宾。”
紫宸将槐月拉了过来。
毕竟今晚她还要在这船上过夜,再打斗一番,那她岂不是要挨冻。
因此她对蓝衣男子说:“没有我俩,今天掉河里的人就是你们。”
他一想,好像这两位是来路见不平的啊,因此他一时间也搞不懂了。
不过主子受伤是真实的,主子说的话也不是假的。
直起脖颈子问:“那我家主子的胳膊是怎么回事?”
紫宸面不改色的回答:“情急之下的反应,很正常啊。”
他那主子看着紫宸冷冰冰的开口:“这位娘子的反应,就是拿别人挡刀?”
她瞪起眼睛,回道:“你也真是不识好人心,要没有我,你早就做水鬼了。”
他想想最初黑衣人要命的那一剑,也是自知理亏,收起了眼神。
虽然内心仍有怀疑,但还是动了动嘴,面无表情地说:“多谢。”
那个小跟班也收了剑,站在银色袍衫男子身边时刻保护着。
紫宸给了银色袍衫男子一记白眼,“算你识相。”
随即又邪魅一笑,“看你长得还不错,原谅你了。”
对方默默地收回了眼神。
紫宸打量着这两个人,穿得都挺不错的,不像是逃难的,也不像躲债的?
她好奇地问:“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招来了杀手?”
那小跟班插嘴说:“不该打听别瞎打听,看在你们帮助我们的份上,让你们坐我们的船,明天下了船各走各自的。”
槐月对自己主子的保护欲上来了,抬起头对小跟班说:“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们家主子问你了么?”
他平时还真不是这样的人,可是现下危机四伏,不由得他不慌乱,因而忘了规矩。
他看了眼自己的主子,闭上了嘴。
他那主子倒是开口说话了,同样是冷冰冰的对紫宸说:“如娘子所见,我们正在遭人追杀,所以,下了船还是各自走各自的好,这样对两位娘子来说更安全。”
紫宸左胳膊支在桌子上,左手撑着半边脸,逗着他说:“我帮了你,你这是要翻脸不认账啊?”
他愣了一下,本来要拿起杯子的手,瞬间放在了膝盖上。
他还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眼下好像也没更多的酬劳表示感谢啊。
再说了,她俩最初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帮他吧?
他略一思忖,回答她:“敢问这位小娘子家住何方?日后定会派人过府表示感谢。”
紫宸好奇地问:“怎么感谢?”
“金银财帛,娘子想要什么?”
紫宸摊了摊手,无辜地看着他,“你看,我像是缺金少银的人吗?”
槐月看着主子这样,又看了看那男子,心里默默地为他上了三炷香。
他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从小到大,但凡是报酬,或者是赏人,都是金银财帛啊。
还有别的?
“那小娘子想要什么?”
紫宸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慢慢地说:“你没听说过,救命之恩,要——”,话说一半,扬着眉毛,抬了一下下巴,玩味着对他问出最后一个字,“嗯?”
他自认为是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是他所生长的环境还真没有让他见过这样的女儿家,一时之间他也茫然啊。
这娘子美则美矣,确实很难让人侧目,但是他可不想引狼入室。
“我,我家中,不方便娶你。”
紫宸是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么直接,指指他,又指了指自己,“就你,你想娶,我还不想嫁呢?你也就长得还算入眼,跟了你,我岂不是要天天遭人追杀,死得更早。”
瞪了他一眼,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为什么会被追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