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其实从某个角度来说,原来的谢格如,的确对谢格君自尽未遂一事有责任。

    那日谢格君回谢府,她和谢格兰去看她,谢格君却只敷衍了几句,就打发她们离开。远不像过去,会给她们拿精心挑选的礼物,探讨近日城中流行的妆容。

    那会儿,“谢氏长房嫡女克夫”的传闻已经流入府中,谢格如那时并有太亲近的丫鬟婆子,所以并没人同她讲这些。

    还是后来谢格兰跟她讲的,但谢格兰也只是听碎嘴的婆子讲了,七八手的消息,最后到她嘴里成了,谢格君担心她那青梅竹马的表哥胡恒,担心到吃不下饭,回来向母亲探问情况。

    原身吓了一跳,已经嫁出去的姐姐怎么能担心别的男人呢?

    而谢格兰则抱怨,谢格君如此胡来,会耽误以后她们嫁人。

    愁眉不展时,谢格兰想到,恰巧胡恒跟谢格如弟弟在一个书院,最近又刚好在家养病,久未见人。

    于是,谢格兰想到了个好故事,然后教给了谢格如。

    她们悄悄去找谢格君,谢格如把故事告诉了姐姐——胡恒病重,怕是时日无多,但他给谢格君留了话,让谢格君好好生活,不要惦念他。

    原身那会儿说完,就见谢格君双目发呆,神色恍惚,她还以为姐姐是伤心胡恒重病呢。

    直到晚上,有了谢格君自尽的消息。

    再之后,原身才得知谢格君克夫的传闻,她立刻明白,自己乱说胡恒快不行了,让谢格君误会她真的克夫,或者让她害怕别人更认定她克夫。

    惊惧悲痛下,寻了短见。

    这也是为什么原身那么自责愧疚,乃至高烧不退,赔了条命。

    正堂,谢格兰还在哭哭啼啼,小脸都是花的。谢格如定定神,把所有事又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忽然发现不对。

    谢格君如果是因误会胡恒将死,所以有了寻短见的行动,那么被救下来之后,为什么依然郁郁,卧床不起?

    原身和谢格兰讲的话漏洞百出,就算谢格君一时糊涂相信了,但大伯母是个聪明的,听闻了自会解释给女儿。

    那谢格君现在应该好起来,但大伯母为何还如此大阵仗队对待自己?

    或许,问题不在胡恒。

    作为一名现代女性,又是做公关业的,谢格如遇到这种事,习惯以事件中心人物为锚点,延伸出一整张人物图。

    就像电视剧里那些办案的人一样,铺上满满一墙壁的照片,再用线绳相连,找到些许线索和灵感。

    但现在她没有办公室,甚至不能书写,只好尽力在脑中模拟。

    谢格君回府时那个状态,灰败极了,是已经存了死志,那么在她回来之前,在她夫家,宰相府里都发生了什么?

    谢格如对宰相府知之甚少。

    忽然,她想起病中曾听熬药的丫鬟提起,见到个很气派的嬷嬷,连胡氏身边的王妈妈都恭维着。

    能让王妈妈那般低姿态的,极有可能是宰相府的人。

    谢格如有五分确定,今日这事儿,宰相府才是关键,她和谢格兰都是炮灰罢了。

    想清楚这些,谢格如有了计划。

    她低头看向哭得好不凄惨的继妹,谢格兰年十三,今日梳了垂髫分心发髻,穿了件水蓝色褙子,本来圆润的脸蛋上满是泪痕,像只可怜的小鸭子。

    谢格如好似一个温柔长姐,她先拿出手帕给谢格兰擦了擦脸,又抬头望向胡氏,说:“伯母,君君姐姐还好吗?”

    上首的谢老太太心里一顿,眯眼看向谢格如。

    往日里,谢格如才是那个爱哭的,问她两句话,她都吓的像只兔子,哆哆嗦嗦,今日被扣上“残害姊妹”

    这么大的罪过,她反而还能镇定地问受害者怎么样了?

    这是攻心。

    如若谢格如往常有这般气势,她也不会同意胡氏拿谢格如开刀。

    就像谢格如所分析的,宰相府那头听说谢格君寻死未遂,直接把锅甩到谢府,说她是在娘家出事,自然要娘家负责。传话的妈妈走前还阴阳怪气,说百年大族不过如此,嫁出去的媳妇这么不懂事。

    这是用整个谢氏的名声来要挟了。

    胡氏被气得在屋中砸了两个青花瓶,来找谢老太太商量时,就提出用谢格如挡一挡。她们早就知道谢格如和谢格兰找谢格君胡扯的事儿,这会儿正好能用上。

    谢格如是二房嫡长女,身份够用,又的确跟事情有牵扯,而谢格兰年纪太小,背后还有吴氏。

    谢老太太略一思量,就答应了。

    “不用你关心,没有你,君君好好的。”胡氏咬着牙说。

    谢格如的声音平静中带着悲痛,说:“伯母,我和兰姐儿那日的确说了很多不该说的,但我们也是担心姐姐。”

    谢格如不否认,不推卸,直接面对,这一来是显得她态度诚恳,二来指不定谢格兰说了什么,她现在跟谢格兰扯皮,你说你的,我说我说的,然后再找丫鬟各自占队?

    能有什么结果?

    还不如一把子忍下来,但又不完完全全认下来,进退都有路。

    这也是公关中很好用的一招。

    果然,胡氏听了,心里的火先灭了两分,语气也软了点。

    “你担心就去说那些乱七八糟的给她听,是什么.......”

    “是侄女儿愚蠢。”谢格如接口道:“但侄女儿是真的不懂,到如今了也不懂。为什么大姐夫生病,会怪到姐姐头上?是因为姐姐照顾不周吗?”

    三房的长女谢格谨插嘴:“不是这个意思,是说姐姐命不好。”

    谢格如皱眉疑惑,“姐姐出身谢氏,大伯又是朝廷三品大员,后来又嫁给姐夫,如果姐姐这样的都不算命好,整个大辉朝都没有命好的了。”

    “不是,是说姐姐命好了,跟她亲近的人就不好了。”谢格谨补充道,一派天真。

    甭管真的假的,谢格如跟着演下来。

    “可我们都过得很好啊。反观姐夫那边,我听姐妹说过,他有两个表妹都意外身亡呢。”

    胡氏听到谢格如这话,似乎想到什么,追问道:“你哪个姐妹说的?”

    “怀德将军府的卢姐姐。她认得姐夫的两个表妹,其中一个出去骑马时摔了下来,撑了不到半年就去了。还有一个曾经在宰相府小住,不料失足落水,等发现的时候,人都飘起来了。”

    谢格如继续道:“如果说骑马危险,出意外很正常。但在宰相府落水,怎么会直到人浮起来才发现?丫鬟婆子们都去哪儿了?该不会是宰相府里有什么吧......”

    谢格如说着说着,视线下垂,像是真的有点恐惧。

    而胡氏此刻,恨不得掌击大腿。

    谢格如说的这两个表妹她都知道,还有更多谢格如也不晓得的,都被胡氏串联起来了。

    胡氏和谢老太太对视一眼,明白对方和自己想到一块了。

    过几日是卢月明和厉御史家成亲的日子,本来她和谢老太太准备今天教育谢格如一顿,然后把她关上一个月,算是给宰相府一个交代。

    如今,不妨让她去卢月明的婚礼,趁机和卢月明套套话。

    谢老太太给贴身妈妈使了个眼神,立刻有丫鬟捧着新的暖手炉子过来,走到谢格如身边,递给云晴。

    “瞧你为你姐姐急的,脸色这么半天都没缓过来,快暖暖身子吧。”谢老太太缓缓说。

    谢格如立刻谢过祖母,才站起来,从云晴手中接过手炉。

    不过片刻,和寿堂里又其乐融融。

    谢格兰这会儿脸上已经没眼泪了,她没想到,谢格如今天这么能说,还似乎帮了她?

    谢格兰怯怯地看向母亲,见吴氏对她摇摇头,她也就不再闹,只低着头。

    等离开和寿堂,到了没人的地方,谢格兰打发了丫鬟,叫住了谢格如,又让云晴离远点。云晴看谢格如点头,往后退了几步。若是以往,谢格兰发话,她直接就听了。

    “谢格如,你是不是心里在埋怨我?”谢格兰咬着嘴唇,盯着谢格如。

    她私下从不叫谢格如姐姐,就“谢格如”,“谢格如”的喊着。

    别人都以为她有母亲疼,比谢格如个没娘的强。

    但其实谢格兰知道,在母亲心里最重要的,是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来的儿子。

    自己今日先是被祖母那里的老妈妈一通恐吓审问,又哭了那许久,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吴氏在和寿堂不帮自己就算了,出来了也不多关心自己两句,就回自己院子去了。

    前阵子,她甚至偷听到母亲和奶娘说,如果这两年再生不出儿子,就把谢格如弟弟谢冠廷记在名下。

    到时候,她和谢格如又有什么差别?这个娘,有,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甚至谢格如因为谢冠廷的关系,还比自己强点儿。

    这让谢格兰无法忍受。

    所以她要早早踩着懦弱无能的谢格如,实现她谢氏嫡女的骄傲。

    冷风呼啸,卷起树上的雪花打在谢格兰圆润的小脸儿上。她却不理会,只瞪着谢格如,等她给自己一个回答。

    谢格如忽然感觉心口一痛,那是原身遗留下的情绪。

    原身对这个妹妹不只是依附,是真的有姐妹之情。可能在这个家里,谢格兰是她唯一能说说话的。

    谢格如抬手,给谢格兰紧紧衣裳,正色道:“妹妹,听姐姐一句劝,小孩子呢,就不要想那么多。每天吃喝玩乐,长高高就好了。”

    谢格兰“啪”地把谢格如的手拍下去,恼怒道:“你才小孩子呢!我年纪不小了!君君姐在我这个年纪都开始说亲了!”

    “喲,小丫头想嫁人了?你不是喜欢那个什么小侯爷吗?”

    听到【小侯爷】三个字,谢格兰立刻脸色通红,磕磕巴巴地否认。

    “你说什么呢!”

    “唉,如果你的目标是嫁给小侯爷,就更要长高了。听说他在醉红楼里最喜欢的解语花,有五尺高呢。”

    谢格兰开窍早,立刻抓到了谢格如话里的重点——【醉红楼】!

    “你!你!你不要脸!”

    谢格如一脸惊诧,眨眨眼只做不懂,眼看看着谢格兰红着脸跑走,才哈哈笑起来。

    哎呀呀,古代这个男女教育真是不行。

    假山后,谢冠宇尴尬地看着身旁,自己新结交的好兄弟,那位很爱去醉红楼,找解语花聊天解闷的长兴侯江弥。

    “谢冠宇,这是你哪个妹妹?”江弥一身黑色大氅,衬的肤白如玉,身子挺拔,眉眼间尽是风流。

    “哦,她是我二叔的嫡长女。”谢冠宇挠挠头,“二姐原来不是这样的呀。”

    江弥冷哼一声,已经开始想如何报复谢格如,忽听谢冠宇问:

    “小侯爷,你真喜欢五尺高的女子呀?”

    江弥冷眼斜睨谢玉宇,左臂抬起,一巴掌拍向假山,瞬间震落山顶的雪花。

    已经走了很远的谢格如一顿,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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