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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10 囊空如洗

    裴棠将那金钗妥善地藏到小驴子的隐囊里,回身却看见无念面如死灰地盯着那国公府马车消失的方向发呆,那一袭黑衣如今看起来失了原先的风流俊秀,倒更像一只沮丧的乌鸦。她忍不住伸手在无念眼前晃晃:“大人?”

    那双恍然无神的黑眸忽然迸射出令人害怕的狂热光彩,无念骤然动作,伸手将尚未反应过来的裴棠一把挟入怀中,足下一点便轻巧跃起,转眼间就来到一旁阁楼的顶端。此刻回过神来的裴棠只觉得高空中头晕目眩,腰间又被无念的铁手裹得生疼,顿时吱哇乱叫一阵抗议,连之前勉强装出的尊敬都顾不得了:“你你你你要死啊!你不要命便罢了我还有弟弟要养呢!啊你是阴差你不怕死……无论如何你先将我放下来!你到底要作甚!”

    无念充耳不闻,只在空中四处张望,很快便在不远的街市找到了刚刚隐没在视野里的那架华丽马车。他牢牢钳住尚在他臂弯里挣扎的女孩,毫不费力地在楼阁的屋梁间跳跃奔跑,只片刻便抵达了那马车的所在地,黑色衣袍在微风里微微起伏,他单手勾住屋檐上一只赤金的小兽,像燕子一样轻盈地在空中扭了个身,几乎是无声无息地落到了那辆马车跟前——如果不是他怀里有个一直在哇哇乱叫的小娘子的话。

    刚被安抚好的驾马差点再次受惊,一旁随车步行的女官愤然道:“你们——”

    无念却不管不顾,只一个闪身便跃到了马车精致的小门一侧,伸手毫不顾忌地一掌下去,黄金包角的紫檀木门顷刻化为齑粉。

    车内此时有两名女眷,较年轻些的已然失声尖叫,年长些的国公夫人还算镇静,但手里的帕子也揉成了一团。裴棠只瞥了一眼便迅速扭过头去,把自己的脑袋牢牢埋到无念胸前,心中大骂这该死的阴差怎的突然发疯,那铁箍一般的手臂自己又挣脱不开,可千万别叫国公夫人看到自己的脸啊!自己和这疯小子无关!

    只听国公夫人开口道:“这位郎君,你……”咦,怎么不是惊慌愤怒,倒像是大大吃惊,声音还带了点颤巍巍。

    裴棠只死死把自己的脸裹在无念的衣襟上,刚才还行动如闪电的少年此刻如同石雕般凝固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咚咚的心跳声如雷震鼓在她耳畔。似乎过了一百年那么久,她才听到无念毫无生气又干巴巴的声音:“打搅了。”

    他挥动手臂念念有词,裴棠似乎听到纸张飞动的声音,紧接着失重感再度传来,显然是阴差大人又带着她腾空而起,裴棠这才抬起头悄悄瞄了一眼,敞开的华丽马车内,两位贵妇眼中尽是茫然,就连刚才暴跳如雷的女官此刻也如老僧入定版站在一旁,脸上一派漠然。

    无念终于堪堪在房顶落下松开手来,裴棠勉强在屋梁上站定,接着便破开大骂:“你发什么失心疯!那可是国公夫人!你倒是阴间人士不惧权势,可我却还得在这人间讨生活呢!若是那国公夫人事后追究起来,我便是有九条命也得罪不起!你这黑心的……呃,你怎么了?”

    她有些讪讪地住口——眼前的小郎君面若金纸,眼中尽是悲切和无望,鸦羽般的眼睫低垂轻颤,似是染上薄雾般濡湿一片。

    无念仍旧望着那已恢复前行逐渐远去的马车,低声道:“你不必担心,他们不会记得方才发生何事。”

    裴棠想起刚才他念念有词,大概是念动了什么抹去记忆的符咒,放下心来,又窥着他的脸色小声道:“你究竟为何追上前去啊?国公夫人和你有什么前世的冤孽吗?”

    无念不言语,只缓缓蹲下身来,双手裹住肩膀。他回想起刚才震碎车门的那一刻,不确定自己究竟在想什么——是问问她这些年来多在凡间是为何,还是说说自己在仙庭里长大是多么苦痛难熬?但这些百转千回转瞬即逝——金钗玉冠下的那张端庄的脸,和母亲并无一丝相似之处。

    他抬起头来望了面露忧色的女孩,忽然出声道:“你若是忽然发现你娘亲还在这世上,你会如何?”

    裴棠脑子很快:“国公夫人是你娘亲?原来你没说谎啊,我以为那日是你随口诳我。不对啊,你是阴差,怎么会有娘亲?这年龄也对不上啊,你不应该几百岁了么?”

    无念气结:“谁说我几百岁了?”他跳起身来,“那不是我娘亲,只是声音很像,我一时错认了!你莫要说那些没头没脑的,回答我的问题!”

    裴棠本想再说几句话气气他,以报复这失心疯的抓着自己四处乱飞,但看见那双带着水雾的黑眸又心软下来,认真道:“我阿母不会还在这世上的。”她转头看向远方,那是平康坊的方向。“阿母是这世界上待我最好的人,她生下我们,护着我们,这世上的好物事只要是她能得来的,她都会给我们。若是她还在,跨越千山万水,穿过荆棘丛林也会来找我们,绝不会放任我们独自孤孤单单讨生活。逝者已逝,生者更要努力求生,这是我七岁起便知晓的道理,阴差大人怎么还不明白?”

    无念定定看着她,良久嘴角勾起一个微笑:“你说的有理。”他忽然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拽着这小娘子去追那马车了。仿佛只要有她在的地方,此处的春日和暖阳就更多些。

    裴棠见他眉头舒展开了些,也跟着一并舒心,接着马上想起自己还和这阴差困在楼顶,眉毛立刻竖起来:“明白了就赶紧将我带下去!你方才发什么疯,非要拉着我一起飞来跳去,那是你娘亲又不是我娘亲,小鹿还在原地呢,真是……欸?”她忽然大惊失色:“糟糕糟糕,我的鱼袋还在小鹿身上,快走快走!”

    事实证明,虽然如今是太平盛世,民风却还没淳朴到路不拾遗的地步——小驴子仍然百无聊赖地站在刚才两人离开的街口,但它身上那个装满食材的布口袋却不见了踪影,一起消失的还有被裴棠小心翼翼藏在内侧装满她今日报酬的鱼袋。无念揉着自己被女孩掐得生疼的胳膊,看着她气急败坏跳脚的样子莫名心虚:“怎么了?”

    裴棠恶狠狠地回过头来:“都是你!今日平康坊的进项全打了水漂,莫说还有那只金钗……”她恨得咬牙,嘴上忍不住放肆起来:“姜念!你怎么赔!你赔我!”

    无念一愣,这是他用母姓编造的化名,旁人从未叫过,乍然一听还有点陌生,心底却又生出一丝莫名的欢欣。他看着裴棠气得发红的脸颊忍不住觉得有点好笑,故作矜持道:“赔你就是了,丢了多少?”

    他伸手捏了个回转诀,却尴尬地发现自己下凡之前用功德兑换的银钱已经见底了——本来嘛,他又不需要吃喝穿戴,原本抵达长安完事了就要回仙庭,路上游玩便大手大脚,谁想得到耽搁在这里了。

    气氛仿佛凝固了一会儿,四目相对,裴棠慢慢开口,声音里盛满怒气:“你没有钱。”

    “没有了。”

    “那你变钱出来!”

    “我说了那是文昌真君的本事,我不会。”

    “那你会什么!你去找你那没用的上官来!”

    两人吵嚷间,有人从背后轻轻拍了拍裴棠的后背,“是奉安巷的裴七娘么?”

    裴棠怒气冲冲地回过身来,眼前是个衣着干净却略显落魄的中年书生,一身白袍上有几处小小补丁。裴棠有点没好气,但还是微微行礼道:“这位大人是?”

    “兰芷介绍吾来的。”那书生脸上浮现出局促,“她说小娘子你能……代写家书。”那胡子拉碴的脸上竟然浮起一丝羞涩的红晕。裴棠这才想起自己这两个月的副业,低头看了一眼,白袍之下果然没有脚。此刻她内心烦躁,却也不想坏了行情,强笑道:“是我,大人是新死么?我此刻还有事由在身,不如您先到奉安巷我家中等我,待我事毕……”

    “吾知道规矩的……吾有报酬!”那书生急道,“吾离家数年,妻携女侍奉吾父母艰辛之至,吾高中后获寻人将他们接来,却不慎染病猝死。好在吾在这京都中结交了一名好友,收留了他们母女,吾只想见他们一面便去点册,谁知……”他面上露出痛苦申请,“吾那好友五行至阳,家宅门口又栽有桃树,吾便是一尺也挪不进去。如今吾点册期限将近,只盼着给他们留下只言片语以表思念,吾便往生无憾了!”

    无念腹诽:说了这么多,报酬在哪里。

    裴棠显然也觉得这书生的故事烂俗之至不配被写进话本,因而一时半刻也并未开口,好在那书生接着开口:“吾当日金殿对试,圣人夸赞,赏吾黄金,皆藏于吾暂待的客栈。待娘子信写毕,吾便将地点告知。”

    听得“黄金”二字,裴棠顿时笑逐颜开,款款给那书生行礼,“这等小事,包在小女子身上。”她左右一望,看到不远处便有书斋,便一把拉起无念的手:“我们这就去那边给大人拟文。”

    无念被那细嫩的手指温热的触感骇了一跳,低头又看见那根疯狂跳跃的缘灵线,结巴道:“拉,拉我做什么?我不便与死灵做事,不合规矩。”

    裴棠阴恻恻压低声音:“姜念,这是你唯一赔我银钱的机会,你要珍惜,否则我可没法给你帮忙。”

    无念噎住片刻,弱声道:“那你要我做什么呀?”

    裴棠恶声恶气:“你瞧那书生满口之乎者也咬文嚼字,定是要写什么诗词歌赋表情达意,我哪里会写那么多字!我写个便笺都费劲。”

    无念从她故作粗鲁的声音里听出一点隐秘的失落,他低头看去,眼前的少女蹙眉咬牙,一双鹿眼盈盈发亮,隐约可见额角的血脉纹路。

    他忍不住喉头滚动几下,低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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