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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忽视的称呼

    第二百零四章难以忽视的称呼

    就在赫敏·格兰杰对于西里斯·布莱克的约会对象有了一点合情合理的猜测的时候,他雷打不动的“按时出门行为”却戛然而止了。

    一连三天,他都在晚上八点的时候,懒洋洋地独自窝在布莱克老宅的二楼客厅里,摇晃着他新买的狮身雕刻纹饰的水晶酒樽,命令克利切从酒柜里给他拿一瓶新的火焰威士忌。

    “少爷应该用布莱克家徽纹饰的酒杯……而不是这些破烂……”克利切一边往客厅里拖拖拉拉地走,一边嘀嘀咕咕地说。

    “那些带着蛇纹的肮脏的老古董!我原本打算把它们给扔掉的,你是不是把它们给偷偷地捡回来了?”西里斯对克利切这幅态度已经习以为常。

    他瞥了克利切一眼,老神在在地威胁这个年迈的家养小精灵,“还有那条旧裤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藏在你的房间里了,是不是?要不——我去看看?”

    克利切立刻停止了抱怨。

    它略有不满地偷看了自己不着调的主子一眼,把倒满威士忌的水晶醒酒器放到黑漆鎏金的边桌上,撅着嘴鞠了一躬,背着手,踢踢踏踏地走了。

    “旧裤子?”刚刚从隔壁魔药制作室走出来,打算休息一会儿的赫敏惊喜地问,“西里斯,他对衣服感兴趣吗?可真是难得!他在想办法解放自己吗?”

    “完全不是——他是绝不会愿意让我把他打发走的。”西里斯不耐烦地说,“那是我父亲的旧裤子。克利切对他不像对我母亲那样忠心耿耿,但我上个星期还是看见他在亲吻那条裤子。”

    “天呐,他完全都没有想过‘自由’这回事吗?”赫敏伤感地说,不免又想起了自己停滞不前的S.P.E.W.事业。

    在霍格沃茨的厨房花了将近一整年的功夫,她现在已经逐渐明白了一个残酷现实:很少有家养小精灵会主动“认同自由”,更别提“追求自由”了。

    “听着,赫敏,我听他们说过,说你想要‘解放’家养小精灵。但恕我直言,那份‘自由的惊吓’,可能会要了克利切的老命的。”西里斯嘲讽地笑了笑,“你大可以试试,假如突然对克利切提出,要他离开这个家,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无疑,自从消灭了斯莱特林的挂坠盒以后,克利切对西里斯和哈利都客气了许多,重新变成了一个具有基本理智的、积极干活的、一尘不染的家养小精灵。

    但是,他身上那些浸淫多年的纯血理念,那些布莱克女主人为他植根已久的陈旧想法,还是难以立时祓除。

    “也许我会试试的。”赫敏说,依然没完全放弃希望。

    西里斯耸耸肩,又开始对着他的水晶酒杯出了一会儿神;赫敏则把目光投射到一旁墙壁的挂毯上了。

    忽然,他像是惊醒了一样,问她:“哦,对了,赫敏,你这几天在布莱克老宅住得习惯吗?”

    “挺好的——”赫敏说,心里微微疑惑。

    为什么西里斯会问她这种问题?他好像从没这样认真地问过金妮和罗恩住得习不习惯——虽然他对他们也很友好。

    她注意到了一点儿反常之处——西里斯似乎格外关照她。

    或者说,这栋布莱克老宅让她体会到了某种毕恭毕敬的舒适感。

    洁白崭新的床单永远是铺平的状态,没有一丝褶皱,随时散发着一股清新好闻的味道;每顿餐点,克利切总会虎着脸端上一两道她所喜欢的菜式,餐后的水果碗里永远都会掺杂着她所青睐的水果种类;刚来的那一天,金妮甚至在她们房间的梳妆台上发现了很多女巫专用的未拆封的化妆洗护用品——据她兴奋的话语描述——“都是相当、相当昂贵的货色”。

    赫敏总隐隐觉得,在衣食住行的各个方面,甚至在魔法学习的各个方面,西里斯·布莱克在给她提供最好的待遇,与他的教子不相上下的待遇。

    一个显著的例子就是那个魔药制作室。诚然,哈利也可以去那里练习制作魔药——然而他对此地的兴趣并不比练习“用噼啪爆炸牌搭城堡”的兴趣高多少——赫敏却不得不注意到,里面提供的很多魔药材料和器具都是她所需要或者感兴趣的。

    狼毒药剂所需要的那些珍稀的制作材料永远充足地摆放在架子上。这件事尚可理解为西里斯关心自己老友的身体健康。

    然而,某一天,她不过顺口提了一句“对回忆剂这东西有点儿好奇”;隔天,她就看到摆放魔药材料的架子上多了几味制作回忆剂的新鲜材料——椒薄荷、鬣狗树叶以及成色好到价值不菲的绝音鸟羽毛。

    哈利才不会对什么绝音鸟羽毛感兴趣。

    “我在这里住得相当舒适,一切都很周到。谢谢你,西里斯。”赫敏费解地看了他一眼,“魔药制作室也很有意思,我很喜欢在里面做一些小研究。”

    “随便做。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就告诉我,或者直接告诉克利切。”西里斯随意地说,“我给他下达过指令了,让他务必满足你的各种生活及学习需求。”

    “这可解释了太多事情了!”赫敏恍然大悟,“为什么他一边板着脸埋怨我,一边又积极地给我做雪崩草莓蛋糕!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嘴硬心软什么的——”

    西里斯淡淡地笑了笑。

    “可是,为什么克利切会知道我喜欢吃什么蛋糕?”赫敏说,“我从没提起过啊——”

    “哦,那你得问问你的男朋友了。”西里斯闲闲地说,“你来这里之前,他派自己的家养小精灵多比跑来布莱克老宅,对克利切孜孜不倦地培训了一整天,直到把‘格兰杰小姐的喜好’像钉子一样砸进克利切顽固不化的脑袋里才离开。”

    “喔——我明白了。”赫敏微微地笑起来,“可是,屋子里那些化妆品又是怎么回事?我以前并没有用过多少那类东西啊。”

    “那也是多比弄来的。”西里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那小精灵甚至连你的床垫都单独弄了个新的,要求克利切等你挑好床以后就给你换上——我从没见过那么花里胡哨又唧唧歪歪的小精灵。”

    “我还以为那是布莱克老宅的——”赫敏想起那张海丝腾床垫,又记起自己到达这里的第一晚就安然入眠的神奇状态,惊讶地说,“德拉科总是把一切弄得过于夸张,只不过是暂住几天而已,我没那么娇气的。”

    “男孩们啊,对待爱情总是有点儿犯傻。”西里斯啜着他的酒说,“他总想给你最好的东西,是不是?”

    “我猜是的……无论如何,我得感谢你的慷慨,愿意让我住在这里,也一直在满足我的各种生活及学习需求。”赫敏不好意思地转过脸去,继续盯着那张家族挂毯瞧,心里觉得甜滋滋。

    “那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西里斯淡淡地说。

    过了一会儿,赫敏犹犹豫豫地回头继续问:“西里斯,我注意到,这个家族挂毯上面有许多人的名字。我甚至看到了‘德拉科’的名字——”

    “我猜,他应该告诉过你,我们是远方亲戚吧?他该称呼我一声‘舅舅’的。” 西里斯说,“他的母亲是我的堂姐。”

    看着赫敏微微吃惊的表情,他好心地多解释了几句,“纯血统的家庭之间都有亲戚关系。布莱克家和波特家也有亲戚关系的。看到那里了吗?多瑞亚·布莱克和查卢斯·波特连在了一起——他们是哈利的曾祖父母。”

    “这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赫敏踮起脚来,奋力往上看着,”天呐,瞧瞧这些勾连纵横的亲戚网——”

    “连缀成了一条条勾连纵横的利益线。”西里斯不屑地接话。

    这句随手拈来的话似乎大有深意,赫敏想,继续盯着那张挂毯研究。

    西里斯看着赫敏专注思索的样子,心念一动,继续说:“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如果你只想让你的儿女同纯血统的巫师结婚,你的选择余地将非常有限。”

    说完,他悠闲地替自己倒了一杯酒,冲赫敏说,“要喝吗?”

    “不用,谢谢。”赫敏瞧了一眼那烈酒,打怵地说。

    德拉科总是念叨,让她别乱喝酒。

    说实话,经过那一次后劲儿十足的醉酒以后,她不想在任何其他人面前喝醉了。

    她认为自己不能再贸然去接受男友的惩罚协议或者反思教育了。

    于是,赫敏微红着脸,继续凑近那块自中世纪而蔓延至今的、枝枝蔓蔓的家谱挂毯,感兴趣地端详着那根单股的垂直金线下的“德拉科·马尔福”的名字。

    “这就说得通了。我一直好奇,为什么你们一早就这样熟悉。”她说。

    “不尽然如此,我们是去年才真正熟悉起来的。”西里斯没有动,依旧坐在扶手椅上,淡淡地瞄了一眼那挂毯,“早前,我从没见过他。我同他母亲的关系也很疏远,自从十几岁离家出走以后就没怎么见过了。”

    “他的父母是完完全全的——”赫敏踟蹰着问。

    明明知道了答案,她还是忍不住发问,想要再次求证。

    “纯血主义者,没错。我猜,这个暑假,德拉科的日子不会好过。”西里斯若无其事地观赏水晶酒樽里的威士忌的成色,“这几天,你大概见识到门厅走廊挂毯后面,我母亲肖像画的那副不讨人喜欢的样子了吧?”

    “我见过一次她睡醒以后的样子。”赫敏勉勉强强地说,语气里有点儿打怵,“我猜,这栋房子里,大概只有克利切认为她讨人喜欢。”

    “一对相当投契且狂热的纯血主义主仆,是不是?”西里斯不屑地说,“克利切的一切观念都是我母亲调教出来的。我母亲疯狂地痴迷纯血统,鄙弃纯血统以外的一切。”

    他淡淡地瞥了赫敏一眼,“猜猜克利切除了我母亲以外,还喜欢谁?”

    赫敏犹豫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于是西里斯自问自答了:“当然是我们亲爱的纳西莎!她是我母亲相当喜欢的、经常被我母亲邀请来家里做客的后辈。连我母亲的后事都是她照料的。你可以想象她会秉持什么样的思想观念长大。”

    “哦,我明白了。”赫敏说。

    她的脸色像是逐渐褪色的少女油画,虽然依旧鲜妍可爱,但不可避免地浮上了一层灰败之气。

    ”纳西莎估计会千方百计地试图扭转自己儿子的思维,不惜一切代价。”西里斯直白地说,“怎么,德拉科没跟你提过吗?”

    “他是提过几句——有关他的父母的思想有多么顽固不化。”赫敏用指甲抠着手心,慢慢地说,“然而,我猜,他正在着手去改变这件事……他大概是有自己的计划的。”

    西里斯看了她一眼,在她的脸上发现了某种焦虑又迷惑的神情。

    他在心里对那个习惯于藏着、掖着、自己扛下所有的斯莱特林少年——德拉科·马尔福——翻了个白眼。

    “他总是想保护你,是不是?他殚精竭虑,又总是不告诉你。”西里斯懒散地“啧”了一声,“愚蠢的男孩。”

    “保护我?”赫敏有点懵,“这话从何谈起?”

    “看来,他还真是‘只提了几句’,什么核心内容都没认真告诉你!”西里斯摇了摇头,“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指望一个别别扭扭的斯莱特林把一切和盘托出,纯粹是妄想!雷古勒斯是这样,他也是这样,这些愚蠢又懦弱的斯莱特林们!”

    “西里斯,麻烦你别上升到人身攻击的地步——”赫敏想也不想地反驳道,“德拉科绝不是你说的那样,他是既聪明又勇敢的男孩子!”

    “你应该很喜欢他吧,喜欢到有点儿盲目了。”他淡淡一笑,“就好像他很喜欢你一样,喜欢到费尽心机还不想让你知道。”

    看着西里斯似笑非笑的模样,赫敏忽然醒过神来,“等等,他费尽什么心机了?你刚刚说,他没有告诉我什么?西里斯,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他担心你在家里没办法好好预习你的魔咒,又怕你去了陋居,韦斯莱夫人会因为讨厌他的缘故,对你有成见,让你受委屈——”

    在赫敏陡然睁大的眼睛里,西里斯直接揭掉了远在威尔特郡的那个男孩的老底。“因此,放假前,他特地来拜托我,邀请你在暑假的时候,偶尔到布莱克老宅来小住。”

    “是他拜托你的吗?我以为——”赫敏惊讶地说,“是为了要熬制狼毒药剂,我才会被邀请到这里来的!”

    她之前从没想到过,在布莱克老宅所享受到的种种魔法生活的便利和轻松氛围,不是熬制狼毒药剂一事所带来的附加福利,而是出于德拉科的精密设计。

    “我承认,狼毒药剂是其中一个小原因。”西里斯挠了挠下巴,说,“可假如仅仅是因为这样,他不至于低下自己骄傲的头来请求我做这件事。要知道,在请求我邀请你来布莱克老宅之前,他才刚刚因为骄傲的个性拒绝了我资助他的提议。”

    “等等,西里斯,我又听不明白了,为什么你想要资助德拉科?”赫敏不解地说,“他们家破产了吗?”

    “哦,当然不是。我当时以为——”西里斯轻飘飘地说,“他这个暑假说不定会被父母给赶出家门的。”

    “这,这么严重吗?”赫敏难得地结巴起来。

    “只是我当时的一个合理推测。”西里斯懒洋洋地宽慰她,“大概还不至于到那种地步,否则他就不会拒绝得那么干脆了。”

    可是赫敏已经陷入到某种震惊模式里去了。

    “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啊……”赫敏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说,“他从来就没告诉过我,他回到家以后,可能会遭遇到那样严峻的情形……被赶出家门……天呐,太可怕了……怪不得他对于回家这件事显得有点儿抵触……可他怎么不告诉我呢?”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们,总是有些不切实际的‘个人英雄主义’长在身上。他总是希望在意的女孩不要为自己担心,”西里斯司空见惯地说,“然而,他却总是在担心着自己在意的女孩。”

    “我怎么能这样迟钝,没觉察出来他背负着如此大的压力?”赫敏心里想象着德拉科流离失所的窘迫样子,表情显得很懊恼,“我还一直以为他的情绪很稳定呢……之前跟他联络的时候,他的话语还是挺轻松的……”

    “哦?情绪稳定,语气轻松?”西里斯问她,“告诉我,你在自己家里的时候,他有派什么人去看望你吗?”

    “他——每天都派多比给我送花。”赫敏小声说。

    “次数多吗?”西里斯一针见血地问,“一天来几次?”

    “一天来好几次。”赫敏不好意思地说。

    “我就知道,”西里斯的表情像是拿到证据的明察秋毫的侦探那样得意,“恐怕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表面上是给你送花,实际上是想看看,你是不是一切安好。”

    自从德拉科请求他邀请赫敏来布莱克老宅后,西里斯产生了某种心照不宣的猜测:德拉科可能怕卢修斯和纳西莎对这个女孩不利,特地把她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好庇护一下她。

    当她在自己的麻瓜家中的时候,这个狡猾的斯莱特林男孩又不断地派家养小精灵去监视她家,以免她受到什么伤害。

    以西里斯的角度来看,这种行为堪称——“过度保护”。

    “我为什么会不安好?”赫敏懵懂地问,“我在自己的家里,能有什么不安全的?”

    “他大概怕他父亲给你寄点儿黑魔法物品,给你下个诅咒什么的。”西里斯耸耸肩,说,“马尔福家以爱好这类物品而驰名巫师界,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可我没有收到任何危险物品。”

    “那可能是因为,他替你把那些东西给挡下来了。”西里斯随口说,“否则,我想不出任何理由,能让卢修斯·马尔福不做这件事。”

    赫敏惊疑不定地看着西里斯。

    “瞧瞧,他把你保护得多好,像一朵玻璃罩子里的玫瑰花那样天真。”他对目瞪口呆的女孩直言不讳地说:“可我认为,我们格兰芬多应当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这一切风雨。”

    “我当然有勇气去经历风雨。”赫敏脸上带着忧色,急急地问,“可是,我不知道,他正在家里经历着风雨——”

    “你仔细想想,以他的性格,但凡能够的话,大概早就跑到布莱克老宅来见你了。”他轻描淡写地提醒她,“你觉得,他至今没有来找你,是不想,还是不能?”

    “喔——”赫敏被一语惊醒梦中人。

    是的,她也曾偶尔想过,德拉科会不会来布莱克老宅找她玩。

    他每天雷打不动的愉快问候,和大多数情况下相当及时的指环回复,让她总觉得,他在马尔福庄园过得还不错。

    她下意识地忽略掉了一点:既然连猫头鹰通信都被禁止了,他们估计也不会让他出门的。

    可如果连门都不让出,连这点人身自由都没有的话,又怎么会过得很愉快呢?

    “除了把他困在家里,他们还会怎么对他呢?”赫敏小声问。

    “谁能揣测那对固执守旧的可怕父母的想法?”西里斯表情里有一丝厌倦,“我猜,大概会是这样一个流程——无休无止的抱怨、劝说、训斥,乃至争吵。你知道,用那种忧心忡忡的、自以为是的、为儿子好的态度,软硬兼施地上手段。”

    “你看起来对这一套流程很熟悉。”赫敏悻悻地说,某一瞬间希望西里斯的这些话都是胡扯。

    “我以前也经历过不少。直到有一天,那是我十六岁的时候,我受够了,跟他们大吵一架,离家出走,才算摆脱了这种桎梏。”西里斯拿下巴往家族挂毯那边扬了扬,“我猜,你大概没在那上面找到我的名字。”

    赫敏忙凑近挂毯去看。

    她犹豫着说:“有一些焦黑的小圆洞......”

    “是的,非常敏锐。其中一个圆洞就是我,在雷古勒斯旁边,看到了吗?”西里斯冷冷地说,“我从家里逃走之后,我亲爱的老母亲就把我的名字从挂毯上销毁了。”

    “我对此感到很抱歉。”赫敏难过地说,心里又担忧起德拉科来。

    “没什么好难过的。”西里斯苦笑了一下,“我做了我认为对的事。重来一回,我还是会这样做的。”

    “可我不想让德拉科跟父母闹得很僵。他很在意他的父母——”赫敏忧愁地说,“就好像我也很在意我的父母。我可没办法接受与父母的关系走向分崩离析。”

    “听着,赫敏,我那个便宜外甥是个小滑头,他自有办法。比起担心他,我更担心你——你对于纯血家族的固执和疯狂一无所知——你被他保护得太好了。”

    他瞧着赫敏迷茫又忧愁的脸,语气变得越来越严肃。

    “如果你对这份感情是极度认真的,那就要做好打硬仗的心理准备,他的父母绝对不是省油的灯,你得提前评估好这件事的真实风险;如果你对这份感情尚且心存犹豫,只是希望像大多数的少年人那样,为了满足青春期的幻想和萌动而谈一场恋爱,无法面对现实的风雨甚至风暴的侵袭的话,不如趁早放手,换个轻松一点的对象吧。”

    “西里斯,你怎么能这样讲?我当然是认真的!”赫敏愤愤地说,“我相信他也是!”

    “我猜也是。”西里斯脸上的严肃倏然不见了。

    他冲她微微一笑。“别生气,我没有恶意,我放这些狠话,只是为了确认一下你的态度是否坚决。”

    赫敏依然怒视着他。

    西里斯继续说,“我一直认为‘血统’这件事很扯淡——这一直是我所秉持的信念,从未改变过。”

    听到这里,赫敏的神态终于缓和了一点儿。

    她看到,西里斯的表情显得很高傲,同时掺杂一种不屑。他说:“然而,总有一些落伍的顽固分子依然看重‘血统’这种狗屁不通的东西。不幸的是,你和德拉科需要同那类极端的顽固分子进行抗争。”

    此刻,他脸上常常携带的那股轻松感已经荡然无存。“我得遗憾地提醒你,对于你们两个而言,爱情可不是什么欢乐的童话故事,你们要看到冷冰冰的现实。那可能不仅仅是口头上的厌恶那么简单,也有可能会演变成触及性命的恶意。”

    赫敏皱紧了眉头。她忽然觉得他的话无比刺耳,可她又不得不听下去。

    这位俊美的布莱克家家主正用严峻的语气说:“你们必须要尽早明白这件事,做好一切准备,去抵御风暴的洗礼。不能只是喊喊勇敢的口号,还要坚定、要坦诚、要包容,要发自内心地去理解对方的艰难处境。”

    “你说得对,西里斯。”赫敏低声说,“我以前偶尔想过这个问题,可我承认,我远未想到你所说的那样深刻的层次。我没有深刻地想过,这究竟会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

    她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或者说,我认为还有比这件事更为重要、更为艰难的事存在,相较而言,这件事显得不值一提,更无须深刻地去琢磨——”

    “可那个别扭的斯莱特林男孩已经在悄悄地承担这种艰难了——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不管你有没有深刻地去想。”西里斯庄严地说,像个劝诫新人的神圣又悲悯的英俊牧师,“我得提醒你,在当下的巫师社会中,麻瓜种和纯血种的恋爱,从来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这对于双方都是极其艰难的。”

    赫敏轻轻地、缓缓地点点头。

    望着她凝重又稚嫩的脸庞,西里斯终于记起来,面前的女孩不过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巫师。似乎在这对情侣面前,他偶尔会忘记“他们尚未成年”这一点,鉴于他们的思想似乎总是比同龄人要更成熟,在某些话题上同他更能谈得来。

    于是西里斯一边在心中直呼“造孽”,一边放缓了语气,试图宽慰赫敏:“不用太过悲观。我只是想劝你们提高警惕,并不是真的要劝你们分手。实话说来,我是很看好你们的。”

    赫敏耿耿于怀地看着他,忽然问:“你刚刚的那段话,就是问我‘认不认真’的那段话,你也问过德拉科吗?”

    “没有。”

    “我不明白。难道我哪里表现得对这份感情不认真吗?”赫敏不可置信地说,“你为什么只问我,不问他呢?”

    “哦,我得声明一点,不是你表现得不认真,而是他表现得太过认真。”西里斯出神地盯着那个挂毯上的根根金线,看着那些金线所连缀的名字,忽然想起,某个敢于做梦的少年,似乎都已经考虑到“他们孩子的名字”的地步了,心中慨叹。

    他忽然想起令人慨叹的过往。

    那是某节霍格沃茨黑魔法防御术课,他的好友詹姆·波特似乎因为某种原因反应不及,竟然被莉莉·伊万斯给干脆利落地缴械了。

    在周围人的惊叫和哄笑声里,他甚至被那咒语的力量击飞到了身后的壁炉上,毫无形象、也毫不体面。

    “你怎么回事?”西里斯三两步走过去,一把拉起自己的朋友来,摇着头,懒洋洋地说,“这下可丢人了吧?”

    然而,他的朋友并没有觉得恼怒或者丢人,也没有涨红着脸放狠话。

    “哦,她可真是个狠角色!”詹姆站起身来,拨弄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冲着莉莉·伊万斯的方向咧开嘴笑了,“西里斯,我想我刚刚被她给击中了心脏。你说,‘哈利’是个好名字吗?假如我跟她的孩子叫这个名字,她会喜欢吗?”

    “你是中了缴械咒还是混淆咒?还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巧克力坩锅?”西里斯不可置信地问,“你们俩不是一直互相看不顺眼吗?现在,怎么,你一下子连孩子的名字都起好了?”

    “我想,我以前大概是希望能引起她的注意,才总是惹她的。”詹姆耸耸肩,对西里斯说。

    他久久地注视着那个红发女孩的背影,声音很轻、又很认真,“我想,自始至终,我从来就没有看不顺眼过她……”

    “西里斯?”赫敏的声音把微笑着的西里斯从回忆中拉扯出来。

    她感兴趣地问,“你认为德拉科对这段感情是很认真的,是不是?”

    “我想,他似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似乎对于未来有某种规划。”西里斯意味深长地说,“他的那份认真,我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詹姆,他就——”

    说到这里,西里斯的喉头哽咽了一下。

    他陡然停住了话头。

    低垂着头,他忽然愣怔在那张舒适的扶手椅上。

    赫敏转过身看他,发现他侧脸上掠过一丝痛楚表情,灰色的眼睛里迅速蒙起了一层雾。

    当他说到自己疯狂的母亲,说到自己被家族除名的经历,脸上都是冷漠的表情,似乎那些没什么大不了;

    当他说到德拉科父母的顽固,说到自己厌恶纯血观念的想法,脸上都是冷峻的表情,显得既高傲又不屑;

    然而,哈利父亲的名字,却总是能给这个看似不羁的人,激荡出不同以往的脆弱神情来。

    赫敏知道,这场谈话到此为止了。

    这个时候,最好还是让他自己静一静。

    西里斯·布莱克不是那种愿意随便让人看到他的眼泪的人。

    她悄悄走出客厅,往楼上的卧室去了。

    三楼的卧室里,哈利正跟罗恩和金妮玩着一副恶作剧吊死鬼纸牌。

    罗恩显然快要赢了。

    然后,赫敏像一阵风那样冲进来,把牌局搅乱了——快要输掉的金妮赶忙松了一口气——她急于把刚刚西里斯的状态告诉哈利。

    “……他看起来很悲伤。”赫敏不安地做出了最后的总结发言,端详着哈利床头摆放着的一些老照片。

    “我猜想是的。他们从开学第一天起,就形影不离。我听说,在他被赶出布莱克家后,暂时住在我爸爸家。后来,他搬出去了,星期天也经常去我爷爷奶奶家吃午饭。”哈利说,脸上带着一些伤感和同情。

    “他准是很喜欢你爸爸家,尤其是当自己的父母没法给他爱的时候,”赫敏在金妮旁边坐下,慢慢地说,“他大概一直没从那件事里走出来。”

    她指的是哈利父母去世的那件事。

    西里斯因此失去了自己的挚友,甚至因此把自己放逐到了阿兹卡班。

    赫敏对这件事很不解——但凡西里斯对着那不公正的司法程序提出一点异议,稍微解释两句,为自己争取争取,都有可能不会被关押那么多年。

    可他一言不发,任人宰割地把自己淹没在阿兹卡班的摄魂怪堆里,这可不像是桀骜不驯的西里斯·布莱克的一贯作风。

    如果不是德拉科和韦斯莱孪生兄弟一起发现了活着的彼得·佩迪鲁,申明了他的清白,他是不是还会继续把自己封闭在那里,直到生命化为尘土?

    “他大概很想念我父亲。教我大脑封闭术的时候,他每次看到我的厄里斯魔镜内容,都会停下来。”哈利放下手里的纸牌,无奈地说,“有好几次,他跟我说话,都不经意地叫我‘詹姆’,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他。”

    “他自己意识不到这一点吗?”赫敏问。

    “有时候,他意识到了,脸上就会很失落;有时候,他根本没注意到,我也不想特意提醒他。”哈利说。

    “我也听到过一次。”金妮对赫敏说,“昨天晚餐的时候,他还让‘詹姆’把他面前的土豆端过来点。”

    “我们需要做点什么吗?他是不是该接受一点心理咨询?”赫敏说,“在监狱里待了那么久,失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总是孤零零地坐在那里,他心里大概会很难过吧?”

    然而,她对面的那两个男孩只是耸耸肩,觉得她有些小题大做。

    “他会没事的……”罗恩大大咧咧地说,“他平时不都挺高兴的吗?他大概只是需要一点儿时间来适应。”

    “赫敏啊,爱情就是最好的良药。”趁哈利和罗恩重新洗牌,金妮八卦兮兮地说,“你就没问问,他怎么不出门见芙蓉·德拉库尔了?”

    “哦,金妮,我该怎么问这种事呢?”赫敏说,“这只是猜测。我们都不知道那是不是德拉库尔…...”

    “八九不离十。”金妮神秘地说,“比尔告诉我,这位布斯巴顿的女勇士在伦敦的古灵阁找了一份实习工作,说要练习一下自己的英语。我猜她魔咒施得确实还不赖,他对她的评价还挺高的。”

    第二天傍晚,非常意外地,赫敏发现了更多的证据,证明西里斯与芙蓉关系匪浅。

    那会儿,在绯红的夕阳下,她打开格里莫广场12号宅邸的黑门,打算给门口克鲁克山的猫食盆加点精制猫粮的时候,发现前面的小广场上站着一个头发银亮的年轻女人。

    她穿着一身剪裁合宜的职业装——桃红色的西装外套,白色立领的内衬,下面是一条灰色的西裤,显得干练又精致。

    她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宅邸的门口,似乎能看到赫敏一样。赫敏试探着朝她挥挥手,她没有反应,但眼神依旧专注地看着门口。

    这时候,克鲁克山从广场对面的树篱中跳出来,直直往这边奔跑而来,吸引了这个女人的目光。

    而后,当克鲁克山蹿到台阶上,对着自己的晚餐开始大快朵颐的时候,那女人犹豫着走过来,站在了黑门前的台阶下。

    当她越走越近的时候,赫敏看清了她的脸——是芙蓉·德拉库尔。

    她湛蓝的眼睛朝虚空中望去,望向有些惊讶的赫敏,喉音沙哑,试探着说:“你好?是赫敏吗?我是芙蓉,还记得我吗?”

    “啊,你好,芙蓉。”赫敏被吓了一跳,以为芙蓉看见她了。

    “你能拉我一下吗?”芙蓉说,把一双修长优美的手茫然地向前伸去。

    赫敏这才明白,芙蓉可能根本看不到格里莫广场12号,也看不到她。

    然而,她们已经在交谈了,西里斯又似乎跟她交情匪浅;况且,她自己也有点儿欣赏芙蓉。芙蓉一向对于哈利也很亲切,不像是有恶意的样子。

    虽然知道这样有点不妥,也有点冒险,赫敏还是莫名其妙地对这个法国女孩伸出了手,一把将她拉到了台阶上。

    “谢谢你,赫敏。”芙蓉对她绽开了灿烂的笑容,而后又喃喃自语,“总算让我找到了。”

    “如果你看不到我,又是怎么知道我在的?”赫敏奇异地问她。

    “哦,西里斯告诉过我,你会来布莱克老宅。有一次,我还看见他去对角巷买猫粮,说是替你那只聪明的猫准备的。”芙蓉说。

    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克鲁克山,笑了笑。“猫狸子与波斯猫的混血种,可不是天天都能见到的,对不对?我就进行了一点合理的推测。”

    赫敏只能对她回以一笑——芙蓉很聪明。

    “西里斯在吗?我找他有事。”这会儿,这个漂亮的法国女孩一甩长长的瀑布式的头发,透过洞开的门,朝布莱克老宅那条深深的门廊里张望。

    “他不在。”赫敏说,“下午的时候,他好像出去了。”

    “这倒是新鲜事。”芙蓉微微惊讶地说,忽然又对着门里亲切地问好,“哦,哈利,你好吗?”

    哈利正从门廊那边走过来,似乎被她吓了一跳。

    罗恩则跟在他后面,目瞪口呆地看着芙蓉,有些神情恍惚的样子。

    “我能进来吗,哈利?”芙蓉说,冲他露出了整齐洁白的牙齿。

    “哦,当然。”哈利忙不迭地说,“欢迎。”

    就这样,芙蓉·德拉库尔堂而皇之地坐在了布莱克老宅的二楼客厅里,享受了哈利和罗恩那反常的、殷勤的、过度积极的倒茶服务,与赫敏、金妮聊了一会儿巴黎最新的流行时尚,吐槽了一阵子最近《预言家日报》上登出的假新闻,并且成功把匆匆回家的西里斯·布莱克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儿?”他难以置信地问,薄暮的光线透过客厅的窗户照在他脸上,给那张惯常淡定的脸蒙上一丝惊吓的虚影。

    “你去哪儿了?”芙蓉没理睬他的问题,反问他。

    西里斯也没有直接回答她,反而又抛出一个问题:“你来干什么?”

    “你确定要在这里说吗?”芙蓉昂着头,扫视了一眼客厅,四双好奇的眼睛正亮闪闪地盯着他们看。

    “你们能——”西里斯皱着眉头对男孩女孩们说。

    “哦,你们来看看我熬的药剂吧,今天就能熬好了。”赫敏反应迅速地说,把哈利他们带进了隔壁的魔药制作室。

    “他们究竟要说什么?我怎么完全听不懂——”罗恩晕晕乎乎地问。

    “哦,我们很快就能知道了。”金妮一脸兴奋地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长长的肉色细绳,把一个耳朵从门缝底下伸出去了,“这伸缩耳可真是个好东西,用途大大地广泛!”

    “我不知道该不该听,这是他们的隐私——”赫敏说,有些迟疑。

    “别这样古板,赫敏,你昨天不是还担忧他的心理状态吗?这可是绝佳的机会!”金妮冲她做了个鬼脸,把另一个耳朵冲着大家,他们立刻就听到了一些激烈的争论声。

    “……所以现在是怎样?你教会了我,就想一走了之了?”显然是芙蓉,声音有点愤怒。

    “不然呢?你现在完全可以控制自己的变身了,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阿尼马格斯大师了。”西里斯懒散地说,“我成功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履行了自己的责任。”

    阿尼马格斯?赫敏被这个词吸引了注意力。

    芙蓉是什么时候学这个的——还是向西里斯学的?

    这种高难度的变形术可是需要花费很长时间去学习的,绝非一日之功。

    同时,也需要很高超的天赋、努力和运气,才能变成功。

    “责任?”芙蓉嗤笑一声,“那么,那个吻又怎么说?你是打算把它抛之脑后,再也不提了吗?”

    “吻——他们亲吻了?”罗恩用一种哽咽的声音说,换来了金妮毫不客气的一声“嘘”。

    “那个吻……我以为你不记得了……你从没提过……”西里斯的语气里有一丝凝滞。

    “我当然记得,我是中了昏迷咒,不是中了遗忘咒!”芙蓉忍无可忍地说,“所以你是在随便玩玩吗,西里斯·布莱克?”

    “我可没这么说。不过,现在我确实……”西里斯迟疑着。

    “有了新目标,是不是?今天下午你去哪儿了?穿成这样风流倜傥的模样?”芙蓉不客气地说。

    西里斯没有说话。

    她的英语进步还挺快,都知道怎么说“风流倜傥”了,他想。

    紧接着就是“噔噔噔”的下楼声,非常急促。

    “等等——”西里斯的声音里有些不知所措的意味,也跟着也下去了。

    金妮悄悄打开了门。几个小巧的黑影顺着墙壁一路往外探,又蹑手蹑脚地顺着楼梯向下走,生怕被这场大戏的男女主角给发现声音和行迹。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的谨慎小心完全没有必要。

    因为芙蓉正站在门廊里,用很大的声音怒气冲冲地说:“西里斯·布莱克,我警告你,这事儿虽然是你先起的头,什么时候结束,却不是你能说了算的!”

    哈利先下去了,然后是罗恩和金妮。赫敏跟在金妮后面,挤挤挨挨地歪过头去,偷看那道幽深的门廊。

    她惊讶地发现,芙蓉正把西里斯怼在门廊的墙壁上,单手撑在他脸侧,另一只揪着他的衣领,气势如虹地面对着那个表情有些不羁的男人。

    “什么叫我先起的头——”西里斯说,高傲的灰色眼睛盯着她,藏着些迷茫。

    不是她先来招惹他的吗?

    这句话似乎让芙蓉有些生气。

    她凶狠地说,“你不知道你起了什么头?那么我告诉你——”

    她揪着那个俊美又傲慢的男人的衣领,狂野地给了他一个热情澎湃的法式热吻。

    她银色的头发覆盖到他黑色的衣服上,显出一种梦幻般的色泽,仿佛一只美丽又发了疯的独角兽扑在他身上一样,让那个黑发男人倚在墙上,不敢乱动。

    在他神色有些迷离的时候,在他的那双冷漠的手终于有了一丝热情,想要试图向前搂住她的时候,她猛然后退一步,离开了他的唇。

    他向她飘乎地探过身去,她却将他毫不怜惜地一把推到墙上,霸气十足地宣布:“在我对你腻烦前,你给我老老实实的,不许看别的女人,也别再玩什么消失的戏码!”

    甩甩自己的长发,她高傲又不屑地“哼”了一声,翩然打开了布莱克老宅的那扇门,扬长而去。

    而西里斯·布莱克——这位被占尽便宜的苦主——他从墙壁上起身,修长的手指慢悠悠地来回抚摸着自己的唇。

    他脸上没有生气的表情,也不复往日的哀愁,反而露出了一丝充满兴味的微笑。

    甚至有些得意洋洋。

    “哇哦——她可真酷。”金妮表情敬畏,她小声对赫敏说,“我现在能明白你的意思了。”

    “是啊,我早就这么说了,对不对?”赫敏说,轻手轻脚地拉着金妮往楼上走,把楼下那两个呆愣在原地的货给遗忘了。

    “我真希望自己能跟她一样勇敢。”金妮说,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你跟哈利单独相处过了吗?”赫敏好奇地问。

    “还没。”金妮立刻换上了一副堪称惨烈的表情,“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但是,我已经偶尔能跟他说句话了。”

    “没错,加把劲儿,多说几句!”赫敏鼓动她,“明天我就要走了,接下来的日子,你总不能只跟你哥哥相处和说话吧?”

    “我知道!”金妮心烦意乱地说,“你呢——你和你的斯莱特林男孩怎么样了?”

    “说实话,我有点想他。”赫敏说,“起码你比我幸运,你还能时时刻刻见到你的格兰芬多男孩,是不是?我和他——我们连见一面都难。”

    是啊,此刻,在威尔特郡,接受着父母暴风洗礼的德拉科,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他恨不得把自己拆成两个,一个专门用来应付父母,另一个偷偷跑出去见一见他的女孩。

    “我已经告诉过你,邓布利多是个极度复杂的人,我们不能随意去相信他。”卢修斯冷冷地说,“我奉劝你考虑一种可能性,就是他在利用你,利用你这个尚且年轻天真的马尔福,正如他可能在利用尚且年轻天真的波特,以达成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比如呢?他能达成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德拉科强迫自己回神,摆出一副诚心诚意求教的模样,面对自己有些忧虑的父亲。

    “我听说一个传闻,福吉似乎在担心,邓布利多正在组织人手反对他。如果是出于争权夺利的角度,我不得不怀疑,邓布利多可能想拉拢马尔福家,为他所用;甚至于,当他的马前卒。”卢修斯慢条斯理地说,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自己的傻儿子,“德拉科,你大概被利用了。”

    “全是胡扯。福吉怕是犯了被迫害妄想症。”德拉科不认同地摇头。

    邓布利多组织凤凰社,压根儿就是为了抵抗黑魔王。

    这件事,他在旁边看得很清楚。

    “小龙,这就是我担心你的原因,你看看你此刻的态度——太坚决了。我们对任何一方势力都要怀着警惕之心,去揣度他们的用意,而不是直截了当地去相信谁。”纳西莎轻声说。

    “况且,你怎么能如此轻信邓布利多这个鼓吹人人平等的骗子?难道你要相信他那些不适用于社会规则的疯话?”卢修斯鄙夷极了,“而且,你以为他就洁白无瑕吗?他可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一旦你知道他家里那些破事儿——”

    “邓布利多有什么家庭背景,我不感兴趣。”德拉科冷冰冰地说,打断了自己父亲的话。

    “父亲,我诚挚建议您再去打探打探有关三强争霸赛的内幕。你们可能找错了消息源,福吉时常带着的那几个傲罗才是关键,甚至那几个他最爱带出门去的摄魂怪,而非那些坐办公室的文员。”

    “你让我去找那些低贱的保镖套近乎——我不要面子的吗?”卢修斯一副倍受侮辱的样子,“这简直是自甘堕落!”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德拉科似笑非笑地说,“这不是您告诉我的吗?”

    “你说得好听!其实就是被邓布利多蛊惑了,还有那个泥巴种!”卢修斯憎恶地说。

    “不要在我面前使用那个侮辱性的词汇——”德拉科顿时沉下脸来,“如果您还想要我这个儿子的话。”

    观察战局的纳西莎发出了一声烦闷的叹息。

    卢修斯则恶狠狠地瞪视着自己的儿子。他似乎是第一天发现,德拉科竟然是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人,竟然又用自己来威胁他!

    他怎么能频频对自己的家人这样刀剑相向?

    那么多重要的话题——福吉、邓布利多、黑魔王——德拉科都能冷静讨论,淡定到让卢修斯几乎汗颜的地步;

    怎么唯独在那女孩的称呼问题上,这傻儿子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情绪失控,拿自己的前途和未来去威胁自己的父母?

    这孩子为什么就是转不过脑筋来?

    他怎么能对自己的父母不假辞色,眼神里没有丝毫敬畏之心?

    最可怕的是,德拉科这句话,向卢修斯展现了一种他从未考虑也不敢考虑的可能性:

    德拉科可能会直接掉头就走,离开马尔福庄园。

    他不仅有可能会摒弃他的信仰,还有可能会舍弃他未来的财富,放弃他高贵的姓氏,乃至于——抛弃爱着他的父母。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称呼了那个麻瓜种女孩一声小小的“泥巴种”?

    这认知令卢修斯感到一丝恐慌,以及非常磅礴的愤怒。

    这种可笑的理由,值得他舍弃这一切吗?

    那延续了几个世纪的煌煌财富,任何巫师都期望实现的人生终极理想,多少代马尔福费尽心机去维系的高贵地位,他分明唾手可得,却全然不在乎。

    这孩子疯了?

    “你完全疯了,德拉科!你这个——”一丝怒意从卢修斯脸上迸发出来,他控制了很久的情绪又要绷不住了。

    “哦,闭嘴吧,卢修斯!”一个苍老又威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卢修斯的声音像是乍然碎裂的银瓶,落在了原地。

    他面目狰狞地望向那扇厚重的大门——它正在被鞠躬的家养小精灵们恭恭敬敬地推开。

    门后,缓缓出现了一个比他的脸色还要冷漠高傲的老头,铂金色的头发,干瘪消瘦的脸上有着马尔福家特有的冰冷的灰色眼睛。

    “父亲!”卢修斯惊讶地说,顾不上愤怒,而是随他的妻子一起,恭敬地站了起来。

    阿布拉克萨斯冷哼一声,并没有理睬他情绪失控的儿子。

    他把脸转向卢修斯对面的德拉科,现场表演了麻瓜世界的某种“变脸”绝活,当即换上了一副亲切随和的表情,对自己的宝贝孙子呵呵笑着,张开双臂:“来,我的好孩子,给你的祖父一个抱抱!”

    德拉科早就站起身来了。

    他懒洋洋地笑着,同样张开双臂,冲他期盼已久的祖父快步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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