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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缴械咒(三)

    第一百八十一章爱的缴械咒(三)

    那只煞风景的布谷鸟又钻出来叫唤了。

    它每隔一小时就要从挂钟里出来看看这缠绵世界,好似永不知疲倦的爱情鸟。

    大多数人会认为它鸣叫的声音清亮悦耳,但对于此刻的赫敏来说,这声音却有些遥远和模糊。

    她的大脑处于旋转破碎的漩涡中,眼皮像是被蜂蜜给粘住了,显然是由于那些过量的冰冻黄油啤酒所产生的延迟的副作用。

    它大概叫了五下,还是六下来着?她皱着眉,矇昧地想,靠在男孩的臂弯里,蹭了蹭他的肩膀。

    似乎有手指替她把眉头抚平了。

    没一会儿,微凉的手指找到了她的太阳穴,按照某种稳定的规律在按揉。

    她觉得有点舒服,娇气地哼了两声,手惬意地上下滑动。

    赫敏困顿地想,她大概能明白他对“抚摸”这件事的执迷了。

    她好像也挺喜欢这样的游曳接触。

    过了一会儿,头昏脑胀的感觉减轻了一点。她又能稍微思考,提点问题了。

    她被压制在发间的双手大概老早以前就被松开了。

    否则,她的手是怎么感受得到那些光滑优美的肌肉形状的呢?

    她抚摸着他,满意地叹了口气。

    而后,好像有一些问号从天花板上飘过来,在她面前随风摇晃。

    对了,他们又是怎么迷迷糊糊地成了一颗豆荚里的两粒豆子,在沙发上挤挤挨挨、亲密无间的?

    无数疑云摩肩接踵,向她的大脑猛然袭来。

    她晕头转向又无计可施,只能请求场内援助了。

    “德拉科——”她慵懒地说,“我们在哪儿?”

    “韦斯莱魔法把戏坊的阁楼上。”他哑着声音说。

    “发生了什么?”她心头有些迷茫。

    “你喝醉了。”他声音似乎从他的肩膀深处传来,透过她贴紧的耳朵震动着传到大脑皮层里。

    “然后呢?”她问,嘴巴有些干渴。

    “我们亲吻了。”他的声音里透出一股愉快的调子。

    “哦,太好了……我喜欢你的亲吻……你亲得很不赖……”她有些昏昏然,手继续贪恋地抚摸着他。

    “我该谢谢你的夸奖吗?”火热的气息浮动在她额头上,他轻声笑着,给了她一个温柔的吻。

    她感觉到不太对劲儿,小声继续问:“可是……我觉得……我们应该还干了些别的。”

    “哦,是啊。”他说。

    他的声音里为什么有点儿羞赧的味道?赫敏疑惑地想,她吻他锁骨的时候,他就经常这样说话。

    难道,她又吻了他的锁骨吗?

    “还有一些抚摸什么的。你都不记得了吗?”他笼统地说。

    “好像记得一点儿。我头痛,想不动太多的事情了。”她委屈地说。

    她脑袋里的某根神经在隐隐作痛,或者有很多根神经并在一起打了个结。

    “这样会好点吗?”他问,太阳穴上按揉的手指试探性地加重了力道。

    赫敏感受了一会儿,有点高兴地说:“好点了。”

    “我猜也是。以后不要喝那么多冰冻黄油啤酒了,好不好?”他轻柔地说,又吻了吻她的额头。

    “可是那东西冰冰凉凉的,喝起来很舒服。我还想再来点呢。”她下意识就冲他软着声音说话了,听起来就跟撒娇似的——这可不妙。

    “是啊,冰冰凉凉的夏日特饮。可是,你喝多了会难受啊。而且,你还会失控,做出一些胆大妄为的事情。”他那只从她脖颈底下穿过的手正满怀温情地摩挲她的后背,就像她今早在安抚克鲁克山一样。

    “我……做了什么……令你讨厌的事情吗?”赫敏搂紧他,脸部接触到他的心口,发现它们之间毫无阻隔。

    “倒不能说讨厌,”她感觉到他胸腔里在震动,他说,“实际上,挺享受的。”

    “哦。”她满意地说,“那就好。”

    他温暖醉人的皮肤很好闻。她在他的清新气味中又眯了一会儿。

    “德拉科……”她哼哼唧唧地说。

    “嗯哼。”他懒洋洋地答应着。

    “我们……是怎么停下来的呢?”她仰起脸来,不解地问,再次皱起眉头。

    “你说你头晕得厉害,我就停下来抱了你一会儿。”他耐心地说,又把她的眉毛抚平了。

    “是啊,头晕……还很渴……”她哑着声音说。

    这句话让他有魔力的手指停下了。

    他的身体猛然离开了她,这让她的太阳穴和心里都有些空荡荡的了。

    “德拉科……你在哪里……”她忧愁地问。

    “等等。”他的声音从稍远的地方传来。

    然后是一些瓶瓶罐罐间相互接触的清脆碰撞声。塑料袋子的摩擦声。瓶盖蹦开的脆响。水流声。

    时间的流速似乎变慢了,声音似乎在耳边又似乎在远处,这让她的耳膜连同听觉神经都快要裂开了。

    脚步声。是他。

    她依旧闭着眼睛,却隐约知道他回来了。

    她被他捞起来,脑袋歪在他肩膀上,上半身虚弱无力地倚在他怀里。

    “Open it(张开嘴).”他的声音有些诱人。她舔舔干巴巴的嘴唇,照办了。就像要被牙医检查牙齿那样,张开了嘴。一根吸管缓慢地进入,压在她下唇上。

    “Hold it(含住它).”他缓慢的语气里带着笑意。她茫然无措,用嘴唇包裹住那根吸管,牙齿不安地轻轻咬着它,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Suck it(吮吸它).”他温柔地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命令口吻。这或许正是她所需要的,鉴于此刻她大脑一片混沌。她大概需要他的命令。

    她听从他的话去吮吸,是水。

    微温的水涌入她嘴里,如同甘霖。

    干涸的唇舌喉咙立刻得到了解脱。她卖力地吮吸着,引发了一些娇嫩的轻微鼻音,让她身后的怀抱温度上升。

    她没注意到这些,忙着乖巧地吞咽,直到吸管里的水一滴不剩。

    “乖女孩。”德拉科愉悦地表扬她,红着脸把那吸管从她嘴里拔出来,将那瓶子搁在边几上。

    “我浑身都软趴趴的。”她的嘴巴里湿湿润润,头往后一仰,又有力气抱怨了。

    “所以说要少喝酒……”德拉科把她暂且搁在自己腿上,开始一枚一枚地系上他们衬衫的扣子。

    “并不是!”腹部的微痒呼唤起了女孩脑海里零星残留的记忆,她懵懵懂懂地控诉他,“我记起来了,是被你亲成这样的!我的手和脚都被你给亲软了。”

    “你不喜欢吗,那些亲吻?”德拉科慢悠悠地说,嘴角微微上扬。

    ”喜欢倒是喜欢的,”赫敏小声说,试图睁开眼睛看他,“可是,你为什么要吻我的腰呢?还有肋骨?”

    “我以为我们早先已经谈妥了协议。”他在她头顶说,语气里渗透出些得意味道。

    历尽千辛万苦,翻阅了一些山岭沟壑,他的手指总算恋恋不舍地完成了这甜蜜的任务,扣好了所有不听话的扣子。

    而她对他这堂而皇之的论调有些不满,于是奋力睁开了眼睛想同他对质。

    这时,赫敏才发现,屋内的光线已经有些昏沉。

    迟暮的日光被窗棂踩碎,铺散着摔在地上。

    这芬芳馥郁的落日余晖啊,它光影调和的美妙之处令她难以言喻。

    然而,此刻,醉意盎然的女孩坚信,什么光影都比不上他淡灰色的眼睛,它们在莫名其妙地发亮。

    “噢,德拉科,你怎么能这样讨人喜欢呢——”她轻声惊叹着,着迷地向上伸手,去抚摸他的下巴劾、脸颊和鼻尖。

    然后是眉骨,他的弧度像是能工巧匠雕刻出来的那样完美。

    他的眼神很温柔,他正毫无防备地欢迎她的任何抚摸。

    皮肤间的接触让赫敏再度感受到飘飘然的快乐。

    “德拉科……我的德拉科……明白我、保护我、照顾我……德拉科……别扭的、善良的、美好的你……多么讨人喜欢啊……”她今天的嘴巴似乎格外奔放,不受控制地说出了情话。

    “怎么忽然说起这些来——”他低声说,耳朵微微泛红起来。

    “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她理直气壮极了。

    这本就是她心中所想。

    他是她最爱的男孩。他看过她看的书,他能接上她的每一句话。他治疗她都不在意的小伤,烘干她都没注意的湿发。他带她跳舞,让她快乐地在舞会上绽放。他给她呵护,让她短暂地逃离人间疲惫。

    他是明哲保身的少年。可他在汹涌的人潮里护住她,在危险的营地找到她,在傲罗的昏迷咒下挡住她。他在凛冽寒冷的天气把她抱在怀里,为她挡风。他全无准备地跳下了可怕的黑湖,甘冒风险,只是怕她落了单,会被别人笑话。

    他为她打破了那么多他所固守的原则。桀骜不驯如他,却总愿意对她道歉。他陪她去做一些他不理解的事情。他是个控制欲强的醋精,可他在学着尊重她,别别扭扭地放她去参与任何他看不顺眼的人际交往活动。他有点信任缺失问题,可他正尽力向她打开着自己。

    “你是我心中最帅气、最厉害、最可爱的男孩子……”她泛着醉意的眼睛正格外大胆,径直望向他湖水一样微微泛起波澜的灰眸,“你这颗狡猾的星星,正在努力向我发光,是不是?我都看见了……”

    “你都看见了吗?”他重复着她的话,微微笑着。

    “当然看见了!”她一本正经地说,“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多么爱你……”

    还有那些热烈又合拍的接吻、拥抱、触碰……每次都很令人享受,甚至于有些令人迷恋……她简直爱极了他。

    可是,他爱她吗?她懵懂地疑惑着。

    即使今天她把他成功缴械了,她也不能确定,这根飞向她的魔杖,是否就是他爱她的证明。

    爱是如此深刻的命题,需要小心试探和谨慎确认。

    她就像是一个假装自己睡着的活火山,拼命掩盖自己的心意,唯恐被他发现自己散发着爱的蒸汽。

    然而,她已经偷偷爱他爱了很久、很久了。久到她有点无法压抑自己的爱意了。

    “你说什么?”他不敢置信,像是怕自己听错了一样,握住她的脸,轻声问她,“你刚刚说什么?”

    感谢那几杯冰冻黄油啤酒,以及今天漂亮得不像话的天气,赫敏终于攒够了自己喷发心意的勇气。

    她深深地望进他的眸子,觉得自己这座休眠火山的某处薄弱地带碎裂了。猛然间,爱意像冲天而出的滚沸岩浆,从她的瞳孔中奔涌而出。

    “我爱你。”她滚烫的脸颊在他微凉的手指间绽放着笑容。

    她用明亮灼人的眼睛痴痴地望着他,小声而清晰地说,“德拉科,我爱你。”

    梅林啊,这属于赫敏·格兰杰的熊熊燃烧的、光辉灿烂的、势不可挡的爱意。

    接收到爱意的那个男孩——德拉科·马尔福——正被她坦诚的话语和炽热的眼神迷惑得毫无反抗余地。

    她精美的瞳仁里怎么能对他奔涌出这么深刻的情绪呢?

    他值得她口中这样的称赞和喜爱吗?

    她爱他?

    他与她深深对视。

    这一刻的对视无关欲望,而是关乎灵魂深处的某种激荡,他残破的灵魂被她充满爱意的眼神抚慰到了,那藏隐于精神废墟里的布满孔洞的冰凉的灵魂啊。

    就好像有许多明亮的碎屑从她的瞳孔中激发出来,纷纷扬扬地洒在他灵魂的孔洞间,呼啸过一阵带着旋律的暖风,他晃神去听了听,每个孔洞里都唱着一个字——“爱”。

    爱?一时间,他颤抖着手,松开她的脸。他想要站起身来,掉头就跑。

    他被自己心里头猎猎回响的、无处不在的“爱”的声音吓得要命。

    可他跑不了。她正躺在他的腿上,用她浓烈的眼神把他拴在这条沙发上了。

    于是他收起自己的利爪,像只温顺的犬科动物那样低下头,眼神湿漉漉地看她,心如擂鼓地履行自己的职责,随便她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勾画。

    她正微笑着凝视他,期待他的回答。

    “我也,我也——”德拉科嗫嚅着,想回应她,却忽然害起羞来。

    隔了两辈子,他都没曾经对女孩说过“爱”。

    这样陌生又遥远的字眼。

    “爱”这个字对他来说,重若千钧。

    爱啊。

    这将是比“喜欢”更加深刻的许诺和责任,他能做到吗?

    他能够坦然地说出这份“爱”,并且给他所深深爱着的女孩以恒久的幸福吗?

    在他踌躇迟疑间,酒精的后劲儿忽然漫了上来,赫敏的目光游移开了。

    她捏着他的耳垂,眨了眨眼,神思迷离地问:“德拉科?我刚刚说到哪儿来着?”

    “我也——忘了。”德拉科面带诚恳地说,被她捏得满脸泛红。

    他趁她不注意,像狡猾的小贼一样,把他被烧得颤抖不堪的回温的灵魂以及心中像警报器一样响个不停的“爱”的声音重新隐匿起来。

    “大概……也没什么要紧的……”她毫不在意地说,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好戏,手顺着他的脖颈滑下来。

    “你……想吃点什么吗?”他慌乱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总算找了个他能控制的话题。

    她撅起嘴,闷闷不乐地说:“不……我困了……头好像更晕了……”

    “我认为你醉得不轻。再睡会儿吧。”德拉科爱怜地抚摸着她的额发,凝视了她一会儿,终于找回了自己平静的声音。

    他看着她醉意熏然的面庞,悄声说,“我抱你去隔壁的床上睡。”

    看她这副软趴趴的样子,今天大概是回不去霍格沃茨了。

    “不,”她坚决地说,“不能在床上睡。”

    他任她浓密的发滑过他的指尖,惊讶地问:“为什么不?”

    “那是床,那是不合适的——”赫敏鬼鬼祟祟地拉低他的衣领,告诉了他一个大秘密,“我们不能在床上亲吻。”

    “没错,在沙发上亲吻就是合适的。”德拉科看着她贴近的嫣红的嘴唇,憋着笑说,“完全言之有理。”

    “你是在取笑我吗?”赫敏怀疑地说,不高兴地松开了他的衣领。

    “当然没有。”德拉科用上了认同的、严肃的口吻。

    “是啊,沙发上亲吻也不太合适……”她哼哼唧唧地说,“解纽扣就更不合适了……虽然我很喜欢……但这是不对的……太危险了。”

    “危险?”他低声问。

    “非常危险!”她晕晕乎乎地说,“我都明白的,我脑子清醒着呢!”

    “我对你所谓的‘清醒’持保留意见。”他诙谐地说,感受着她从纽扣间轻巧地滑到他的衬衣里的手指。

    “我很清醒——我打破了你的记录——你被我缴械了——看看是谁不清醒?”赫敏的另一只手在沙发缝里摸索了一会儿,举起那两根魔杖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自鸣得意地笑着,“瞧瞧!我的两根魔杖……我要去把伏地魔那个该死的倒霉鬼给打趴下,让我的德拉科高兴高兴……”

    喝醉了都不忘记去打败黑魔王吗?还说是为了让他高兴……德拉科翘起嘴角来。

    紧接着,他心头忽然拧成了一团。

    他忽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直白地表达对黑魔王的厌恶和不耐烦。

    在“抵抗黑魔王”这件事上,她心头背负的压力不比任何人少;然而,她似乎一直把压力小心地藏起来了,还总是反过来安慰他。

    他的小玫瑰花,会不会已经默默被这件事压弯了腰?他怜惜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满怀内疚。

    她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的。

    “没错,你可真厉害。谁都能被你打趴下。两根魔杖呢。你可以带着它们去床上睡,谁敢打扰你,你就给他施个恶咒。”德拉科郑重其事地建议她,没纠正她的称呼问题,也没敢告诉她,现在他一把就能将这两根魔杖一起夺过来。

    赫敏用飘忽不定的大脑艰难地思索了一阵子,最终说:“说得对。我有魔杖。这样就安全多了。可以去床上睡。”

    半梦半醒间,她被打横抱起来,像是一朵云缓缓飘浮到了高空。

    失重感骤然席卷她的全身,她的世界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她本该惊慌失措的;然而没关系,德拉科把她握在手心了,她确定她很安全。

    她抓着那两根魔杖,搂着他的脖颈,兴高采烈极了。

    “我们在天上吗?在骑飞天扫帚吗?”她大大的棕褐色眼睛里水雾弥漫,天真的想象富有诗意。

    “是啊,你的专座,德拉科牌的飞天扫帚。”德拉科走进那间他从未睡过的卧室,满意地发现多比很负责任,按时地打扫了这里。

    “我在骑着你吗?”她把脸靠在他的脖颈上,迷茫地说,“我感觉不该是这样的姿势……”

    “出于安全的考虑,最好还是别想着骑我的姿势了。”他红着脸,低声说,“你——还是好好睡一觉吧。”

    他把昏昏沉沉的她好端端地搁在那张松软的床上,放开她,挣扎了一会儿,打算回客厅去。

    身边的空落冷清让女孩油然而生出一种茫然若失的恐慌感。

    她不满地嘟囔着,又睁开了眼。

    “德拉科……你要去哪儿?”她问。

    德拉科回过头来,失魂落魄地说:“离开——让你远离危险。”

    “可我想让你抱着睡,”她可怜兮兮地说,声音里带着恍惚,“你还得给我揉揉脑袋呢。”

    “瞧瞧,究竟是谁说床上睡很危险的?”德拉科慢吞吞地转身,眼中露出不怀好意的神色,“难道刚刚是我说的吗?”

    “床上亲吻是危险的。我们可以不亲吻……只睡觉……”赫敏认认真真、咬文嚼字地强调语言表达间的区别,悄悄把他们的魔杖藏到枕头底下,“我想闻闻你。”

    赫敏·格兰杰式的无知无畏啊。

    在床上“睡觉”的方法有很多,你都了解吗?

    你就这么相信德拉科·马尔福会是个正人君子吗?

    “梅林啊,说实话,赫敏,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你究竟是想要什么。”德拉科被她出尔反尔的要求弄得有些迷惘,身体里晃荡着一半海水,一半火焰。

    “我想要你。”赫敏朝他的方向伸出手,委屈地恳求他,“有话抱着我说嘛……我头晕……再远点,我就听不清了。”

    该死的,德拉科气恼地想。

    她说她想要他——谁能拒绝她?

    明明知道这就是一个她用来折磨人的甜蜜陷阱,他还是得义无反顾地踏进来,让自己被她折磨。

    下一秒,赫敏感觉到,自己滚入了一个气味熟悉的怀抱里,像是要把她嵌进身体那样,裹得她密不透风。

    他又开始给她轻缓地按脑袋,语气却突然变得恶狠狠的,“你这个反复无常的磨人精。还这么会撒娇。对我做尽坏事,我却不能对你做什么。一点儿都不公平。我再也不会让你喝这么多酒了!”

    她想要试着说些什么来反驳他,辩解自己没有撒娇,也没有磨人,更没有做什么坏事。她是经过了缜密的思考的。

    可她残存的意识已经抢先在她开口之前溜走了。他轻轻揉她的头,爱怜地吻她的发,嘴里还气急败坏地低声抱怨着什么,这就是赫敏滑入梦乡前的最后印象。

    赫敏·格兰杰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静谧如水的凌晨。

    “咚嗒,咚嗒,咚嗒——”

    规律的、细微的、沉静的心跳声,像是一只小虫子在她的耳畔跳跃着。

    它像是在轻柔地对她说,不用怕,你很安全。

    她满意地微笑着,蹭了蹭他,倾听着他柔软的心跳声。

    她的脑筋还不是很清醒。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像只任性的猫一样,她继续假装自己是一张毯子,快快乐乐地盖在他的身上。

    隔壁房间的布谷鸟兴冲冲地又叫了四声的时候,醉意终于从她身上完全散去了。

    她从他胸膛上抬起头来,睁开眼睛,懵懵懂懂地打量着四周。

    陌生且舒适的床、被她随意压着的无辜男孩、枕头底下露出的两根魔杖,这一切都让她如坠云雾,出现断片的症状。

    她看向一旁的窗户,烛火的光影映在玻璃上,宛若晨曦微露。

    她望着墙壁上那盏小天使壁灯。那小天使张开纯洁漂亮的翅膀,头顶盈着光,嘴角含着神秘的微笑看向他们。

    赫敏的大脑开始清醒过来。

    天呐。她不是毯子,也不是猫,她是个霸王硬上弓的坏女孩!

    她赶忙从他身上滚下来,背对着熟睡的他,压根不敢看他。

    有关昨日阁楼里的某些火热记忆渐渐复苏,把她的脸烧成了熟透的虾子红色。

    她都干了些什么啊?缴械他,以搜查之名扒他衣服,对他上下其手……虽然他后来也反攻她来着……这令人脸红耳热的反攻……但毕竟是她先起的头……

    后来她酒意上头、晕头转向,他绅士地中止亲热,开始照顾她。

    不过,他是什么时候把她抱到床上来的?她又是如何把自己盖在他身上的?

    赫敏捂着脸,从指缝间看着床头柜上一堆空水瓶和那几根咬得皱巴巴的吸管出神。

    她现在只记得,昨晚自己每次叫嚷着“渴”,不一会儿就会有他的轻柔哄劝声、伸到口中的吸管和喉咙里漫过的微温的水。

    “Open it.”她乖乖张嘴。

    “Hold it.”她含住吸管。

    “Suck it.”她吮吸出水。

    这场景重复,再重复,重复,再重复,就好像“渴”这个字眼,是什么触发德拉科·马尔福提供喂养服务的开关似的。

    如果不是他在,她大概会因为醉酒而渴死吧。

    天呐,这德拉科·马尔福式的无限续杯的贴心服务。

    等等,马尔福家的小少爷竟然会服侍人?赫敏挑挑眉,放下了捂脸的手。

    所有霍格沃茨的学生,不管格兰芬多还是斯莱特林,假如听闻此事,一定会大惊失色的。

    这纯真无邪的女孩偷偷笑着,终于肯把害臊的目光投向他。

    他和衣而眠,朝她的方向侧歪着头。他正皱着眉,显然睡得不甚安稳。

    铂金色的头发乱糟糟地落在枕头上,闪烁着太阳的光芒。壁灯的浮影打在他睫毛上,映出小扇子般的阴翳。

    赫敏凑近他,看着他,心跳的声音与静谧的夜色融为一体。

    那张脸,那双唇,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青涩与欲望交织的味道。

    这是什么罪孽的化身?就算他睡着了,也无法停止诱惑她。

    她想要再凑近他一些,希望帮他把眉抚平,就像他曾对她做的那样。

    不知为何,睡梦中的少年感知到了她的靠近。

    他突然伸出手,精准地捧住她近在咫尺的脸,一言不发,对着她的唇亲吻了下去。

    赫敏被他吓了一跳。

    双唇紧贴中,她惊惶地看向他的眉眼,以为他还醒着,在逗她玩;可他分明没有醒,他紧闭着眼,似乎没分清梦境和现实。

    这犹自浸在梦中的少年啊,他满怀热烈地拥抱她,揉着她的头发,给了她一个缠绵悱恻的吻,如虚幻泡影,似镜花水月;渐渐地,他把自己的真实感受倾注在这一吻中了,带着脆弱的不安表情,发出离群小兽般的孤单呜咽声,满怀焦灼地吻她。

    就好像他只有她一样。

    就好像他怕会失去她一样。

    就好像他恐惧她会不要他一样。

    “你还好吗,德拉科?”她捧着他的脸,短暂地离开了他的唇,想要确认他安然无恙。

    他寻不到她的唇,眼角正滚下热泪。

    “别离开我……求求你……”他依旧闭着眼,皱着眉,用破碎的声音祈求着,带着一股令人惊讶的绝望腔调,“别不要我……我很抱歉……求求你……”

    那种爱慕与心碎混合的状态,足以让任何一个见到这副可怜模样的女孩奋不顾身地扑过去,想要拯救他于水火之中。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德拉科。”她凑近了他,对他的耳畔低语。

    她开始用吻安慰他。

    她吻掉了他眼角的泪,吻掉了他的不安神情,吻掉了他的哀哀泣涕。

    她用力地吻着他,毫不犹豫地,奋不顾身地,任他予取予求地吻着他。

    她试图用绵密的亲吻告诉他,无需害怕,不要绝望,她会永远陪在他身边。

    这个傻瓜!赫敏想。

    他刚刚一定是在做噩梦。

    一个令他不安、令他害怕、令他痛苦的、全无道理的噩梦。

    亲吻中,赫敏试图抚平他的眉,却怎么也抚不平。他难得一见的无助凄惶神情,令她感到隐隐的心痛,她甚至毫无底线地让他数了心跳。

    是她主动的。

    她帮他把手放在那里。而他出于本能地揉捏住了她的心。

    他待她极尽怜惜。

    即使他沉浸在梦中,都怕把她碰碎一样,甚至都不敢对她使太大的力。

    此刻,假使全霍格沃茨的师生都呼啦啦跑到她面前,大合唱一般齐声强调德拉科的攻击性,赫敏也绝不会相信的。

    他是对她那样温柔和煦的少年啊,他总是那样小心翼翼地对待着她,生怕她受到任何伤害。

    他焦灼又虔诚地吻着她,令她目眩神迷。

    他们似乎是这世上仅剩的两个人,双双掉入了绵甜的蜂蜜罐里,吞吐着人间的热烈和永恒,感受着放纵的柔滑和震颤。

    在甜蜜美妙的亲吻过后,他攥紧了她,满足叹气。

    他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咕哝着说,“我……爱你……赫敏……别……离开……”

    而后他闭着眼,颤抖着手,放开了她。

    那少年带着未干的泪痕转过身去,固执地蜷缩起来,带着一种凄楚破碎的表情静止不动,重新落入黑暗的睡眠世界里,全然不知这句迅疾而过的话语在赫敏心口轰击出了怎样的霹雳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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