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递鸦羽

    薄薄丝纱被风吹起,只见轿中的男子懒懒地斜靠在榻上,绣着华丽黑莲图样的白衣飘飘,一头墨发如瀑泻下。

    他随意把玩着掌心幽幽转动的血莲,无比清雅又极致疏狂,如同神明降世般颠倒众生。

    落千澜?!

    他怎么可能在这里!

    姜远远不禁大惊失色,难以置信地揉揉眼。

    不会的!肯定又是海市蜃楼!

    “嘶——”手腕间的血莲骤然传来一阵刺痛感,姜远远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紧紧握住手腕蹲在了地上。

    “姑娘!”见她似乎又疼了,萧末紧张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没事,此处可有小路入城?我需要尽快离开此地。”姜远远仰起脸,脸上流露出些许疲惫。

    “有!姑娘随我来。”萧末赶忙将她扶起来,转身领着她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走过几步,姜远远忍不住转头看了眼落千澜的身影,没想到轿上的男子恰好在此时回过头,上挑的眼尾透出摄人的邪气。

    惊鸿一瞥间,姜远远彻底看清了那张令她终身难忘的侧脸。

    此时此刻,眼前棱角分明的精致容颜,是如此真实,远比梦境中的还要真实。

    遥遥一眼,便令她乱了呼吸。

    真的是他!

    姜远远心头一震,快速扭过了头,加快了离去的步伐。

    难道是因为感应到她手腕间的血莲而来?

    不就是睡了他一觉吗?至于天涯海角都要把她追到手吗?!

    姜远远狠狠打了个冷颤,她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又开始悔不当初。

    落云宗男弟子成千上万,她找谁不好,偏偏摊上了落千澜,吃那么好的报应这不就来了吗!

    “远远姑娘可是认识方才的仙人?”萧末好奇地询问道。

    “仙人?!你是说……不认识不认识……”姜远远心虚地连声否认。

    萧末捕捉到她眉眼间的闪烁,笑了笑,也不再追问。

    正午的太阳高悬当顶,盛烈刺眼,等他们辗转几处回到小木屋之时,汗水早已浸湿了衣襟。

    看到对方同自己一样模样狼狈,两人相视一笑。

    姜远远一进屋便利落地脱下长袍的帽子,大步流星走进里屋,二话不说开始替正昏睡的萧夫人把脉。

    “母亲她可好?”萧末跟在她的身后,担忧地开口。

    “状况尚可。”姜远远微微点头,她从储物戒里找出一尊炉鼎,指尖轻凝灵力,给炉鼎预热后,取出一株骆驼草以及几颗灵药丢入炉内。

    淡淡的草药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萧末在一旁静静地注视着她,看她聚精会神地操控着灵力,娥眉微蹙间,鼻尖渗出微微薄汗,整个人红彤彤的。

    丹成!

    姜远远掀开炉顶,拿出一颗圆润的丹药喂进萧夫人的嘴里。

    她炼制的丹药,虽然比不上落千澜喂她吃的灵药,但对凡人来说,见效还是很快的。

    不一会儿,萧老夫人就吐出了一口淤血,萎黄的面色逐渐恢复正常,她悠悠转醒,眼神里也有了光采。

    “末儿啊……”萧夫人朝萧末招招手,艰难地从床榻上坐起身来。

    “娘!”萧末激动地上前扶住萧夫人的手,眼含热泪,“娘!你怎么样!”

    “娘感觉好多了,胸口也不堵得慌了,身上轻松许多,真是奇了。”萧老夫人慈祥地笑了笑。

    萧末用手背抹去眼泪,侧身“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道:“远远姑娘,你救了我娘的性命,萧末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

    “萧末,快起来。”姜远远赶紧放下倒了一半的水碗,俯身去扶。

    “小姐,从今往后萧末愿追随小姐,效犬马之劳。”萧末话语铿锵,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不必如此,我救你的母亲,不仅是出于本能,也是想交你这个朋友。”姜远远浅浅抿唇。

    “小姐,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萧末避开她的手。

    “好好好,你先起来。”姜远远只好妥协。

    萧末这才憨憨一笑,站起身来。

    “神姬小姐?”一旁的萧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姜远远,试探性地唤出声,紧接着就要下床磕头跪拜。

    姜远远一愣,连忙上前制止住她的动作:“不不不,萧夫人您肯定是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神姬小姐。”

    “怎么会呢……”萧夫人握住姜远远的手将她拉至跟前,仔细地瞧起姜远远的容貌,若有所思喃喃道,“像,实在是太像了……”

    “小姐,老身看你实在是面熟,眉眼和当初的神姬小姐一模一样。”萧夫人说罢,又兀自摇了摇头,“但老身听闻神姬小姐当年难产而死,并未留下后人。”

    “神姬小姐是?”姜远远听得一头雾水,转向萧末问道。

    “娘说的神姬小姐想必是巫族上一任圣女姜无月吧?”萧末接话道,将姜远远倒了一半的水碗接满,递过去给母亲。

    萧夫人点点头,接过水轻抿了一口,缓缓开口说道:“老身年轻时有幸给神姬小姐当过一段时间的侍女,只不过后来有了末儿,老身便离开了巫族。”

    “巫族一脉自盘古陨落之时便存于世间,其后人隐于江夏,肩负守护江夏之责,圣女是为大巫,天生神通,可操控溪流沧海、云雨霜雪;巫师为小巫,知天道,明吉凶,善卜卦洪荒星空。”

    萧末在旁补充道,又倒了一碗水递给身侧的女子。

    姜远远接过碗道了声谢,眸子灼灼如星河:“萧夫人,那您可听说过噬心蛊?”

    “噬心蛊?”萧夫人沉思片刻,道,“这蛊老身还真未听说过,末儿,你可知晓?”

    萧末不明所以地摇摇头。

    “当年的神姬小姐,也如姑娘这般眸光璀璨,亮的人挪不开眼呐。”萧夫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姜远远,眼眶微润地感慨道。

    “我自幼在宗门里长大,能与神姬小姐长相相似实在是我的荣幸。”姜远远一笑置之。

    见他们都未听说过噬心蛊,她掩下心中的失落,又继续问道:“那萧夫人可会巫术?”

    萧夫人满心慈爱地凝视着眼前的女子,无奈叹气道:“巫术只有巫族之人方可习得,老身不会。”

    见姜远远的眸子黯淡下去,萧末一拍脑袋,“不过母亲她认识咱们江夏巫术最强的巫师鬼泣大人,虽然鬼泣大人现在只行祝祷祈禳之事,但我愿意带小姐去一试。”

    “真的吗?!”姜远远又重新燃起希望。

    萧夫人听罢,也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颤颤巍巍地指着一旁的柜子道:“末儿,你去将那锁着的盒子拿出来。”

    萧末郑重地打开老式的大木柜,从最里层的暗格里,取出一个有些陈旧的木匣,双手递过去放于萧夫人的腿上。

    萧夫人轻轻拍掉匣子上的灰尘,小心翼翼地将匣子打开,掀开一层又一层布料,从中拿出一根翎羽状物件。

    “姑娘是老身的救命恩人,老身必当报答姑娘的恩情。老身离开巫族前曾与鬼泣大人有过一面之缘,当年他以鸦羽相赠,作为对老身未出世孩儿的祝福。”

    萧老夫人回忆起过去种种,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笑容来,讲话间鬓间白发颤颤。

    “姑娘,你且拿着这根鸦羽去神坛,鬼泣大人看在旧人的情分上自会替你解答疑惑。”

    “谢谢您,萧夫人。”姜远远感激地接过鸦羽。

    萧夫人欣慰地看着她,“姑娘,你气质不俗,行事必得天助,将来定会有所作为。”

    “命乃天定,运在人为,但也借您吉言了,萧夫人。”姜远远浅浅一笑。

    “鬼泣大人每日于东方天明之时会在祭坛焚香占卜,替江夏人民祈福祝祷。”萧夫人提醒道,“小姐今日不妨先在此歇下,末儿,明日一早你便陪小姐前往祭坛。”

    “可母亲您的身体……”萧末迟疑道。

    “为娘的身体已经无碍,你们且放心前去,生老病死皆是定数,为娘啊早已淡然处之。”萧夫人神色平静地望着二人。

    “萧夫人,这骆驼草需每日煮水,连喝三日,方才可根治您的顽疾。”姜远远不放心地叮嘱道。

    萧夫人温柔地点点头。

    朝日初升,月色仍在。阳光洋洋洒在沙土夯筑的房屋上,映得整个江夏城金光灿灿,古老又神圣。

    穿过内城小楼,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坦的地势,空地上赫然伫立着一座三层露天圆台,金顶堆岩犹如仙台,祭坛正中央置着一尊青铜大鼎,地上盘旋交错的纹路溶溶汇于鼎身。

    台上的祭台林立成行,祭台上陈列着各类法器、翁贡,台下跪拜着一圈虔诚的百姓。

    一名老者端坐在金色的涟漪中央,只见他头上戴着斑斓翊羽制成的神冠,脸上画满了神秘的符咒,繁复的法衣无风自起。即使风沙在他的脸上刻下一道道皱纹,深陷的双眼仍旧闪烁出敏锐的智慧光芒。

    “这位便是巫师鬼泣大人。”萧末小声地伏在姜远远耳边说道。

    “嗯。”姜远远了然地点点头,隐藏在人群里注视着祭台。

    鬼泣神情肃然,他单手以龟壳摇卦,口中念念有词,一声声低沉的咒语恢弘古老,如同来自千年前的呼唤之音。

    数名戴面具的巫师手持彩绘图腾的大鼓,绕着圆台开始跳起粗犷威严的舞蹈,艳丽的五色光带从青铜大鼎中飞腾而出,鼎上的铜环“叮叮”响个不停。

    手腕间传来的感应之力再次紧攥住姜远远的手腕,灵力的流动比之前更为强烈,姜远远的心莫名地砰砰直跳起来。

    萧末缓缓地走上祭台,双手托着灰色的鸦羽举过头顶,恭敬地叩拜道:“在下萧末,带着我家小姐前来向鬼泣大人求药,小姐身中蛊毒,还请大人帮忙解蛊。”

    鬼泣睁开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瞥了一眼那根鸦羽,将精神从感知中退了出来。

    “小姐,快上来。”萧末转过头,朝人群中低声唤道。

    姜远远轻应了一声,举步如和风拂柳,上了祭台却没有行跪拜之礼。

    她的穿着极为朴素,宽松的袍子遮住全身,那张脸却精致美艳,双眼灵动闪耀如星辰,青丝在白皙胜雪的脸颊边飘动。

    “她的孩子?”鬼泣细细打量着身形笔直的姜远远,眼神陡然变化了一下,蕴射出匪夷所思的光。

    听到鬼泣认出了萧末,姜远远悬着的心倒是放下了。

    “她见到鬼泣大人为何不拜?”

    “简直大胆!快将此人赶下祭台!”

    台下传来一阵窃窃私语的不满声。

    “小姐,见到巫师大人是要行叩拜仪式的。”萧末见台下的百姓反应愈大,悄悄拽了拽女子的衣角。

    “我不拜天不跪地,只尊我自己。”姜远远不以为然地仰了仰下巴,声音提高了几分。

    未曾想到,台下竟响起来突兀的鼓掌声。

    “不错。”声音低沉冷冽,一如黑夜中的琉璃碎屑。

    姜远远吃了一惊,转头循声望去,不由地呼吸一滞。

    微醺的日光下,男子静静地站在台下,身如玉树,一袭白衣赛雪欺霜,他轻佻凤眸,抿直了削薄的唇,蛊惑又邪气,孑然独立间贵气的让人高不可攀。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落千澜。

    姜远远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呆呆地杵在原地。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