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月这一醉。
带他去看步行街的烟花恐怕是不行了。
原清有些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指了指自己的沙发：“楼诚月今晚就先留我家吧。”
林辰溪看向他：“你——”
说到另一个名字的时候，她卡顿了下才继续：“你和原野不把他带回交换生宿舍吗？”
原清摇摇头，笑了。
他抬头，示意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来不及，这个时间我们过去步行街烟花刚好开始。”
原野垂眸站在一边，闻言缓缓抬眼，意味不明地看了原清一眼。
原清像是毫无察觉，又笑笑对林辰溪道：“以前每年都看，没道理今年例外。”
林辰溪“啊”了声，总觉得原清这话说的奇怪。
好像听起来很歧义。
以前每年都看是不错。
但那是因为他们俩都是留在海川过年，前几年林辰溪都是和过年回海川的尹日升一起去看的，又不是她和原清两个人单独约出来看。
但特意解释又好像她很在意一样。
林辰溪眉头动了动，还是应道：“那你去拿被子，我们等下一起出发。”
原清微笑着点点头：“我先去把柜子里新被子拿出来，等下楼诚月到我房间，我回来以后睡沙发就行。”
原清又看了眼林辰溪：“你和原野直接到外面或者楼下等我都行。”
林辰溪应了声。
她扫了眼楼诚月，楼诚月一杯温水下肚，似乎喝晕后的困劲儿就上来了，此刻正眯着眼靠着沙发，半睡半醒的样子。
楼诚月睡卧室，原清回来睡沙发。
原清做事还是妥帖让人放心的。
林辰溪收回视线，想跟身旁的人示意先出去。
这时才后知后觉，原野站在她旁边不知道盯了她多久。
即使三年过去了。
现在的林辰溪回头对上他的眼神时，还是有一瞬间以为他还是十九岁那个心意赤。裸地从眼睛里跑出来的少年。
但是他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
确切的说，林辰溪从来不觉得自己允诺过什么“正式关系”。
哪怕当初他说的“要不要在一起”“我们现在其实已经算在一起了吧”，仔细回忆起来，林辰溪其实从来都没给予一个回应。
她不敢。
甚至短暂的亲密都是由林辰溪的离开单方面结束的。
林辰溪觉得自己成功地抽身。
却又在面对他的这一刻觉得自己糟糕透顶。
所以现在他现在这个眼神又是什么意思呢？
这样直勾勾好像要她解释的眼神。
林辰溪微微张口，想要说什么，但还是烦躁地皱起眉头。
最后垂下眼睛，默不作声，转身。
原野也不说话，就那么跟在她身后一起走出公寓。
两人走出房间关上门，才停住。
楼道。
又回到了林辰溪刚刚看到原野的地方。
他拖着行李箱就这么突然出现在眼前，打断了林辰溪所有准备好想对原清说的话。
林辰溪开口：“阿野。”
原野一下抬头，沉默的脸和灼灼的眼神。
林辰溪避开他的视线：“你想干什么？”
灼灼的眼神熄了火。
原野轻轻笑了一声。
林辰溪：“你——”
她的话还没出口——幸好没出口，她现在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好像重回和原野独处的这刻开始，脑袋里就只剩下了浆糊。
“阿嚏——”
原野抬眼睨她。
只一个眼神。
林辰溪：“我知道啦——”
她这话出口的时候就后悔了。
对林辰溪来说。
太熟悉却又太久违的语气。
沉默。
林辰溪还在懊恼。
一件羽绒服外套兜头降落。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
直到传来开门声，又双双默契地朝对方退了半步，却在看到彼此退的这半步的时候，再次对视了一眼，转开视线。
原清刚出门。
看到两人问了声：“怎么没到楼下等我？”
原野侧过身，挡住了要关的门：“姐姐穿的太少了，我借了件外套。”
他边说边往房间里走：“你们先下去吧，我去行李箱里重新拿一件。”
原野的羽绒服外套蓬松。
林辰溪伸手紧紧拽住的时候思绪就开始游离。
-
同样的冬天。
但已经是年后，开春和开学之前。
林辰溪的外套都已经换成了大衣之类的，但那个在“失意酒吧”工作的少年还是穿着蓬松简单的运动款羽绒服。
林辰溪和林原野的第二面比想象中来得早。
至少比林原野想象中来得早。
十九岁的少年，甚至觉得，自己答应让这个陌生女人慢慢还一晚宾馆的钱，是不是和被骗了差不多。
但没有。
林辰溪可没有让他失望。
离开林原野付了钱的宾馆，当天安置好了自己的行李，还和家里人尹日升甚至研究室的邓导和同学们汇报好自己在宾城的情况。
林辰溪的“独立”是从小就培养起来的，即使是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也完全不用担心。
处理好一切的当天晚上，林辰溪就去找他了。
宾城的雪还在下。
林辰溪再次出现在“失意酒吧”前，远远看着那店门口红红绿绿的灯光还是有些想笑。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但不可避免地，扫到了弹出来的微信消息。
是研究室群里的，正聊得热闹，一秒钟能更新个两三条新消息，还好她常年手机静音，不然早就被这么多消息烦死了。
【我看到！！】
【我也是！我们一起看到的！！】
【可以啊师兄快出来说说！@原清】
【……】
林辰溪平静地看着消息一条条闪过。
看到什么？
还能看到什么。
【师兄的女朋友看起来好乖的妹子。】
【好乖？！！！】
【师兄怎么还不出来！忙着和女朋友聊天吗？】
【我还以为师兄喜欢师姐那种的呢！】
【……】
消息安静了两秒。
林辰溪歪头笑笑。
很快又继续。
【你乱说什么。】
【对啊，乱说什么，你的意思是师姐不是“好乖的妹子”那种？】
【大胆啊你！】
【……】
倒是会圆话。
林辰溪也没再继续看，但还是解了锁屏，点进聊天群。
设置了个消息免打扰。
离“失意酒吧”越来越近。
她想起那个随便逗了几句就耳夹泛红眼神闪躲的少年。
他别开脸想要装冷淡的样子，一点也不冷淡，真的，好，可爱？
林辰溪没忍住低头笑了笑。
“失意酒吧”门口，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声。
仔细一看，面朝林辰溪这里的少年，不就是今天早上刚和她交换了姓名的林原野吗？
林辰溪含着笑，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向他。
“不可能的，如果……如果是我误会了的话，那十月运动会呢？”
“难道不是从那个时候，我们互相注意的吗？”
林原野面前女生说的话，林辰溪听了个大概。
她轻轻偏了下头，抬了下眉。
不管男生女生，勇敢追爱都挺好。
但最不能有的错觉是“他也喜欢我”。
更何况。
林辰溪下意识皱了下眉，如果“他也喜欢我”，还有什么好追的？
只剩下。
那种。
她没有办法和别人说的，不由自主的抗拒感。
林辰溪想，自己这，这么巧就遇上了告白现场？
是不是这时候离开比较好？
但一抬头。
视线就对上了那个面朝这里的少年。
少年的眼神中有无奈，但也有藏不住的几分烦躁。
烦躁？
她没看错吧？
林辰溪突然兴奋了起来。
好像草原上流浪的动物遇到了同类。
等着。
虽然少年看到她，只是微微惊讶就挪开了视线。
但是不用少年有什么眼神示意，林辰溪就有了主意。
拔腿。
狂奔。
雪地？没关系。
等我——
等下，雪地？
还是有关系的！
想象中的场景是，她狂奔到少年身边，挽住少年的手臂，一副见到他兴奋狂奔而来的样子。
现实中的场景是。
她才刚狂奔到少年对面，就因为雪地一个趔趄，在和林原野对面的女生擦肩而过的时候，被林原野伸手接住。
伸手接住。
她的手臂环在林原野脖颈两侧。
面颊直接贴上林原野蓬松的羽绒服外套。
甚至。
双脚因为这意外，还有一只，非常矫情地在此刻保持着翘起来的意外姿势。
林辰溪：“……”
救我。
我好羞耻。
两秒的沉寂。
林原野最先反应过来。
少年猛地把挂在自己脖颈的手臂扯下来，拉着林辰溪手臂：“干什么？你给我站好。”
林辰溪：“……”
她垂眸扫了眼雪地。
刚刚那是她不想站好吗？
林辰溪：“哪个狗崽子铲个雪地还留了这么两块？”
林原野此刻双颊涨红，闻言缓缓把视线转向林辰溪。
林原野：“？”
林辰溪笑，逗他：“看什么呀，阿野？”
林原野：“……”
只顾着逗他了。
林辰溪迟一步反应过来。
哦。
看来自己前一句骂的那个狗崽子，就是某人吧。
装作不明白似的，林辰溪朝他讨好地笑了笑。
两人这边互动着。
之前站在这里的女孩却传来了鼻塞般的吸气声。
林辰溪还抱着手臂看向林原野，挑衅般地期待着少年说点什么。
就听到女孩的声音：“我知道了。”
林辰溪：“？”
女孩没等两人有何反应，径直离开。
林辰溪看着她，有些惋惜，都说智者不入爱河，感情这种东西把握不住还是不要玩了。
不过。
虽然在雪地上滑了一下，但这最后的结果，和她本来预想的也一样嘛。
林辰溪抱着手臂，撞了一下林原野：
“谢谢姐姐吗？”
“阿～野～？”
-
“阿野刚刚——”
熟悉的称呼，但平静又温和的语气。
林辰溪惊讶地看了原清一下，回神一般：“啊？”
原清蹙眉，看了眼公寓门：“阿野刚刚跟你说什么了？”
林辰溪思索了两秒。
其实刚刚原野一句话都没有说。
只有她，叫了一声“阿野”，问了一句“你想干什么”。
林辰溪笑着摇摇头。
原清垂眸：“他要是说什么，你不用放在心上。”
林辰溪“嗯”了声。
却想起来在那个下雪天，自己拽住在“失意酒吧”门口的少年，手拉着他的羽绒服外套——就和她现在身上披着的这个一样蓬松。
她像个没长大的小姑娘，闹着家长一样，故意一声声地左右喊他：
“阿野。”
“阿，野？”
“阿野阿野——”
直到少年恼怒地转过身来：“你要干什么？”
林辰溪故作无辜：“分期，还你钱。”
林辰溪：“今天就是第一期。”
至于什么时候还清了第一次见面的宾馆钱。
又分了多少期。
林辰溪却是一点都记不清楚了。
大概，后来她慢慢意识到，她欠原野的，开始不止是钱了。